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说要带禾汐去火神庙,也不知沉溺在耍什么妖风。然而栖若想起城西贫民区两夫妻,忍不住要问男孩,“你父母呢?”
男孩:“……”
“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男孩翻一个白眼,“……别拿凡世的东西往我身上套!”
栖若:“……行,你宿主的父母呢!”
男孩紧握匕首,瞥了栖若一眼,“杀了,你是不是很心痛?”
栖若心痛到整个人往下沉了沉,“你说真的?”
禾汐见状,安抚栖若道:“放心,他杀不了那对夫妻。”
“为何?”
“因为他不能。”
若男孩能杀那对夫妻,昨日他就不会再让他回到他们身边。
“不愧是禾汐,不愧是你,世界的规则果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男孩冷笑道:“那你应该知道我此番约你去火神庙是为何了,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拂了我一番苦心!”
靠近里门的一方墙柜上,有炉香袅袅而起,禾汐安静听着男孩的话语,脸上神色淡淡。
却听男孩话锋突然一转,又道:
“哦!还有,差点忘了告诉你,那对夫妻我是不能杀,但不代表我不可以找别人杀,今日他们若看不到你去到火神庙,这小孩的父母便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若顽力反抗,我不在乎让他们一家三口齐下阴曹地府团聚!”
禾汐垂眸看向男孩,他唇线轻抿,道:“那么,走吧。”
出了医馆大门,一行三人走在街上,旁人看着即和谐又怪异,对面包子铺的大娘凑出脑袋,“……一家三口?还是吵了架的一家三口?”
*
城郊,火神庙。
青篱正好又靠在庙门口的大树上看来来往往的香客,远远瞧见禾汐,立马从树上跳了下来。在一旁赠香的耳耳见了忙跑过来。
“怎么了?”
“送客……”青篱甩动火袖,急冲冲往庙内行去,“关门!”
他方才那一眼,不仅看到了禾汐、栖若,他还看到一个小孩。那个小孩昨天他才刚见过,不会认错。今日他在这门口守着,就是在等他再来,没想到等来的人中竟然还有禾汐和栖若。
想必他二人已经知晓此事,昨日他还想进城将神座被毁一事讲给禾汐听,全因耳耳得罪了沐阳瑜,沐阳瑜在庙里纠缠他整整一天,大半夜才好不容易送走。今日正打算过会进城,没想到禾汐就来了,眼下看来他连与禾汐说明男孩的情况都不需要了。
很显然,禾汐已经比他更了解那个男孩的情况。此番禾汐也断然不是凭白带男孩来庙里拜神,而是有其它重要事宜促使他不得不来这里。
而这重要事宜除了沉溺,还能有谁。
关乎沉溺之事,自然不能在凡界大众面前展示,为稳妥起见,便只能关庙门,送客。
沐阳瑜给青篱在火神庙留的人手很足,没出半刻,清场之事便已做好,香客送尽,庙门一关,多余人手往门外一遣,整个庙宇归于沉静。
青篱在殿堂两侧换上新的香炉,站在神像旁边等着来人。
耳耳看着整个庙中情况,再看看青篱一脸严肃的神色,她知道有事,却不知道会有什么事。遂站在青篱身旁默默陪着。
仅剩的几名庙祝守在大殿口,看着一名小孩儿领头走进殿堂,身后跟着一对嫡仙似的人,特别是那位眉目胜画如仙临泽的公子看得他们几乎挪不开眼。
大概是因为只顾着看美人,青篱掌事早先交待过他们的事——入门先缴械忘得一干二净。眼睁睁看着那男孩走进庙堂中,当着神像的面肆无忌惮的玩转手中那把锃亮的匕首,活像挑衅。
也是活久见,竟有人胆敢挑衅神明,且那人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这大约是个极度顽皮又极度叛逆的孩子,庙祝们不禁扶额:何样的家教才能育出像这般玩匕首玩出花样来的孩子,那孤高凌傲目中无人的样子简直比纨绔还要纨绔。
耳耳见了,忍不住扒在青篱耳旁问他,“这小孩什么情况,若姐姐他们怎么也来了,出了什么事?”
以她的眼力,她自然不信这孩子是作纨绔,那种深扎于内的戾气她多多少少能看出来一些,只是看得不是很清明就是了。
她五十年前还只是只未化形的小兔子,这才修炼成人形五十年,她的能力远不及栖若,若要认真比较,她大概只能达到栖若一半的一半。
沉溺欲念根基深沉,于她来说也陌生,她自然看不透。
“他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她说话的气息落在青篱耳根,青篱只觉痒得很,自然抬手挠挠,“他中邪了,待会记得离他远一点。”
耳耳一听是中邪,一脸不在乎,“我才不怕中邪。”想想又觉得怪,“若姐姐将中邪的小孩带到神庙来做什么?”
中邪事不大,凭若姐姐的能力应该不难解决才是,又怎会行这么远的路将人带来庙里?
“自然是驱邪。”青篱嘴上回着耳耳的话,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正堂中的小男孩。“等会若是动静大了,你最好躲在我身后,记住,不要往前凑!”
“啊?”耳耳有些不能理解,“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你得相信你的若姐姐,她不会无缘无故将人带到庙里。”青篱反手将耳耳往身后拢了拢,扭头看向栖若身旁的禾汐,“我这个兄弟也不会平白无故跟人到处跑。”
空旷的大殿内本就静得人心发慌。青篱和耳耳的小声说道依稀传入殿外庙祝的耳中,几人闻言色变,私下里暗暗交接好了作逃的准备。
此刻,男孩站在神像面前,玩了一路的匕首终于“汀”地一声钻入他的袖中,他看向随后进来的禾汐。
“辛苦你陪我走这一趟,这就,到了。”稚气的声音带着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他突然向禾汐鞠了一躬,“今日请你来此自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禾汐面色平静,波澜不惊,抬眼看向男孩,目光淡漠。
“城郊火神像据说是景安王殿下为守护全城百姓特意修建,这几日庙内香火顶盛,城中百姓皆来上贡,这是好事,保佑大家平安顺遂。”
男孩目光在栖若与禾汐身上来回扫过,殿堂周边依旧有悄悄议论声传来,他却全然不去在意。
“但是我听说栖若医馆的大夫日日忙着治病人,压根没时间前来一拜,想想委实不该,所以今日出此下策诓二位过来,也算是给二位制造了一个自求多福的机会,如此好事,还希望二位不要错过,所以……”
说到此处,男孩向着禾汐突然朝身后的神像侧了侧身,道:“请禾汐公子给火神像上一柱香!”
男孩此话一出,栖若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状态。
“他说什么?”她侧过头问禾汐,“这么大老远逼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给火神像上一柱香?”
栖若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上个香多大的事,逢年过节,她在家中里里外外对着各处神明占位都能上他个几十根,在这神庙上一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犯得着那孩子这么大费周章的将他两人逼着来吗?
所以她若没听错的话……
栖若刚想到这里,禾汐便回了她话:“你没听错。”
那么这一柱香一定有什么极其特别的说道!栖若最后就着禾汐的回答在心中默默下了个结论。
几乎与栖若结论一同定下的是青篱的愤怒,他在听到男孩的话后,内心同开始的震惊、恍悟、无措,发展到最后的愤怒,他突然挥起他的火袖直指男孩鼻子,从神座旁边一直骂到男孩面前——
“你你你你你!心怎么可以这么坏!你让禾汐拜什么不好,来拜我的火神像,你安的什么心,做出如此狠毒的决定,你良心不会痛吗?信不信我让禾汐拜拜你,让你直接灰飞烟灭!”
说到最后还带上了喘气,一身火红玄袍下,胸腔猛烈起伏,他甩着火袖瞪紧男孩,不说不快:“气死我了,有本事咱们直接打,出这些阴损招累不累,沉溺,我告诉你,你的存在就是多余,就是累赘,你以为你有多利害,你不过是在一次一次自杀罢了,还要拉着所有人同你陪葬!”
“你总以为若妹妹蠢,其实蠢的那个是你,你的愚蠢若改不了,这个世界就是容不得你,别怪禾汐无情,他偿试救过你许多次,是你自己不争气,你一次一次负了他的意,才会有他今日对你的决绝!”
青篱噼里啪啦骂出一连串,直给栖若听蒙了圈,她迅速眨巴着眼,脑子几乎不够用,她觉得青篱话里应该是提到了她,但她又理不出哪一句是在说她,她的脑袋一团浆糊,明明好像听懂了什么,但又好像更乱了。
禾汐拜神像怎么了?怎么拜拜就能灰飞烟灭?就算是这么一个说道,可要禾汐拜的只是火神像而已,青篱又在那急个什么劲?
要说他在急沐阳瑜的功德被毁,可那长篇大论下来也没见得他有哪句话是因为想到了沐阳瑜才说出口的,似乎比起沐阳瑜的功德,他说的那些才是更为重要的东西。
什么若妹妹蠢?男孩先前是说过她蠢,但她又何时成了青篱口中的若妹妹了?禾汐偿试救过沉溺许多次?若沉溺未负禾汐意,是不是他们二人已经情深似海?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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