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琼枝低垂,檐下冰稍化水,滴在檐下的青石板上,声声作响。
街道旁的门户紧闭,无人夜行的京都静的能吃人,云满月带着面纱,搓着冰凉的手在月下疾行,朝着驿站去。
“各路佛祖保佑,让我顺利出城。”
刚到拐角处,锃亮的光晃得她睁不开眼,迈出去的步子被逼的连连后撤。
四个蒙面大汉,手持利器麻绳,正向她逼近。
没露出一丝脚步声,是一早就等在这的。
云满月被吓得一激灵,双手握着肩上的包袱,假装镇定,壮着胆子道:“抱歉,打扰壮士发财,我这就走,这就走。”
云满月料到赵芷柔会暗中监视她,但是没想到她如此佛口蛇心,又如此藐视律法,敢在京都买凶。
“嘿嘿!水灵灵的小娘子,大哥这笔买卖接得值啊!”
其中三人凶神恶煞。
还有一个膀肥腰圆,身上小了一圈的夜行衣,将肚子勒得像块绑了绳子的五花肉,傻不愣登的。
大刀横在云满月离开的道上。
“跑这么快,还把不把我们京都四刹放在眼里!”
“壮士说笑了,谁敢不把四刹放在眼里呢?”
云满月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颇具喜感的小胖子,飞快地转动小脑瓜。
此处人迹罕至,看来得靠自己了。
云满月屏住呼吸,暗暗往后退。
冷静道:“四位壮士若是求财,我这里还有些值钱的东西,就当请四位吃茶了,只求行个方便,放我一条生路。”
黑衣人面面相觑,被叫做大哥的,朝着小胖子使眼色。
胖子咳了咳,“娘子不仅声音动听,还如此识趣,当真是我见犹怜。只是贵人吩咐了得办好此事,吃茶就免了吧!”
“嘚!小娘子哪里逃?”
话音未落,就抡着大刀向她砍来。
云满月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包袱砸向黑衣人。
“大晚上的,耍什么大刀啊!多喝点茶去去火气。”
她瞅准时机,将迷药撒向抡大刀胖子。
趁着空隙,溜得比兔子还快。
被撒了满脸药粉的小胖子,拿着大刀,双手胡乱在眼前飞舞,瞬间眼神迷离。
“完了,大哥我又中招了!”
闷声砸在地上,溅起片片雪花。
旁边的三人眯着一只眼睛,一起晃了晃脑袋。
“哎!就不该带上老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好了,还差点把地砸出个大坑,也不知道这块地疼不疼。”
老大一巴掌呼向老三的后脑勺,把老三打得找不着北。
“老大,你捶我做甚?坏事的又不是我!”
“还……还不快点,把……老四……弄……弄醒。小娘子……都……都跑没影了……想……想喝”
“喝西北风是吧!”老三接话。
老三掏出小瓶子,嫌弃的帮地上的老四醒神。
一言不发的老二,自顾自地先走了。
云满月在街巷中狂奔,遇角就拐,遇巷就钻,全然顾不上是哪条道,通往何处。
意料之外的拦路,让云满月有些焦头烂额,她几乎没出过陆府,知道驿站的位置还是偶然听陆昭提起的。
今夜的风大,杀她们的四人又是练家子,那点迷药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得赶快想个法子出城。
云满月七拐八拐,逃到了北城门。
“这笔账,迟早要找赵芷柔讨回来”
她看了眼身后的巷子,暂时没追上来。
云满月扶着墙角,压低气喘声,将身子探出,警惕的扫视四周情况。
城门紧闭,楼下是护城河,河道旁站着手持长戟的守城官兵。
“若是求助官兵,恐怕会被送回陆府,到时候更麻烦。”
此举犹如羊入虎口,断不可行。
巷子那头传来脚步声,被月光拉长的影子逐渐闯入眼帘。
遭了!
云满月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瞧了眼不远处的护城河,提着裙子,故意放大了脚步声,朝着护城河奔去。
“老大,人在那!”气喘吁吁的老四指着云满月说。
“给……给……我!”
“追。”等不及的老三将话头补上。
云满月不敢回头,望着近在眼前的护城河,加快了脚步。
此河名为香水河,水是从城外香山寺引下来的,连通内外,冰冷异常。
纵使会水,云满月也没有把握能趟得一条生路。
可此时危在旦夕,只能闷头往里扎。
云满月在岸边急停,用力扯下身上披风,刚准备纵身一跃。
左腿被飞驰而来的刀鞘击中。
“果然还得是二哥啊!不鸣则已,一击及中。”老四朝着二哥竖大拇指。
“你个呆瓜,那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日里叫你多去东街的学堂蹭蹭夫子的课,就是懒吧!”
“三哥,我去了,刚刚那句就是新学的。”
老三看着面前的傻子,止不住的翻白眼。
云满月跌跪在地,双手擦过河边的石块,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慌忙之下,云满月捂着左腿,朝着远处官差大喊:“快来人啊!走水了!”
走水是大事,一不注意,就会殃及全城百姓。
前些时日的巡城官兵,就是因为城中走水烧了大片民宅,被陛下治了个玩忽职守之罪。
领头的被处死,手下之人全部被下了昭狱。
一听见走水的声音,官差们果然立马朝着这边赶来。
“什么人,敢在京都纵火,活得不耐烦了吗?”
还想上前挥刀的老二被身后的老三抓住。
“二哥,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老二眼神冒着寒光,看着逼近的官差,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猎物,怒目圆睁,无奈地闷哼一声。
四人慌慌忙忙,叮铃咣铛默入暗夜,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差,云满月心下一横。
不能被送回去,自己还有人要去救。
要想彻底安全从陆府脱身,还要借一个人的力。
前世此人今日会在,香山寺附近遇险,只有救了他,才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强忍左腿的疼痛,决然跃入了香水河。
隐约听见岸上的人嘈嘈切切:“大人,有人落水了!”
“先救人。”
得令的官差一个接一个跳水寻人。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云满月淹没,刺骨的寒意钻遍了她身上的毛孔,仿佛有数以万计的冰刺在她的身体里乱扎,扎的她双手快失去了知觉。
云满月她咬破了舌尖,血腥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刺痛的感觉唤醒了她的求生意识,她拼命的往前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强撑的意念开始变得混混沌沌。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渐渐要睁不开了。
迷糊间她仿佛看见了多年不见的爹爹。
爹爹穿着送她出嫁时的墨青外褂,向她伸着手:“阿月,快到爹爹这来!”
“爹爹真的是你吗?满月好想你。”
……
许多年后再想起,云满月只记得那夜的河水真冷。
可惜,怎么选都有遗憾!
……
翌日,云满月是被痛醒的。
面朝青天,半截身子趟在水中,身上像散架了一样。
风吹水浪,一茬接一茬水花直呛面庞。
“咳咳!”
云满月胡乱擦着面上带着些许冰渣的水,猛吸一口气,强撑着爬上岸,刹那间,嗓子痛的能滴血。
低头一看,全身多处淤青,手心手背被刮的鲜血淋漓。
她一边吞咽缓解痛苦,一边环视四周。
流水藏寒气,残雪挂郁树。
这是顺着护城河飘出城了。
云满月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天色朦胧,一阵冷风吹来,云满月头皮发麻,冷得直打寒颤,她双手环胸,跛着左腿缓慢向前。
“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开了天眼,提前想好了下一步,可这死老天爷不遂人愿,偏偏到了这里。这下还怎么去找那个活阎王啊!”
林间雾气大,加上太阳还未升起,所视的距离有限,云满月只能硬着头皮顺着溪流的方向走。
云满月不小心踢上个大石块,疼得龇牙咧嘴。
“嘶~我的脚!”云满月抱着脚在原地打转。
还没有缓过劲,左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攀住。
云满月全身紧绷,吓得直愣愣立在原地,视线缓缓下移。
是只人手!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手紧紧扣住云满月的脚腕。
“放手!”
云满月如惊弓之鸟,全然不顾上脚上的伤,使劲的将手在地上来回的碾。
面朝地躺着的黑衣男子彷佛失去了痛觉,不论云满月使的力气有多大,就是不松手。
“你是人是鬼啊!是人你就别说话,是鬼你就叫一声!”
“我云满月有三十六路财神绕体,可不会怕你。”
云满月没办法,僵着脖子缓缓下蹲。
手还没探得这人的鼻息,脖子突然被掐住,瞬间被按倒在地上。
“谁派你来的?活得不顾耐烦了吗?”
男人头发糊了满脸,眼神狰狞,像只要吃人的恶鬼。
什么情况?这人还没咽气就躺地上,装什么死啊!
疯子闲的没事干?大白天在这扮鬼,自己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刚脱虎口,又进狼窝。
“你……放手。”
云满月拳头巴掌一顿招呼,如密雨一般砸向眼前的男人。
没捶几下,双手就被男人轻而易举举过头顶,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
“说!你是谁?”
男人声音低沉无力,晃了晃脑袋,鲜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云满月被掐的眼冒金星,张着嘴呜咽,断断续续开口:“你认……错人……了。”
云满月右腿弯曲,朝着男人的下半身猛攻。
男人闷哼一声,朝一旁栽去。
脖子上的手卸了力。
云满月双手抚摸脖子,止不住的咳嗽。
“咳……要是再用力一点,我就直接归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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