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扭扭迷糊地被抱起,是熟悉的怀抱,“扭扭。”
是江椿的声音,扭扭努力睁大眼睛,但迷迷瞪瞪只睁开了一条缝隙,“妈妈?”
江椿温柔地亲了亲扭扭半睁不睁的眼睛,看她的宝贝懵懂地撑开眼皮,露出清亮的眼睛。
“不认识爸爸妈妈啦,小呆瓜。”扭扭转动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姜峰江椿的主卧,被两人围在中间。
扭扭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泪珠突然划出眼眶。一颗接着一颗,珍珠一般大,落在脸上有些凉。
江椿赶忙抱起他,“扭扭怎么了,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宝宝太委屈了是不是?”
江椿感受到扭扭短短软软的两条手臂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水渍在她肩上晕染了一片。
扭扭哭噎着,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想…爸爸…妈妈……”
爷爷奶奶都对他很好,他喜欢爷爷奶奶,还有每天都在一起的余洪和蒋修,李莉也是很好的姐姐。
但他们都不是爸爸妈妈,扭扭只是想念江椿,想念姜峰。
江椿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孩子。每日回到出租屋,她和姜峰开口的第一句便是:“不知道扭扭今天做了些什么。”
扭扭在她的梦中也像这样不说话,只是哭,声音很细小江椿想抱起他哄,可还没靠近梦就消散了。
在北方待的第四个月,姜峰对她说回家吧。江椿看着他笑了。当即买下三天后的车票,他们要回家了。
他们在半夜回到家,临到家门,车速放得很缓。赵秀云为他们留了门,院门用了太久有些锈了,发出吱嘎的声音。
俩人一晚上没睡好,天亮后将扭扭抱回了房间。
因为生病,扭扭的呼吸有点重,但睡得很沉。睫毛铺在眼下,像一把小扇子。眼皮很薄,看得见细细小小的血管,眼珠时不时滚动,好像在做什么梦。
姜峰突然升起无限柔情,将扭扭的手托到自己的掌心。很小,五指收拢好像都握不紧。
这几个月扭扭似乎长大了些,再过几年,他就能自己上学去,会长得更高,就不再时时需要他们抱着了。
但此刻,扭扭还像在襁褓中那样,紧紧依偎着他们。
“扭扭看到爸爸妈妈回来不开心吗,怎么一直哭鼻子,脸都哭成小花猫了。”见扭扭哭得气都喘不匀,姜峰怕他背过气去,安抚他说道。
扭扭贴着人洗漱吃饭,一刻都不离开。蒋修和余洪来过,见扭扭正和姜峰黏糊着就说明天再来,各自留了些雪梨、苹果便走了。
姜峰原以为只是扭扭几个月没见了黏糊自己,委屈着呢。只是睡过午觉起来,扭扭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临了傍晚,开始咳嗽起来。
赵秀云有些担心:“扭扭这个月总是咳嗽,感冒好了又得,倒是没发烧,咱们大队医生说可能是体质差。明儿要不带去大医院检查检查吧。”
江椿和江世杰通了电话,约好明儿早上四点出发。
没等到第二天早上,扭扭半夜咳得厉害,喘得厉害,哭着说,“妈妈,压着…难受…”
“宝宝哪里难受,是胸口吗,是不是胸口闷。”江椿抚着扭扭胸口,将人抱起顺气,听到扭扭喉咙里“嗬——嗬——”的气流声,心里闷痛。
姜峰正给江世杰通电话,从衣柜里掏出厚衣服给扭扭裹上,给江椿也加了件外套。
江世杰挂了电话,和几个月前一样飞奔上车,油门都没松一下,转眼就到了姜家门口。来不及和焦急推门的赵秀云打个招呼,接到人便疾速驶离。
车上,江椿抱着扭扭一遍遍说“没事的”,扭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烦躁,冷汗擦了又沁,脸色苍白,嘴唇显出紫色,艰难地喘气。
扭扭锁骨上窝出现明显凹陷,气很短,已经说不清话,嗓子里挤出来的都是呜咽。
姜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把扭扭从江椿颤抖的手里接过,用手心揉着扭扭的胸口,想为孩子舒缓一二。
江世杰时不时看向后视镜的扭扭,牙关紧咬,后背的汗湿了一层又一层。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急诊轮班的医生反应很迅速,立马展开了抢救,清除呼吸道分泌物、畅通气道、吸氧、雾化吸入药物抗炎平喘、静脉滴注糖皮质激素、密切监测生命体征……
几个小时后,扭扭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众人商量着把扭扭转入上级医院。扭扭醒来时已在另一个城市的医院病房中了。
“舅舅!”一睁开眼,没那么难受的扭扭便眉开眼笑地叫人,脸色还有些苍白。江世杰咧开嘴也笑,“现在不难受啦,昨天晚上谁掉了好多眼泪啊,把舅舅都吓坏了。”
“不是宝宝呀。”扭扭只当是在做梦,全然忘却了昨晚闷痛的胸口和窒息的濒死感。不过他认识医院的病房,每次他生病了,就会住到这里来,所以说话时还有些心虚。
江椿摸着扭扭的脑袋,难得没调笑他,心里一阵阵后怕。如果他们没回来呢,如果到医院的时间再晚一点点呢?
她已经有过差点失去她的孩子的经历,为什么有要再来一遍。如果自己一直陪在扭扭身边,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江世杰见江椿情绪不对,忙拉着人出门,让姜峰在病房中照看。
“姐,这不没事吗,谁也想不到的事儿,你别哭了。扭扭刚醒你再把他吓到,是不是?”江世杰拍着江椿的肩膀。
江椿说:“我知道,我也不怨谁,就是怨我自己。想出去赚钱,结果扭扭生了病我都不在身边。万一……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江椿闭着眼,想起三年前她也曾抱着这样的心情流过泪。
那天她和姜峰商量着些婴儿用品,为买什么颜色的婴儿服拌嘴,忽然就感到肚子一阵下坠。
当时妊娠周期还不满27周,在一片嘈杂声中,她看着医生托着小小的还不如手掌大的孩子匆匆往外走。江椿只记得她的宝宝皮肤红得像刚出生的小猫,没听到哭声。
江椿被推出抢救室,她觉得身体还是一样的沉重,好像谁都没从她体内带走孩子。只觉得灵魂好像轻飘飘浮在半空中。
几天后姜峰对她说,宝宝情况不太好,他才七百克重,器官还没发育好,不能自主呼吸,接下来几个月可能都得待在nicu里。
但姜峰又说,宝宝很坚强,虽然病危下了很多次可他还活着,努力学着呼吸,让小小的心脏跳动。不过宝宝有点丑,长得像小老鼠,皮肤好红,胳膊也没有他手指粗。
江椿打了他一拳,“你别瞎说了,宝宝肯定像我,怎么能难看呢。”
宝宝确实像她,眼睛还没睁开就看得出来很漂亮。他们搁着玻璃探视,冰冷的监测仪器围着保温箱,看他全身插满管子,胸膛一点点起伏。
来探视的人一波又一波,病危也一张又一张下。有些早产儿已经被接了出去,母亲轻柔抱着她的宝贝哄。
江椿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的孩子。江椿想,如果活不了怎么办呢?为了报复她的消极想法,宝宝突然窒息抢救了一整晚。
那时她身体恢复良好,坐在医院的长凳上握着姜峰的手一起祈祷,请让孩子留在她身边,她会永远爱他,怜惜他。
赵秀云和江母求来平安符,江椿将它们紧紧贴在腹部,这是她和孩子曾经紧密相连的地方。
所有人都注视着孩子的方向,他们的眼神诚挚又哀伤。他还没能被母亲拥抱,接受所有人对新生的祝福。
请求上天怜悯,让他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保证每一年他都会收到加倍的爱与关怀,绝不让他孤身一人。
请给予他被爱的机会……
门开了。
“查房。三号床患者,江怜年……”
病症表现和抢救方法均参考网络,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都是作者缺乏认知,先道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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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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