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言很快失去和她打哑谜的兴趣，抱起双臂，又恢复成之前那种冷漠的状态，“算了，你知道也没用。”

楚花凝被他说得有些委屈，刚想辩驳两句，薛子云从屋子里出来了，他在里面的时间更久一点，脸色也更差，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他千恩万谢，就差要给他磕头行大礼了，薛子云再三推辞，终于走出来。

“楚花凝？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薛子云虽然这么问，但看见她以后就一直面上含笑，如同六月拂花而过的暖风，似乎并不排斥看见她们。

终于有个愿意看见她的人出来了。楚花凝踮了踮脚尖，笑得梨涡都出来了，“我们刚才在附近的人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想过来帮忙。”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系统提示几乎是擦着边响起来。

【恭喜宿主！薛子云对你的好感度提升3%，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加上这3%，薛子云对楚花凝的好感度就已经有75%了。这可以说是非常高的分数，楚花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他那里，自己仿佛做任何事情他都会提升好感似的，和薛子言根本就是相反的两端。

薛子云果然笑得恰似朗月入怀，“我当然是很欢迎的，只要你们不害怕，我很乐意让你们帮忙。”

这话说得很有些巧思，其实按照薛子云的水平来说，应该是他带着楚花凝和翠翘除祟，但话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乐意让你们帮忙”了，完全实在给楚花凝面子。

楚花凝自然听得出这层用意，摆手道：“其实说是帮忙，也仅仅是一点小忙而已，说不定你们已经从别处打听到了。”

“你自己没感觉吗？”薛子云奇道。

“什么？”楚花凝再次陷入茫然。

“也许你是圣女后人的缘故，只要你在的地方，煞气就会被削除一些，你在的时间越久，这个地方的煞气就会越少。这也是现任圣女才有的天赋。”

楚花凝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薛子言想说的是这个！不过想通了之后，也难怪刚才薛子言打哑谜，这实在太容易暴露她圣女之血的秘密了。她本就是罪人之后，这点已经足够尴尬，要是再让人知道她圣女之血的秘密，真不知道会拿什么眼光看她。

她只能装作第一次得知的样子，惊讶道：“我竟然还有这种能力？原来都不知道呢！”

“所以千万不要说你只是帮了小忙，有你在，可是帮了大忙呢。”

薛子言早见识过她这一套了，在旁边看着她演戏，表情恹恹的，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

有知情人在旁边，饶是楚花凝脸皮再厚，肢体动作也有些僵硬，好在薛子云仿佛并未察觉。

几个人共同出了卖鞋的店铺，立马就有更多人簇拥过来，他们得知紫烟山上来了仙师，可以帮忙治怪病，争先恐后发出邀请。

薛子云让他们稍安勿躁，挑选了其中一户人家过去。刚迈进门槛，楚花凝就已经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腥味，房间里生了怪病的人浑身生疮，几乎面目全非，光是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翠翘是个普通人，不大能够抵御煞气，全程都要紧贴在楚花凝身边，稍微离开半步都头晕目眩。

楚花凝和她手挽着手，看薛家两公子布阵。薛子言在房间里撒上金黄的粉末，薛子云让这户人家的妇人扶床上的男人起来，他用手蘸了朱砂，在男人的额头上写下一个字，形状怪异，但勉强能看清，是个“退”字。

“楚花凝，”薛子言的粉末撒过来，楚花凝刚才正看的入神，以为他在提醒自己让开，于是带着翠翘往旁边退，不料薛子言喝道：“别随便乱动。”

楚花凝顿住脚步，“那要怎么样？”

薛子言指了一个方向，“站到那里去。”

楚花凝便带着翠翘乖乖站到薛子言所指的位置。

“别乱动，那里是阵眼之一，你在这里守着，煞气很快能清除，若是动了，很可能不仅煞气清除不掉，还会遭到反噬。”薛子言语气森森。

“好，我肯定不乱动。”楚花凝认真回答，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剔透澄澈。

薛子言倒有些不自在了，继续布阵，不再看她。

整个阵布完，薛子言也站在其中一个位置不动，薛子云示意这家妇人准备好盆，便开始念念有词，他念的很快，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浑身生疮的男人起了反应，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身上的腥臭味愈发浓烈，还伴随着源源不断的黑色烟雾。

这边薛子言看准时机里应外合，在胸前结手印，简短地念了三个字，房间里遽地刮起大风，卷着地上的金粉将黑雾压了下去。

男人的抽搐戛然而止，“呕”地往事先备好的盆里吐出一大坨黑色的东西，臭气熏天。

薛子言第一个踹开门逃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楚花凝和翠翘，以及那位妇人，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因此全都像逃命一样连滚带爬，无比狼狈。薛子云负责善后，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和薛子言看起来还比较正常。

楚花凝先前看到他们从房间里出来，只是理解他们受不了那股气味，亲身经历一遍之后就转为佩服。在那种地方，见过那种场面以后，还能维持着体面实属不易。

这家解决完了，还有几家，因为流程都是一样的，翠翘已经失去兴趣了，干脆在外面等着，只楚花凝跟薛家兄弟三人进去除煞。

还剩下两家的时候，绿漪已经回来了，等着他们把中了煞气的人全都治好，便一同去酒楼吃晚餐。

“我提议，”楚花凝把头搭在绿漪肩上，削弱地抬了一下手，所有人都看过来，“我们先去附近河岸走走，看看夕阳落日的美景，换换心情，再去吃完饭。”

赢得了众人的一致同意。

南方一年四季气候相对稳定，温度适宜，花草繁茂，日落时分彩霞满天，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又被回舟的船桨拨乱，芦苇长得比人还高，一丛丛立在岸边随风摇晃穗子，水鸭躲在里面梳毛。

虽说是来转换心情，但最值得聊的还属除煞这件事，说了几句关于采买的事情，楚花凝和翠翘便开始绘声绘色地为绿漪描述她们今天下午的遭遇，绿漪听后十分庆幸她去订酒楼了。

邪祟对周边的影响算是清理完了，薛子云却不是很满意，“其实王财丰才是那个受影响最严重的，他身上有很重的煞气，如果不及时清除，很容易出危险。”

王财丰的面色确实看起来非常糟糕，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厚重的青紫眼袋，面色却是灰白的，嘴唇干裂，身材臃肿，还带着一股腥馊味，谁见了都会觉得不舒服。

翠翘见道：“那怎么不去帮他清除煞气呢？”

“他说自己可以靠吃仙丹压制。”薛子云垂头丧气地，“但我们看过他所谓的仙丹，根本就一点功效都没有，吃了反而对身体不好。”

“那你跟他说了吗？”楚花凝虽然不喜欢王财丰，但也难免揪心。

“自然说了，但他说这是道家功法，和我们不是同一个路数，所以我们不明白，这仙丹要配合着每日念诵什么……《太霄琅书》才能起效，因此不肯停用。”

楚花凝被这位王老板的行为刺激得也颇为牙疼，“那能不能想个什么别的办法？比如说服他同时搭配灵血族的药呢？”

“他自己乐意，我们还管什么？”薛子言不耐烦道，顺手撅折了路边的一株野草，扔到河里去，那株野草顺势被流水冲走，“这种人，就让他自生自灭的好。”

楚花凝想起王财丰对孙兰做的那些事，便也觉得在理，于是不再说话。

“不过我们已经在他家里布好了阵，王财丰说他妻子每天晚上都会来作祟，因此今晚过后，邪祟一除，王财丰也不必再随便乱吃药了。”薛子云补充道。

说到除祟，楚花凝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能不能超度孙娘子？孙娘子十几年来日日遭受王老板折磨，死后还化为邪祟，已经很可怜了，要是再下了地狱，岂不是更加凄惨？”

“这……”薛子云面露难色，“邪祟是厉鬼的一种，若是普通的鬼魂我们倒还能帮忙，可是化为厉鬼，只能万劫不复。”

楚花凝的心沉下去，咬了咬唇，道：“好吧……”

太阳完全落山，夜幕四合，五个人去酒楼饱餐一顿，薛家两公子今晚要除祟，于是回到了财丰布行，楚花凝她们则是住在了酒楼的客房里。

绿漪订了一间上房，平时在外面的时候为预防不测，她们三个都是睡在一起，如今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她们没有躺到床上立刻睡着，而是聊了很长时间除祟的事情，还有近来在紫烟山上遭遇的稀奇事，到了三更天才终于困得睡过去。

翌日，三个人果然没有按时醒来，楚花凝前一天忙碌得最多，也是最晚醒的，绿漪和翠翘已经开始整理行囊了，她才揉揉眼睛坐起来，缓了会儿神，记忆洄游，想起来今天就要回紫烟山了。

约定的时间是今天中午在镇子口汇合，她们手忙脚乱退了房间，紧赶慢赶来到镇子口，还是有些迟。

薛子云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看见她们来，脸上还是露出了淡淡笑意，整个人就如同山间流淌下的清泉那样沁人心脾。

“怎么样，昨晚除祟顺利吗？”楚花凝关心道，同时还发现少了一个人，“薛子言呢？他提前走了吗？”她们确实来迟了，按照薛子言的脾性，不愿意等她们也很正常。

“没，他还在财丰布行。”薛子云苦笑，“昨晚的除祟不太顺利，我先送你们回去，之后再回来。”

“啊？！”三个女孩都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