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转身,无奈叹叹气
晏保宁迈着欢快步伐紧跟身后
“姑娘请进,刚刚我与犬子正调拌今夏这些牲畜们的食材”说着他踢走石凳边的菜叶,邀请晏保宁就坐
“爹,这是?”
晏保宁打量从不远处走来的年轻男子,孔清扬,模样周正,双袖挽起,胸前穿着马甲上沾上了不同食材碎屑,有些局促不安道
孔武总不能说这是门前闹事的,囫囵道
“这位姑娘从都城来,家中喂的猪出了些问题,来安宁问为父些问题”
孔清扬惊讶,但也不好主动细问,孔武也不顾左右而言他,开门见山讲解应对猪瘟之法
“姑娘家既做了多年养殖生意,也该知道这猪瘟一旦爆发,一猪病即染一圈,不多日便染遍所有,想来令尊损失严重的原因有一点一定是未将病猪隔离开来,或者隔离措施没有起到作用”
“我年轻时,大概我儿十三岁左右,安宁县也爆发过一场猪瘟,那时,几乎全县的养殖场都未能幸免,上报官府,官府也无可奈何,只说将病猪拉去指定地方统一活埋”
说着他慈爱地看向身旁站着孔清扬
“扬儿从小没了母亲,我一人把他拉扯大,若是我那时倒了,我的孩子怎么办,所以我没认命,我连夜将病猪集中赶到郊外统一活埋点活埋,之后回来拿石灰洒在猪圈周围,最后焚烧艾叶”
“又怕那些病猪生活过的猪圈还留有邪祟,又里里外外撒扫一遍,垫上干草,每日巡视,一见到不对劲,立刻按上述方法执行”
他又陷入了回忆
“我记得那年夏日比往年都热,怕猪垫上干草更热,拆了圈旁木板改成木条,甚至找了木匠打了一台扇风机。我又心想反正到此地步,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找乡野郎中给那些猪灌了药。就这样不眠不休,等熬到猪瘟这茬过了,我们家竟是损失最少的”
孔武眼中迸发出光亮,十几年过去,每当回忆起那些场景,还是热血澎湃
他又想起什么,拍了下腿,站起身来,对着晏保宁道
“姑娘稍等,当年那土郎中留的方子还在,我誊写一份给你。说实话,也不知哪一步起了作用,所以姑娘问我秘方时我不敢应承,或许真是那郎中方子有奇效”
晏保宁感激,忙不迭地应下感谢,孔武进里屋前去翻寻
虽说是做戏,可晏保宁心中还是被打动,她今日行事换了别人大可以不给,可孔武不吝啬于秘技,心胸开阔,这世上生意人能做到这一步,她也自愧不如
孔清扬还未弄清他爹和这姑娘打什么哑谜,眼看着日到正午,到午饭时间,孔武只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
他捏了捏拳头,又挠了挠头,上前问询
“毕竟十几年前的东西,我爹可能还需要一会儿才能找到,到了饭点,姑娘要是不嫌弃,不如勉强留下用饭,刚好午饭也好了”
孔清扬原本以为她不会同意谁知他话音刚落,晏保宁就愉快答应,他赶忙做了请的手势
走了几步,孔武发现身旁女子停下了脚步,只听她声音清脆柔和
“劳烦,不知主家饭够吗,我还有三位同伴”说着孔武发现自他们进入后院,他自动忽略了身后三位
“够...够,姑娘放心”
晏保宁跟着他向饭厅走去,开始实施套话任务
“瞧孔公子儒雅不凡,定是个读书人”
“是...,只是我脑子先天笨了些,在读书这方面始终不得悟性,童试几次也不曾考有功名”孔清扬肯定了晏保宁的判断,也提出了他对自己的评判
“孔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不说远的就拿我们都知例子前朝刑部言尚书,三试秀才不中,一边卖字画替人写信一边继续准备童试,四十终于当上秀才,知天命的年纪过了会试,又一朝得先帝赏识,在位刑部尚书多年,深受百姓爱戴。你不过而立之年,怎可轻易认命”晏保宁言辞恳切,鼓励道
孔清扬看着姑娘诚恳的眼神,心下一暖,这些年他父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他再试试,可又怕伤了他的心不敢直言,他都知道,只是自己没有勇气再上考场一次,或许这姑娘说的对
“多谢,听姑娘一席话,孔某也算柳暗花明,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晏”
“晏姑娘,多谢”孔武作揖感谢
“孔公子客气”
晏保宁循循善诱道
“不知孔公子师从何人,我父亲有友人,也曾屡试不中,后来发现是他书塾的先生道不明,业不精,理不通达,使学生徒费光阴”孔清扬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闵先生实在是位好老师”
晏保宁终于进入正题,接上话头
“是我多嘴”
孔清扬情绪又低落下来
“闵先生他在时,对我当真是很好很好”
晏保宁准备刨根问底
“看来你们师生二人定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学者,恭敬明礼豁然开朗的典范了”
孔清扬也并没有这样想,他脑子笨,常常需要闵先生教几遍,才能略有感悟,实在算不上豁然开朗
“我少时,父亲放我在闵先生私塾中念书,他常常出去就是一整天到晚上才回来,我中午只能拿些家中烙的饼吃,闵先生瞧着我可怜,让师母每日中午连带我也做上饭,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久,闵先生于我而言是师亦是父”
晏保宁听完他口中的闵三注,根本不敢想到那个残忍凶杀案的犯人是孔清扬口中慈爱的样子
“那孔公子如今仍从师闵先生吗”
“已不曾”
“这是为何”
孔清扬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
“我已在家帮父亲管铺子多年,只在家中自己温习”他叉开话题
“想来闵先生和妻子也是恩爱和谐吧”
晏保宁追问,孔清扬不语
“快到饭厅了,晏姑娘我们走快些吧”
他加快步伐,和晏保宁错开一个身位距离,用下意识的行动证明他不想再谈论闵三注
晏保宁只得暂时闭嘴,再找机会打探
一阵香味从不远处出来,晏保宁是真饿了,闻着孔家伙食挺香,先填饱肚子
进门落座,孔清扬热情的招待晏保宁
“我们不等孔店主吗”
“阿爹要是看到饿着客人,也是要说我的,晏姑娘不必多虑,我们家因饭点常凑不到一起,并不强求一定要一起吃饭”
晏保宁入乡随俗,也不在客气,不得不说孔家厨子的手艺是真不错,其中一道小酥肉酥脆可口,还有一道清炒豆芽也美味非常
“晏姑娘,还有客人们多吃些,千万别客气”
“多谢款待”
饱食后,孔清扬邀请晏保宁往前厅坐去,孔武也不见身影
晏保宁清抿茶水开口道:“我看得出,公子还是想取得功名,不仅是为了孔店主,也是为了自己,孔家大义,我正想着怎么报答,家父倒是认识几位先生颇有名望,待我回到都城向父亲言明,若是孔公子愿意,不如来都城求学”
都城求学,孔清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子脚下拜师明礼,那是他们这些读书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晏姑娘当真!”
“自然”
“那...”没等孔清扬接话,孔武迈着大步,将手中的纸递给晏保宁
“多谢孔店主”
孔武激动地向他父亲说道
“爹,晏姑娘说我能到都城求学”
“什么?”孔武以为听错,掏了掏自己耳朵
“晏姑娘,是她”他示意晏姑娘就是眼前这位
“是,孔店主,您来的正好,我正同令公子说,为感谢孔店主施以援手,得治孔公子也想寻一位先生继续读书,刚巧家父有些认识几位都城有些名望的先生,可为孔公子引荐”晏保宁再次解释
“我儿还想科举?”这一次是问孔清扬
“爹,之前是我逃避,我从小看爹辛苦抚养我成人,供我读书,若是不读出些名堂来,对不起爹的心血,也对不起我这么多年寒窗苦读,所以我想去都城求学试试”
孔武眼含泪光,连说三个好字,就连看晏保宁的眼神都充满感激
时机成熟,晏保宁抓紧时间发问
“不瞒孔店主,刚刚孔公子说他儿时私塾闵先生,我倒是想起刚住到安宁县时听掌柜闲谈说十几年前安宁县有个大案,那犯人也姓闵,也是个私塾先生。这...”晏保宁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
孔武生怕有误会让儿子失去求学机会,焦急解释道
“晏姑娘听说不假,可这事和我儿确实没有关系,他只是在那读书,也不知道那人是个人面兽心之徒”
孔清扬生气道
“爹,闵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住嘴”孔武打断他说话
“哦?孔公子何出此言”
晏保宁注意两人神色
“孔公子如此维护,若是不弄清,我这人胆小,只怕时刻要记在心里,还望孔店主让他把话说完”
孔武被他儿子蠢到,好好地维护一杀人凶手,被杀人凶手教过的学生让晏姑娘心里有芥蒂可怎么办
“晏姑娘,无论旁人说什么,我也不相信闵先生是那样的人”
他硬气道
“我与闵先生朝夕相处多年,他温文尔雅,做事分寸周到,若是人面兽心,怎么会收留我日日在他家用饭,怎么会一遍遍为我讲解不懂之处”
“可他杀了妻女是不争的事实啊”晏保宁咄咄逼人
“我也不信,先生与师母感情极好我们都知,他有多疼爱小婧我也看在眼里,我不信他杀了她们”
“你有何证据?”晏保宁犀利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我...我”
孔清扬下定决心
“案发那日是小婧的生辰,先生特意休息半日为小婧庆生,还来我们肉铺买了半斤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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