第3章 “野兽”

尤利娅头脑有些发昏。

已使用过度的“魔杖”坠落下来,被药材织成的绿毯接住。

她收回手,在鼻下抹了一把,擦出一道血痕。

【别吵,我在思考。】

菲林一哽,【思考什么?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稳住你自己的情况!】

【这是小问题,女巫灵魂不灭,身体上的伤只要不致命,就能被灵魂缓慢滋养。】

一屁股坐到地上,她边解释,边等待使用魔法带给身体的阵痛过去。

【等会儿也给父亲来一下,万一突然挂掉,妹妹肯定要伤心的……唉,我真是个善良的姐姐……】

菲林忽略这小孩的自恋话,问道:【那母亲呢?】

尤利娅反应了一会儿,回答道:【她的情况比较复杂,毒素跟她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就像这具身体一样。】

【无法通过‘治疗’来拔除。】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尤利娅眉毛皱起,【这是我最不擅长的领域了,真的太过于需要耐心,很显然,我并不具备这件东西。】

【而且我们没有合适的药草来辅助这件事。】

【所以你的‘治疗’仅仅是针对,额,外伤?】

【仅仅?】

尤利娅相当不满菲林的措辞……我如此优秀、细致的操作你跟我说仅仅?

回想起立竿见影的效果,菲林诚恳认错,【对不起,尤利娅小姐,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质疑您的词语!】

【好吧,其实也无所谓……】

得到认可,女巫微抬下巴,露出笑容,【这个魔法可能会对毒素有一定的作用,但只能排除还没有与骨血融合的那部分,其他的就没作用了……】

【母亲的身体中大多数是后一种毒素……于她,我有另外的安排,这个没什么用。】

【什么其他的安排?】

菲林很好奇。

尤利娅不答反问:【你说的那个隐蔽空间能包括我布置的东西吗?】

【能持续多久?】

菲林没有立刻回答,可能是在查看。

几个呼吸后,它严谨阐述:【你的灵魂具备很多能量,能够创造一个空间,你半个房间那么大。】

【其中多有的东西方都会被隐藏,这个空间在你授意之前,不会与外界产生任何交互。】

【这些能量如果完全使用,至少能持续到你成年……你的这具身体在年龄上成年。】

【在此期间,你成功的……会让我获得更多能量,接续时间。】

【完全使用……之后我还能使用魔法吗?】

忽略菲林含糊过去的词,尤利娅开口询问她最关心的问题。

【这不会伤害你的灵魂,但是抽空在那之前积攒的所有能量……额,魔力,我也不知道这样你是否还能使用魔法。】

菲林老实描述后果。

听完,尤利娅不再维持坐着的姿势,整个人往后躺倒,叹息道:【狄特尔~我好想你啊……】

【要是你在我怎么会这么束手束脚……】

菲林觉得下半张脸上血液凝固,神色萎靡的小女孩有些可怜。

给她出主意,【你可以在这里重新打造一个临时魔杖。】

【这个世界的锻造工艺配上独有的矿石,或许会产出具有独特功能的武器。】

【你说的有道理。】

躺了一会儿,尤利娅翻身站起,幻想着新魔杖的模样,忍不住龇牙,【嘿嘿……我终于还是要有小情人儿了。】

菲林:【……】

真是对不起前一秒心生同情的自己。

尤利娅丢开失去生命力的树枝,借助短暂建立起的联系,让绿毯包裹住哥哥,把他运回房间。

随后,她带着自己的临时小宠物来到父母的房间,培育已经结束,不再需要容器的草药毯子盖住高大的身躯,再次荡起绿色幽光。

很快,肉眼可见的伤口,一些以及不涉及毒素的暗伤解决。

结束后,毯子慢慢萎缩,只剩下褐色残渣。

父亲手指抽动,眼皮颤抖,马上就要醒来。

早有准备的“好女儿”尤利娅,一巴掌拍了片长长的绿叶子在他眼睛上,小声在脑海中叮嘱他,

【你现在还是别醒了,等一段时间去当保护者就好……】

【他听不见。】

菲林已经习惯这小孩自言自语的行为,能够顺畅搭话,【你要不要把你的脸擦一擦,有点渗人。】

【我自己又看不到,擦它干嘛?】

确定没什么问题,尤利娅转身出门,打算出去寻找能稳住住家里最后一个病号的东西。

【把这里隐藏起来,菲林。】

【是。】

茂密山林中,满脸血迹,脚步虚浮的金发小女孩缓慢行走着,有不同大小的鸟类落下又飞起。

经过一次次的调整后,太阳彻底落下之前,她终于到达目的地:

一条不宽的小河。

小河水面倒映着水草和绯红的云彩,有树木被野兽撞倒,横过整条河,枝丫把水面的画卷分割开来。

尤利娅观察了一下,发现长叶子草药在对岸,最终决定踩树渡河。

她脱下鞋子,卷起裤腿,缓慢来到树干的这一边,慢慢爬上去。

然后她与水中自己的倒影对视几秒,眨眨眼。

【好像是有点碍眼哈……】

中断行动,她回到岸边,用河水将脸清洗干净。

水中小孩的脸蛋恢复了苍白,在衣服上擦了手,保持干燥再次爬上树干。

去对面的河岸,尤利娅扯了一大把长叶子缠腰上,然后爬回来。

提起自己的鞋子,选择了个方向,光脚向前走去。

【这不是回家的路。】

她摸了摸腰间的草药,树影重重落在她的脸上,如同阴云。

【我知道。】

【我得去看看,是什么样的‘野兽’。】

向阳的山坡资源更好,白日里动物们更多会在这样的地方活动。

妹妹从未参与过他们的捕猎,但有时,这些经历会在睡前被包装成一个个具有冒险色彩的故事,用以哄小孩睡觉。

故事里当然也包含了信息。

在一个精妙的陷阱中,尤利娅找到头死去多时的野兽。

它毛发浓密,獠牙尖利。

陷阱之外有大量打斗的痕迹,血迹、衣料,还有半截折断的阔剑躺在乱石上。

走过去,已经有些虚弱的身体连半截剑都拿不起,只能给它翻个面。

随后,她看见了剑柄上的刻痕——阿尔贝特。

这是勇士的代号。

这是她哥哥的名字。

抬起头,尤利娅从树叶的缝隙中看了眼昏暗的天色,【一般来讲,野兽死去一天是还能吃的吧。】

菲林仔细扫描过后,得出结论。

【是的,还能吃,就是没有及时处理让肉的味道不那么好……不过周围的陷阱也让其他的野兽不敢来分一杯羹,它还足够完整。】

消化完信息,她丢开自己的鞋子,灵魂分散力量进入身体,短暂具备了超出原本的力量。

两手用力,尤利娅把上半截断剑扛起来。

于她而言,这依旧太过沉重,让脸颊因为用力而涨红,步子凌乱。

【这是勇士的勋章!不能躺在这里。】

总是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菲林都挺提不起反驳的**,【那你也只能带走半截。】

尤利娅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反正是个纪念的东西,半截就够了。】

【等会去找点容器,割点能吃的肉回去,给他们补补!】

回想起那让人不能直视的喂食方式,它严重怀疑那几位并不想补补。

【……你高兴就好。】

被隐藏的房屋异常安全,回到家,尤利娅先是把重物砸到它主人的屋里,随后来到父母的房间查看情况。

确定父亲还会昏迷足够长的时间后。

她走向放着器具的角落,背起个藤蔓篓子,挑了把锋利匕首,再次进入山林。

【这应该是母亲的武器,很明显的女式匕首,比较轻薄,更容易借助灵活的手腕做出精细操作。】

菲林很给面子的接话,【比如说?】

【比如说,可以挑破关键的地方;可以在挖出他们的筋骨和眼睛时更加流畅……】

【这个匕首就给我用着吧,等事情结束再还给他们。】

尤利娅非常满意它的锋利度,【在没有加刻咒文的情况下,它几乎媲美我们那个世界普通人能做到的巅峰。】

【因为它的材质很特殊,加入了一部分‘湖泊’。

【这是一种矿石,它在未被使用的时候,就像湖泊一样,能看见流动的痕迹,但其中并没有流水。】

【加入‘湖泊’的武器会更加锋利,我记得你所在的家族,会把魔杖制作成这样?】

【是的,所以这真是再适合我不过了。】

尤利娅并脚往前跳了两步,欢呼:【我可以给她刻上不同的咒文,先加固……狄特尔是‘吸取’,她就上‘转化’,很好很好……】

圆月初升,露水逐渐凝聚于植物的叶片下。

凭借自己的身体优势,她在一根根尖刺中穿行而过,来到庞大的野兽前。

【大腿的肉最紧实,但是脊背上的肉也很好……我好矮啊。】

女巫满手鲜血,蓝灰色的眼睛如在发光,隔着一根剔得不那么干净的大腿仰望庞大的食物。

【好可惜……】

菲林看不下去,吐槽道:【你看起来要漏口水了。】

尤利娅用干净的手背擦过下巴,干的。

【你瞎说!】

不过脊骨上的肉搞不到手,肋骨上的还是可以的……她再次挥动匕首,破开外皮,分开皮肉,切下完整的几块兽肉。

很快,收集了足够的材料,尤利娅观察一阵,最终决定将心脏完整割下。

倒尽其中血液,放到篓子的最上面,然后收好匕首,将篓子背起。

经过艰难的跋涉,一天的外出行为已经完成,尤利娅难以遏制自己的冲动,在地上瘫了一会儿。

不知过去多久,自觉休息足够的女巫起身,把几块肋骨肉丢进火焰不熄的锅中,加上水,再丢进路上顺道捡的香料。

菲林只觉这几块兽肉受到了侮辱,抱着改善生活条件的想法问道:【我有食谱,有非常简单的做法,你需要吗?】

想也没想,尤利娅直接拒绝,【这不就挺简单的?讲究那么多干嘛?】

菲林无言以对。

兽肉在滚动的水中自动分裂为合适的长条,不断扭动身体。

尤利娅再次来到那个房间的角落。

这里放着或精致或粗糙的武器,她撇下可能含有“湖泊”的那部分,将其他的挑出,然后分成一大一小两堆。

从它们的形状可以看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到这里后自己寻找材料制作的,只有打磨而没有淬炼的痕迹。

这次菲林很快领悟,【你要干什么大事?】

从下午事事亲力亲为的行动能看出,这小孩好像是在节省自己的力量……现在的行为也像是在做准备工作。

她语气轻松,【明天……先把哥哥送出去,然后去把那些‘野兽’宰了。】

菲林沉默一会儿,问道:【已经有办法了?】

尤利娅点头,转身走向厨房。

还是那个木碗,一整碗肉条下肚,她只觉自己需要快点进入梦乡。

但还是尽职地喂了三个病人,看着肉条蠕动身躯,进入食道,尤利娅满意的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而后简单用凉水冲过自己,躺上干草床上进入睡眠。

隐藏起这栋屋子,看着小女巫因为些许的寒冷而蜷缩的身体,菲林暗自期待起明天能看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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