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被关了一周的禁闭。
要我说，这是他自找的。
自从我们互相表明心意之后，一有空就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我和安迪有很多共同话题，从罗斯福新政到形而上学，从居维叶再到比才。
安迪很有魅力，是个全才，我了解得越多就陷得越深。
他老婆多少有点不识好…算了，不评论逝者。
有一天我们正在下象棋。
“象棋，是帝王的游戏，讲文明，重策略。”安迪抬起温润的蓝眼，将吃掉的棋子挪出棋盘。
我手执白色卒子冲上去。
这时哈德利狱警走过来，打断了我的垂死挣扎：“安迪，你跟我来。”哈德利又瞥了我一眼，“你，也过来帮忙。”
我隔着警棍扫不到的安全距离跟在后面。
走进办公楼，我们来到总务室，里面乱糟糟的几箱子东西，还有一个狱警在整理东西。
哈德利不停地抱怨：“怎么回事，简直是一团糟。”
“这是什么？”安迪轻声问道。
哈德利不耐烦地摘下帽子：“我正想问你呢，这都是寄给你的。”
另一个狱警递给安迪一封信：“给。”
“杜弗兰先生，来信均已收悉。州政府决定为你的图书馆拨款。”安迪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将信翻面露出上面附着的美金，“二百元。”
连那个狱警都忍不住微笑。
“…另外，图书馆慷慨捐赠一批旧书及相关附属品。相信你的要求已满足，这件事至此为止，你不要再跟我们写信了。”安迪脸上渐渐浮现笑意。
哈德利临走前警告：“典狱长来之前把这里清理干净。”
“是，长官。”安迪低下头，神色稍稍收敛。
另一个狱警恭喜一句，也跟着哈德利扬长而去。
安迪兴奋地眼中铄闪：“哇，罗杰，我只用了三年。从现在起我每天写两封信。”
“太棒了！”我几乎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安迪身上挪走。
安迪用力拥抱我一下，随后蹲下身，去翻看地上的书籍。
“有这些书，很多囚犯就可以获得高中文凭了，至少不会像老布鲁克斯。”安迪语气低沉下去。
我着迷地看着安迪的背影，想起了瑞德对安迪的评价
——“他像是上帝给肖申克派来的福音使者。”
安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神游：“罗杰，你看看这个。”
我也蹲下身，看见安迪在一个箱子里抽出几个碟盘。
“音乐。”安迪几乎是吟咏道。
安迪此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喜悦气息，他很少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刻。
“不错，可惜没有播放的设备。”
“那里有唱片机。”
“如果你想被诺顿干死的话。”
安迪好像冷静点了，他思考一下，转向我：“帮我叫一下瑞德，我想让他看看。”
“噢，好的。”我也没细想，很快离开了总务室。
正在我下楼时，一阵乐声从楼上浮动下来，我后知后觉地冲上楼，但总务室的门已经被安迪锁上了。
透过玻璃，安迪向我得意地扬扬头。
“别作死。”
“不后悔。”
于是我还能干什么呢？我只能在门外静静地欣赏这位艺术家用生命献祭出的音乐。
是《卡门》中的哈巴涅拉，我跟他说过自己最喜欢的歌剧唱段。
“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任谁都无法驯服——”
安迪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将广播播放终端的所有开关都打开，于是卡门的歌喉响彻了整个肖申克。
我从窗户向下看，所有囚犯都在谛耳聆听，向远处张望，眼神仿佛穿透高墙。
那是美好的，美得无法用言语描绘，美得让人心痛。
“——当你以为你捉住了小鸟，它已展翅飞向天外——”
歌声高亢悠扬，其高其远高墙内无人感梦想，像一只美丽的小鸟，飞进单调的牢房，让人忘记高墙的存在。
我相信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肖申克里的所有人都获得了自由。
身后诺顿带着一班子狱警冲上楼，我连忙闪到拐角处。
只有斯泰尔看到我了，他抬手将他的帽子扣在我头上，以便我融入狱警中。
“——爱情是吉普赛人的孩子，无法无天！”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于总务室里的那位先生。
安迪双手支在头后，十分恣意地仰在典狱长平时发号施令坐着的扶手椅上，两条长腿翘在办公桌上，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
“开门！”典狱长诺顿气坏了，不停敲着锁住的门。
安迪不为所动。
“杜弗兰，开门！”
安迪迟疑了，他的双手缓缓放下到胸前。
“把它关掉！”诺顿继续要求。
安迪的双脚也从桌子上放下来，上身前倾，手搁在唱片机上。
“我警告你，把它关掉！”
随着诺顿的怒吼，安迪低着头似乎不情不愿地拧动唱片机的旋钮
——但他扭动的是音量钮。
女中音唱得更加卖力，安迪缓缓抬头，脸上的笑容加深，有什么东西正从中破茧而出。
安迪看见我了，冲我隐秘地眨眨眼。
“——而我爱的那个，他什么都不说，却打动了我！”
傻子。
诺顿的耐心被耗尽，让哈德利来到门前。
哈德利耀武扬威地用警棍敲敲玻璃：“杜弗兰，你落在我手里了。”
安迪阖上眼晴，随着转音微微摇晃着头。
哈德利用警棍击碎玻璃，一堆狱警破门而入，我将帽子再扣到斯泰尔头上，趁乱溜走。
歌音戛然而止。
我永远记得最后一句，它好像对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有召示：
“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之后，安迪就被赶到禁闭室了，我有时候托斯泰尔给他送点新鲜面包，作为他贡献出来的精彩演出的报酬。
但是有一次，我将面包扔给斯泰尔，他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调侃我两句。
他面色凝重：“罗杰，组织上出事了！”
虐前的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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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