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满月宴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其实这句话倒过来说也不差。何七刚解决了卢氏生病这一桩近忧,卢氏转头就给她添了这么一个远虑。

按照何七的计划,在卢氏的身子大好后,便可找个由头或者想些法子,重新管事。待卢氏“东山再起”之后,她便可以继续安心当每日只需吃吃喝喝的老幺了,最多也是和陈姨娘院中那几个庶兄上演一些争家产的戏码,这对上辈子曾在职场摸爬滚打过好几年的何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计划中的这种生活大体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然卢氏的打算与何七完全是大相径庭,一个想上进,一个想躺平。何七是不想这辈子把读书的苦再吃一遍了,但卢氏显然不这么想,让何七去考科举的主意看着并不是她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打定主意了的。这使何七才明白过来,为何卢氏要撒一个这么大的谎,叫她变成众人口中的“七哥儿”,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像男子一样去考科举。

其实要考科举,临江府还真是个好地方。就如同临江的商人一样,临江的书院在大历也是闻名的。不要说临江本地的学子了,就连顺天府也有学子来此地拜师求学。大历春闱的杏榜上,绝对少不了临江学子的姓名。就连府中丫鬟的闲聊之中,也时常能听到某个书院的轶闻。

临江府是个读书氛围浓厚的地儿,这点何七是知道的。在临江,只要是家中有点闲钱,就会把孩子送去学堂上学。且临江商人多,从来都不缺有钱的人。是以每年在临江踏入求学之路的学子如同过江之鲫,而人多也就意味着这读书上的角逐可不是一般的激烈。

想要真正的科举入仕,就是要参加每三年一次的春闱,还得在春闱里头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不然也只是个朝堂中的边缘人物。当然,这对大多数学子来说已经是相当理想的情况了。要参加春闱,你首先要一路过关斩将,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最后才是会试和殿试。

这一路已然是十分不易,更别说还是在临江这地方。何七对这其间的具体细节并不太了解,但上辈子还在读书时曾学过关于科举的流程,即便是很遥远的记忆,但她对科举的复杂流程还是印象深刻。哦对了,好像还有一篇叫《范进中举》的课文,何七觉着自己说不准也最后也会像他一样,不过范进起码还能中举,在临江,能中举已经是要烧高香了。

总而言之,对于卢氏给她安排的路,何七是比较灰心的,她既不想读书,也不认为自己可以读出什么花来。不过现在她还这么小,多想无益,还是等到她能开口说话再说吧。

……

于是就在这种混混沌沌之中,何七迎来了何宅的双满月宴。至于为何要说这是何宅的双满月宴,是因着这宴席是陈姨娘一手策划的,她名义上是这宴席的主人公之一,但多半是给陈姨娘的六哥儿何怀环做个陪衬的,就如同那个让卢氏不悦的名字一样。

“这便是念哥儿吧,长得可真俊,跟他娘一样,来,快让小姨抱抱。”

“念哥儿是小名吧,何老爷可给他取了大名?”

而满月宴这日的情况与何七预想的大差不差,陈姨娘是临江本地人,又操办了这次宴席,不少客人都是陈姨娘的娘家人,他们自然是要围着陈姨娘的念哥儿瞧的。至于其他的客人,见着这么多人聚在陈姨娘边上,便都以为这满月宴是给这孩子办的。卢氏虽坐在女宾的主席之上,但何七小小一团,再被宽大的衣袖一遮,看着实在是不甚显眼,很容易叫人看了一眼便略过去。

卢氏见着此情此景,却不忙不乱。何七不知道她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打算了,毕竟要真让陈姨娘把这次宴席办好了,那就证明她足以管家,之后再想做什么可就更难了。

这宴席才将将到一半,何七就被前头乐人演奏的丝竹之声弄得昏昏沉沉了,她今日一早就被吵醒了,这会儿是真想睡觉了。

卢氏注意到,只让人将何七送回屋里去,她本就不想让何七被外人抱,若被发现什么端倪从而引起事端,那她前边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这样倒是正正好。

与何七一起回屋的还有何明玉小朋友,她近日因为贪玩在太阳穴处摔了一道疤,还未痊愈,一眼望过去看挺明显的。近日她见人都是捂着脸,所以卢氏将她也一起“遣返”了。何七在摇床里仔细观察着她这位五姐姐,几日不见,她好像又长高了些,果然这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她的五官与何明镜很相似,但不尽相同,圆圆的脸蛋和眼睛让她的气质显得柔和不少。

何明玉比刚刚在外头时放松了不少,坐在小凳上,两脚一晃一晃,手上挑糕点吃,只挑形状好看的,像一只小老鼠,何七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是撑不住了,正准备闭眼时,却听到外头陈姨娘的声音道:“李夫人,妾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今儿一早妾就等着您来呢!快请入座,不知通判大人可也一起来了?”

什么?通判?这引起了何七的兴趣,不想这陈姨娘还真有点手段,通判都能请过来。她这语气俨然是一副何家女主人的做派,这会儿怕是心中得意得不行吧?

外头的情况与何七猜得是差不离的。今日来的客人虽多,但大多都是与何家有来往的商户,官家太太可还是头一个。这位通判夫人一来,在场的其他的女眷登时对陈姨娘又多了几分敬佩和羡慕,她一个妾,能亲自操办儿子的满月宴,还有这种大人物来参加,真是十足的体面。

实际上这位李夫人能来也是陈姨娘走了狗屎运。这位李通判是从京城擢升来的临江,原是翰林院的编修,巧的是通判的儿女亲家也在临江,正是临江的镖局顾家。顾家在临江有数十镖行,何家的货物都是由顾家押镖,这回满月宴自然也邀了顾家夫妇。而陈姨娘听闻李通判初上任,便在请帖中也提了一句,没想到这通判还真来了。

何七本想继续听她们说话,可还没一会儿,她们就都走了,想来是都去卷棚里头吃饭了。同在屋里的何明玉吃了一堆点心,但也饿了,便叫屋里剩的唯一一个丫鬟帮她寻些吃食过来——今日有宴席,卢氏又在外头,不少丫鬟小厮也凑在一起喝酒去了。

虽然屋子里这会儿就只剩两个人,但何明玉那头一直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动,让何七无法完全入睡,只能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

“棋哥儿,你既然走累了,那便在此处歇一会儿可好?我带着桓哥哥再四处逛逛,一会儿就回来寻你。”一道清脆的声音又把何七从睡梦之中拽出来。这是个小姑娘的声音,不是何明玉,也不是何明镜,何七很快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是何家的另一个女儿何明珠了。真是怪了,这宴席还没结束呢,她怎么出来了,莫不是偷溜出来的?

何明珠的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何七的猜测,她嘱咐那个叫棋哥儿的道:“只一点,一会儿有人来了,你可千万别同别人说是我和你二哥把你带来这儿的。”

何明珠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和那个什么桓走了。何七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应该是某个宾客家的孩子,听何明珠的语气,似乎对对方很是欣赏。

虽然何明珠是陈姨娘的孩子,但也不妨碍何七感叹一句青梅竹马真是美好啊,她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女扮男装,估计也不会有……何七还没感叹完,就听到咕咚的一声响,接着,便是传来扑腾水的声音。

听了片刻,何七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这屋子后头好像是有一片小池塘,里头养了几条肥锦鲤,是以不是浅水。

该不会……有人落水了吧?

何七看了一眼屋里另一个人何明玉,她正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惆怅,一心等饭吃,对外头发生的事情是无知无觉。何七并不知道外头落水的小孩是谁,但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所以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何明玉这才从小椅子上弹起来,隔着摇床的护栏看着何七,担忧道:“七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饿了?”

她一来,何七就不哭了,只一双眼睛努力往窗子的方向瞥,那是个正对着池塘的窗子。须臾,屋里头安静下来,从出神中醒来的何明玉很快也听到了这声音,赶忙跑到床边,奋力推开窗户一角,探出一个脑袋去。

不知何明玉看到了什么,何七只听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喊了一声:“棋哥儿!”接着便奋力用小短腿想要跨出窗户,好半天才跳了出去。

“棋哥儿,你,你,你坚持住,别往下沉啊!我叫人来!”何明玉接着又喊了一嗓子:“快来人啊,顾家三郎掉进水里了,快来人啊!”

然她一喊声根本就传不到正在办宴席的前院去,看着顾少棋的脑袋一点点被水淹没,何明玉心一横,很快,何七又听到了一声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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