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幽室,孤灯,佳人,这要换成别的女子,乔欢还能悠哉悠哉调|情一把,但面对自家“妹子”,她半分旖心也无,只觉见鬼,此刻这“鬼”就跪坐在高足案桌旁,披散着三千青丝,几是与她贴面相对,灯光下双目滢滢,嗓音幽幽,“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哥哥与五公子,真是亲密无间。xinghuozuowen”
乔欢脊背生寒,腾地收回薄刃,向后退了半步,唇角扯了扯,勉强扯出一点淡淡的笑意,“夜已三更,妹妹不在清辉阁就寝,在我房中做甚?”
姬珑垂下执簪的手,十分真诚地发自肺腑道:“我想哥哥想得睡不着。”
……擦……不是见鬼,这尼玛比鬼还吓人……
乔欢自今晨起就觉得“妹妹”有点怪,此刻这种怪异的感觉,在她心中达到了顶峰,他们“兄妹”做了十三年,今日之前的相处模式,那叫一个寡淡如水,哪像今天,又是人前主动牵手又是夜里往她房中跑,此刻还目光深深地凝望着她,说想她想得难以入眠,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中的哪门子的邪?!!
姬珑见乔欢一脸隐忍的惊悚,心中的恶意发散地更欢快了,他随手放下那簪子,起身逼近乔欢,为进一步恶心她而盈盈望着她、嗓音幽怨道:“哥哥在外,都不想我吗?”
灯光下,乔欢僵着身子,默默看着身前的“少女”,心道,完了,在清辉阁关久了,女孩子当久了,终于憋出毛病了。
她这般一想,因惊悚而起的鸡皮疙瘩,就渐次消了下去,清咳一声道:“……想的。”
“……”,姬珑万没想到她能面不改色地违心蹦出这两字,一时噎住无言。
乔欢思考了下寻常兄妹该如何相处,借鉴了下隔壁裴家兄妹模式,神情温柔道:“你我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我出门在外,自也时刻惦记着妹妹的”,说着无奈而又宠溺地轻叹一声,“你看你,想哥哥就让人传一声,哥哥去清辉阁看你,这大半夜的往这儿跑,天多冷啊,这要冻出个好歹,不仅父亲母亲忧心,哥哥我,也是要心疼的。”
……这剧本不对!!!
姬珑无言盯望着身前人,中邪了?重生了?还是想提前对他下杀手?
当年她杀他前,也是破天荒地一改从前冷淡,对他亲密起来,温言软语,关怀呵护,然后在他卸下所有防备,张开双臂,迎接她主动的拥抱时,等来了刻骨铭心的冰冷一刀。
姬珑在身前人温柔如水的目光下,微垂了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乔欢犹豫了一下,手搭上了他的肩,将他揽送出了房门,传仆妇来送小姐回去,亲手将姬珑身上的狐裘拢紧了些,柔声道:“快回去休息吧,哥哥有空就去看你,乖~”
姬珑被最后一个“乖”字,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本想恶心恶心她,到头来反把自己给恶心到了,回想着她那虚伪至极的温柔神情,姬珑在夜色中抖抖索索地走了有一阵儿,才忽然想起,他今晚来找她的目的,还未达成,就已被她恶心走了。
罢了,来日方长。
乔欢微笑着目送“妹妹”身影渐远,转身回了昭阳馆内,拈起案桌上那支海棠长簪,见铜镀金的簪身只掉了些许金漆,而自己那柄薄刃却被硌出了个细微的豁口,唇际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一点点消退为无。
小乔身怀武艺这事,她半点也不吃惊,她虽不与他亲近,但知道清辉阁的地下暗室里,放满了谋略兵书、长弓刀剑,这些年下来,他一个人闲来无事,每日在地下暗室随便比划两下,都该有点武学底子,而从今夜这一过招来看,臭小子底子厚的很。
乔欢回想他那句“想哥哥想得睡不着”,以及他那深情凝睇的幽怨眸光,心中再叹一声:一个变态的臭小子。
她琢磨小乔的反常琢磨了一夜,翌日跑去找父亲母亲,如此云云讲了一通,最后一锤定音:中邪了。
乔欢道:“儿子曾在古书中看过一偏方,夫中邪者,日饮苦汁三斤催吐,七日后面黄肌瘦,即邪魄离体”,她见二老不语,又补充道,“父亲母亲若不忍妹妹受此身体之苦,亦可捆缚于榻上,十日不予米水,邪灵腹饥,自会退散。”
乔公与夫人望着大乔眼底掩饰不住的兴奋劲儿,心情复杂,默不作声。
等到杯中热茶凉透,乔夫人也终于叹息一声,嗓音哽咽,“哪是什么中邪,是这孩子太孤独太可怜了,从小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住在清辉阁,哥哥也从不主动去看看他,心里想与哥哥亲近却一直不说,一直憋了这么些年,到如今,终于忍不住了……”
乔欢表示不解:“妹妹昨夜之前,也从未主动来看看儿子,儿子不也一直好好的吗?”
乔夫人正说得伤心,被猝然打断,甚是不爽,“女儿家的细腻心思,你们五大三粗的男人懂什么?!”
乔欢:“……”
乔公:“……”
乔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奇诡,慢慢直起身来,拿帕子拭泪,不说话了。
乔公咳嗽一声,打断这诡异的宁静,看向乔欢,“大乔,你妹妹难出清辉阁,你无事时就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乔欢皮笑肉不笑,“父亲,我忙得很,您让我做的事,我再过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做成,哪有时间耗在这些琐事上。”
乔公最厌大乔拿这腔调同他说话,从大乔晓事起,他越是对大乔教导严厉,大乔就越是性情不羁,到现在越来越觉控不住他,长期的隐忧忍不住在此时爆发出来,提高音调道:“再忙也挤的出时间,哪怕一个月一次呢,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乔夫人正专心拭泪,被丈夫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乔欢却依然神色如常、唇际含笑:“不敢不敢,父亲说的话,儿子有哪一次违背过呢。”
她朝上首二老一拱手,在父亲冷凝的面色和母亲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转身离去,未往清辉阁,而是直接走偏门去了裴府的渌水筑。
渌水筑中,裴绍正对着窗外寒梅抚琴,琴案上的博山炉焚香细细,撩绕得室内烟雾弥散、宛如仙境,有宽衣博带的少年仙人跨过云雾,径在他身旁坐下,一揽长袖,毫不客气地翻拿一旁茶几上的青釉茶盏,执起天青茶壶。
裴绍手下琴音不停,“茶凉了,稍忍片刻,我让人再送壶新茶来。”
“无妨”,乔欢自斟自饮,“入口是有些冷,多喝两口,就习惯了。”
裴绍知道表弟乔欢生来心胸开阔,很少有事挂心,但偶尔心绪低沉,便会离开侯府,来渌水筑坐坐,当然,表面上,他仍是神色如常、眉眼蕴笑,永是那般万事不挂心的无忧模样。
裴绍也从不点出,只与他说些闲话,“昨日我问你,你对我哪位妹妹有意,你还没告诉我呢?”
乔欢直接道:“两位表妹错付了情衷,我一个也配不上。”
这话在裴绍意料之中,他笑着摇了摇头,“梦若你呀,天生招情,却又无情。”
乔欢只当是在夸她了,笑道:“那你呢,我的承熙表哥,可有了心上人?”
裴绍指下琴音逐如流水,已至尾声,他慢将最后一调弹出,抚平琴面,淡笑摇头:“无。”
“诓我”,乔欢早看到裴绍书案上放着一对精致的紫漆描金莲花盒,看样式就是女子之物,她笑指着那对花盒对裴绍道,“若无心上人,这对首饰是要送谁?”
裴绍笑着起身,拿起一只花盒在乔欢面前打开,“这是送给阿芷、阿蘅的华胜。”
乔欢狐疑,“好好的送华胜做什么?别拿妹妹做挡箭牌。”
裴绍微讶道:“过几日是初七‘人日’,做兄长的,当给妹妹送华胜,你没送过小乔表妹吗?”
乔欢不语,裴绍有些知道了他此次心绪低沉的源头,也不再提此事,将话题岔开道:“昨日你欠我一幅美人画,还没给我呢。”
乔欢也想起这事,当即起身挽袖,“君子言出必践,来来,有劳承熙兄铺纸磨墨,小弟这就画给你。”
墨磨好,纸铺开,乔欢拈笔看裴绍,“承熙兄喜欢何种美人,是柳眉杏眼,还是蛾眉凤目?爱风鬟雾鬓、神仙中人,还是娇俏天真、楚楚动人?”
裴绍想着想着,眼神飘忽着看向乔欢,不说话。
乔欢问:“要不直接画阿芷?”
不语。
乔欢再问:“那画阿蘅可好?”
依然不语。
乔欢想起昨日昭阳馆那一遭,手有点抖,脸有点僵,“……承熙兄难道喜欢小乔那样?”
裴绍看他这种反应,笑道:“怎么,你怕我看上小乔?”他开玩笑道,“你既不肯娶我妹妹亲上加亲,那我娶了你妹妹亲上加亲,不也一样。”
他看乔欢闻言神情愈发莫测,笑意也跟着淡了下去,“……我在梦若心中,不堪为良配吗?”
……不不,是怕他祸害死你啊……
乔欢避开裴绍的目光,将此事岔开,于纸上落笔,“那就且先空着脸,先画发髻衣裳吧。”
发髻衣裳成形许久,美人面仍然空白,乔欢昨夜为琢磨小乔,几乎一宿未睡,此时和裴绍说说话、吃吃茶点,渐渐困意上来,也懒得走动,直接歪在屏风前的小榻上睡了。
裴绍从内室捧了床锦被过来盖他身上,又将窗扉掩好,将炭盆架挪近小榻,自己则取了卷书,坐在一旁案桌后,打算继续功课。
然而,阖室阗静,他的心,却静不下来,看没几个字,就忍不住朝榻上人看一眼,看没几个字,就忍不住朝榻上人看一眼,最后不自觉拈起手旁画笔,照着榻上人熟睡的容颜,细细描画。
美人画终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裴绍怔怔凝望着画中美人,正心神恍惚时,身后忽地响起幽婉的轻叹,惊得他手中画笔一颤,落在纸上,美人立毁。
“表哥画得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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