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徐京又亲自开车去学校接青黎。

在学校附近居民楼的巷道里，青黎戴着帽子和口罩、脸都看不清楚的情况下，仍旧做贼似的快速爬上了徐京那辆黑得沉郁的进口大切诺基，然后立刻关上车门。

徐京挑挑眉。

他今天的穿着延续一贯的休闲风格，且显年轻。

像是要去野外踏青的模样，戴了一副黑灰色墨镜。上身是黑色T恤外面罩一件深绿色的薄款夹克，下身一条跟外套颜色接近的军绿色休闲裤，脚蹬深棕色的低帮真皮马丁靴。低调得像他开的这辆索价仅几十万的大切诺基。

青黎对他，总是看走眼。

就像那晚，她用看猎物的目光专注地看那些戴着金表和限量款腕表的男人，却不知道这个坐在麻将桌旁寡言少语的中年男人才是全场最大的佬。

徐京对她，何尝不是呢？总是看走眼。

比如这会儿，她像是在跟他偷情一般，上车前先左看右看，然后一个箭步冲过来，拉开门飞速爬上车，最后甩上车门，一气呵成，把做贼心虚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也跟着做贼似的，明明有好好的停车场她不让他去停。就是学校门口的马路牙子边也不让他靠近。

他的人生第一次这么憋屈呢。

瞧这狭窄的巷道把他的车憋屈得！

若不是他车技好，肯定给刮擦了。

这见面的地儿是她选的，理由还很充分：“方翎的男朋友长期停在这里，没问题的，交警不会来罚款。这地方免费，出巷子就汇入正路了。校门口学生多，停在校门口的话容易碰触到人，不安全。”

他是在乎那点罚款的人吗？他是舍不得出点停车费的人吗？他的车技一流，她不是体验过……咳，算了。

徐京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她：“你喜欢吃什么菜式？”

心里却已在琢磨，如果她真怀上了，就送一套C市的看江大平层，外加一辆跑车作为让她打掉孩子的补偿。这代价差不多了。

这女生看上去不是那种会狮子大开口的模样，不过——也说不定，现在的女孩儿越来越会装纯了，很有心计。

他不年轻了，老眼昏花，也许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青黎很拘谨，尽管两人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是这样正儿八经的谈话和见面，尤其徐京的客气，反而比那天晚上旖旎的氛围里更叫她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讲话不免磕巴，“嗯……那，那个……”

一听这样半晌都不落地的回答，徐京就心烦。

看起来她必定会跟其他见过一两面的女人那样矫情地说，都可以，你点什么我都爱吃。

于是不耐地打断她：“我带你去吃法国餐吧。”

可是青黎却慌了，忙说：“不不，不好叫您破费！我……我说完事情就下车，您先别开车！”

然后也不等徐京的回应，她把斜跨在身上的那只小布包挪到身前来，手伸进去掏了掏，很快掏出来一张银行卡，放在徐京面前的挡风玻璃那里，低下眉眼，说话声也轻了：“这个，还给你。”

看清楚那张银行卡，徐京的脸沉下来。

这卡是商业银行的卡，他还有些印象。正是上次助理给她办的，为转那两百万。

他不喜欢女人跟他叫价，他只习惯自己主动给与。更不喜欢女人跟他讨价还价。

青黎一见面就拿出这张卡来，定然就是要开始仗着肚子里的那坨肉跟他讨价还价了。

尽管刚才已经想好了另外补偿她的措施，但是徐京还是不免发火，“怎么，嫌少？我给你多少就是多少，我不会再往里面打款。”

闻言，青黎的慌乱反而沉寂下来，她慢慢地道：“您误会了。是您给得太多了，多余的，我想还给您。”

徐京：“……”

徐京有些懵，在发动机隆隆的轰鸣声里，他看着那张银行卡有点转不过弯儿来。

他的人生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以前的女人只会抱怨暗示他给得不够多，给的比其他某某女人少了，爱比较，要更多，一个比一个要得多。

他很少问女人的想法，他是觉得在女人身上不值得他花费心思。男人是干大事的，男人放眼的是事业，是天下，是锦绣山河。

但是，看着搁在挡风玻璃面前的那张银行卡，他还是第一次忍不住产生了想问一个为什么的想法。

他于是熄了火，就问她了：“为什么？”

结果青黎低着头说：“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值两百万，您给太多了。就是二十万我也觉得很多，我很普通，没那么值钱。不好意思，当初我狮子大开口了，让您破费了……那个，您是好人，那二十万……能不能算您借给我的？我想有朝一日能还给您。”

徐京：“……”

青黎用的敬辞“您”，叫徐京听着十分别扭。他反感这个字眼。这无法不叫他觉得这是在提醒他，他比她大很多。

还有，她在说什么？多？

且还是太多了？？

两千万于他都不值一提！

他日常随手送给女伴的一套珠宝，基本都是千万起步。

财经杂志媒体报道他，都是用美金来形容他的身家。

身在金钱堆起的云端，看钱已不是钱，只是一串数字。

这个女孩儿再度让他惊讶了。

而这个女孩儿好像很喜欢说“破费”两个字，那么卑微的，谨小慎微的说出口，眼神儿好像没有灵魂，空洞，无望，灰暗。

而且，“破费”两个字从一个小女生口中说出来，蛮怪异的。

这个词有点老派，往往是那些中年成功男士才会使用的措辞，好比他。

关键，她说她还要把那二十万还给他！

徐京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

如果不是出现幻听，就是这个姑娘疯了。

他不自在地道：“不用还，你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徐京隐约也明白了这女孩儿的倔强念头——那钱还给他，就意味着那笔“肮脏”的交易就不存在了，她的人生的污点也没有了，她仍旧能清清白白做人……

徐京说不用还，青黎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此时自己说再多，这个男人也不相信她会还钱的话，转而道：“那么，能不能让我再陪你一晚？那样我就不会有那么重的精神负担了。”

徐京：“……”

徐京突然觉得很生气。

还有一股莫名的郁气自胸口凝结，迅速膨胀，发泄不出，胀得他很难受。

他迅速启动车子飚了出去。

徐京把青黎带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刷卡进入房间的时候，他还有点想看看这女孩儿是不是真的很敢。

他觉得青黎不敢。

“脱衣服吧。”他看着她，冷冷地说。

目光那么**裸，毫无回避的意思。

他甚至在沙发上坐下来，左腿压右腿，好整以暇，打算欣赏她宽衣解带的全过程。

结果，她竟然真的主动在他面前脱了衣服，然后把他服侍得很舒服，让他度过了又一个十分难忘的美妙的夜。

事后徐京想起之前自己的那些想法，不由得嘶一声，觉得这回脸可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