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北城五点的早晨是昏暗的。灰蓝灰蓝的,整个城市安静又沉闷。
在繁华北城边缘的城中村,随着几声“咔嚓”声的响起,“赵记面馆”的卷帘门缓缓往上卷,露出了一双笔直的腿,紧跟着往上,是一张清秀的脸。
周行简把卷帘门卷上,回头才去把打在桌上的椅子一张张摆好。
他一双手冻得发红,呼出来的热气在空中凝成雾,但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听见动静,赵秀雅赶紧从防风门帘里出来,给周行简披上外套:“怎么穿这么少?昨晚降温了,快穿多点。你再去睡会吧,昨晚不是熬夜赶项目吗?现在离你出发去大学还早,妈来弄就好。”
上个月周行简刚升大四,开学就被导师推荐去做编程项目,要是做成了,学校能给五千块钱奖金,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家里债务的负担。
为了这五千块钱,他已经熬了好几周了。
周行简接过外套穿上,但很快继续手里头的动作:“没事,早起惯了,睡不着。”
他的大学就在北城,但家在城南学校在城北,坐公交车也得两个小时,本来他想早晚回来帮赵秀雅的,但赵秀雅坚持说不行,他拧不过就只能周末才回来。
而在回学校之前,他会把店里下周需要的东西尽量都准备好。
他不想让赵秀雅太操劳,十四年前赵秀雅的手出了事故受伤,不仅没法继续弹钢琴,手还天一冷就疼。
秋末降温正是睡懒觉很舒服的时候,哪有睡不着的道理呢?
但赵秀雅知道劝不住儿子,只能默默地随他去了,自己转去厨房后边,尽快地准备好待会儿早上营业需要用到的食材。
城中村的夜晚很短,破晓没多久,陆陆续续就有工人进来点一份素面条。
他们这儿面向的客人都是周围的工人,因此价格也不贵,但即便如此,也很少人愿意花多点钱点上一份加肉的面。
面条煮好,周行简端过去后看了看老旧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朝厨房里的赵秀雅说了声:“妈,我先去上学了。炉子旁边放了份刚才打好的豆浆,你记得喝。今天的菜已经择好了,放篮子里头了。”
有经常来这儿吃面的工人笑着说:“小简还是那么爱操心。”
周行简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赵秀雅在厨房应了好几声,出来叮嘱他路上小心点,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电动车和路人的喧闹声里边。
早上的城中村不是热闹,是嘈杂。
周行简走出店门的时候,抬眼往上看。
他的眼里没有天空,只有楼顶挨着楼顶,还有中间绕得跟蜘蛛网一样的电线,电线上挂着一只袜子和几件被风吹下来的衣服。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早就聚在店外边几米处、穿着皮衣的几个花头男,迈步往更深的小巷子里头走。
他要坐的公交车在巷子的另一头,人很少。
周行简刻意绕了一段路,但一拐进巷子到了一间荒废的楼房面前,周行简就被一股猛劲儿从后头给拽了进去,这种事情出现太多次了,他的手肘下意识做出反击的动作。
但对方上回早就见识过他的厉害,这回提前带了棍子,迎头给他肩膀狠狠来了一下。
周行简闷哼一声,往后踉跄了几步,后背摔在墙上,扬起了墙壁上的一层灰。
领头的橙头男块头大,但身高比不上周行简,往前逼着周行简的时候还得仰着点头,他握着木棍狠力抵住周行简的右肩,“小王八蛋,绕啊!论这儿,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上回我可警告过你,你们家该交管理费了吧!”
所谓的管理费,只是这些人乱收钱的名头。城中村乱,保安和管理者相互勾结,养了一大批这样的人。
周行简右手插着兜,用手摸了摸录音器,墨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想再进一次警察局?”
橙头男脸色微变。
上回他们去店里头收保护费,那个娘们不肯交,他们就砸了店里的东西,结果不知道这该死的小子不知死活,竟然报了警!
虽然只是被口头警告,但他们还是有点儿怵,从此不怎么敢再去店里,就只能半路拦了这个臭小子必走的路,给他下下马威。
橙头男威胁:“你们家要是再不交钱,就休想在这条街上开下去!兄弟们,让他长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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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几万的高定皮鞋踩在污水干涸留下的坑里。
往上是一身高定合身西装和灰色风衣,衬得修长的身材更加有型高挑。头发被精心打理过,遮挡住了三分之一的额头,露出硬朗的五官。
如果不看青年脸上有点轻佻的表情,那绝对就是一派精英的样子。
可惜“精英”这词安在虞随身上压根就不合适。
虞随拧着眉冷笑了一声:“那个老东西携款逃跑后,留下的那些店就在这里?”
助理江遇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回答:“是的虞总,就在前边的巷子里头。”
虞家公司主管计算工程,但是下分公司还有很多项目。前段时间下分公司有个老东西欠了赌债,卷了公司的钱款逃了,就留下手里头一条商业街的店。
人跑店留,那肯定是要拿来抵押回收的,如果不是涉及到公司款项的空档,虞随都不会亲自去管这种小事。
虞随一个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子爷,就从没去过这种人走都嫌脏的地方,他略带嫌弃地笑着看了眼道上泛灰的水渍:“行,去看看这些店。”
能值什么钱?城中村里边的小店,就算是连成一片,还不及他手头一套市中心的房来得值钱。更何况,这些商业街早就报废了。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是分公司的款项,还涉及到各种费用合同的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他家老虞又得装模作样多愁善感了。
想想就挺磨人的。
虞随一双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水渍上,花了半个小时迅速搞定手头的任务,才单手揣着兜往回走。
刚想转身呢,一群人就从他面前不远处空了的楼房里窜了出来,手里还握着棍子。
虞随挑了挑眉,呦,有事儿。
领头的橙毛迅速错过一道高挑的身影,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还没定神,额头被重重一敲,眼前就闪过一堆星星,登时四仰八叉躺在地面上不省人事。
另外几个混混见老大突然被一个从哪儿冒出的西装男暗算了,立刻停下来,左一个右一个喊:“老大!”
虞随收回了手,心想这额头怎么跟石头似地,敲得他手疼,还行,但是回头真该重新练练了,出国那会儿都没怎么练过。
他朝着江遇随意摆了摆手:“把他们收了,别在那儿跟葫芦娃似的。”
江遇扶了扶眼镜,缓缓收起手里的资料,挽起两边的袖子:“好的。”
背后的事儿虞随懒得管,他手里插着兜站得松散,即便如此,身上的气势也不减半分。
伴着几声惨叫,他缓缓环视了一眼这些楼层,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刚才那栋空楼上,紧跟着长腿一迈就往那儿走过去。
门都是烂的,走几步都能掀起一片灰尘,呛得虞随闷咳了几声。虞随往里走了两步,才看见里头柱子的阴影处斜靠着一个人。
天还没大亮,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就看到一双长腿横亘在那儿,人后背靠着柱子坐着。
要不是考虑到这儿要是出了人命店铺会更没用,虞随都懒得管这一岔。
再加上环境实在是好不到哪儿去,虞随也没什么兴趣去探究这人到底长什么样,他傲慢地用脚尖踢了那人几脚,面上含着笑,语气却没什么感情:“有事儿没有?”
刚才那伙人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瞧瞧,人都坐不直了。
地上的人没动,也没吭声,但虞随隐约感觉到,这人在看他。
这人的眼神穿过阴影,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就跟苍耳球勾着衣服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说话,”虞随“好心”地又踹了他几脚,“哑巴了?”
大概是被踹中了伤口,地上那人闷哼了一声,虞随立刻收回了脚,随即听到对方嘶哑着声音好像说了声什么。
虞随收了脚尖,长腿一弯蹲身下去就揪住这人领子,把人逼到跟前了:“你能不能大声......”
虞随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房里戛然而止,声音被吞进了喉咙里,转化成了心跳脉搏和血液。
当看到对方眼神的时候,虞随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颤栗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在倒腾翻涌。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像豺狼,像豹子,充满野心,充满嫌恶。虽然嫌恶只是一刹那,但这彻底激起了虞随身为男人内心深处强烈的征服欲。
虞随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可是能被他放在眼里的,必须得是有这样眼神的人。
所以虞随刚才的那份不耐烦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拎着对方领子,鼻尖差不多要抵着鼻尖,含笑说:“小子,看在你合我眼的份上,我决定救救你,起来,送你去医院,你腿伤了。”
就刚才踹的那么两脚,虞随能判断出对方腿肯定有伤,而且站不起来,看来那伙人下手不是一般地重。
结果这人还留着力气,把他狠狠一推,哑声说:“不用......”
紧跟着就扶着墙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虞随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不过虞随没生气,这态度反倒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多拧啊,他就喜欢性子这么难磨,一板一眼较劲儿的。看看,伤得腿都在打颤,身板倒挺直的,还挺有骨气。
虞随也没急着拉他,等那人颤着腿走了几步,才长腿一迈走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提着带到了车那儿,二话不说直接打开车门给人塞了进去。
青年抬头,眼神沉得墨,带着愤恨和死寂。
虞随却胳膊抵着车门,毫不在乎地笑着回看他,优哉游哉地说:“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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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发现,纪承泽出轨了。
温言18岁和纪承泽在一起,陪着他患难与共了10年。
可是28岁那年,他发现纪承泽和别人上床了。
对象是个和他18岁时很相像的少年,单纯,不喑世事。
温言没有生气,只是在一个非常平淡的早晨,和纪承泽接了一个上班前的告别吻后,走得干干脆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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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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