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死人的嘴不好撬开,可而今难道还会有什么比现成的活人在这儿更简单的事吗?更何况此人还跟着许子书的时日不短,想来也必定是能有些线索给出的。
一瞬间男人迈步而起,愈发贴近了些板凳上的人,十七就那样在他后头跟着,不言不语的,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应该对此事袖手旁观的陌生人。
“你问许儿与何人接触?”
老妇人迟迟一句,而后又许是不确定的再问了一嘴,她混浊的双眼渐渐显出了三分清明,根本就与刚才疯疯癫癫的模样大不相同。
十七瞧着这番动静,垂在一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心中也不禁生了些许疑惑。
不想这小小的椿城倒是卧虎藏龙不少,既有敢于与天界作对的奇才,又有现今装疯卖傻的老妇,怕是自己哪一日还真得叫那些个闲来吃干饭的神仙们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错把没灌汤药的魂魄给投下了凡界,搅得人世间一团乱。
那老妇显然是猜到了詹天一的动机,直直一句话开口就将话给问了个明白。“公子可是要查我许儿?”
她眼神如炬,目光更是跟随着男人的眸子上下轻动,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有一种无形的威压置下。
“阿婆难道不想知道许公子去了哪里,又是因何故离开的吗?”
詹天一回答的话语也很快,他好似是料到了事情会有此突变一般,分明早早就已备好了碗筷上桌,根本就没有给人出声下手的机会。
紧接着,男人又顿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十七,他冷清的眉眼依旧如常,只是望过来的眼眸中含了迷雾,似是压着层层叠叠的高山巨石,透不过真情。
“我们查清楚这事不也是为了更好的了解真相吗?难道你不想知道?”
他这话虽然是冲着十七说的,但说出口的意思却是在步步逼近那老妇,十七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梢,再看回詹天一的眼早已冷若冰霜。
不对劲,这事情非常不对劲,十分里面就有九分的不对劲。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说不上顺,但却总有种若有似无的古怪意味,从刚开始碰见这老妇人开始,一直到她说出许子书这个人,而且不光是她,便是连詹天一也与平常时候不同…
十七越想越觉得心中阵阵发凉,喉间也生出了涩然感,她双脚退后着,生怕自己再往前踏一步就能一脚栽进猎人布置好的完美圈套中。
那老妇也不知在想什么,紧紧咬着嘴唇,眼神中透露着纠结与挣扎,仿佛有好多话想说但还是在忌讳着什么,一句也没说。
女鬼见人没有回答,一时等得也有些着急了想叫停,毕竟要是再这样耗下去,自己怕是又得被那阎王老儿抓去忘川河中走一遭了。更何况,眼前这可是一个快要半截子入土的老人了,总归是不好叫她为了这事给生生舍断了性命。
十七想走,去左右寻些别的线索来也好过在这儿干耗时间,但詹天一却显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男人一手捞过她的魂身,一手指着那老妇的面貌轻笑道。“别急啊,她会说的。”
果不其然,就在詹天一脱口而出的瞬间,那老妇人也恰好开口。“姓安。”
“我只知道那个女子姓安。”
安?!
十七闻言此话,说心中不吃惊是假的,只是她惊讶的不是这事太过轻松简单,而是这个“安”字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出现的次数太过频繁了些。
还不等女子再紧接着细想下去,手臂处的力道却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十七疼得龇牙咧嘴一下“嘶”出了声,眉目间也隐隐起了怒意。
她眼眸森然,一口白牙更是被磨得发亮,好像下一刻就能狠咬上人的脖颈一般,毫不留情的撕扯。可末了,她也只是昂头望向詹天一,想看看这厮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因着本就比男人矮了一截的缘故,所以十七抬头只瞧见了詹天一青白的项,还有那眉眼处深深的褶皱,他这是怎么了?自己都还没生上气呢,他居然先反咬一口?
女鬼没明白眼前的景象,一直到她飘起鬼身,双脚落定在房内的时候,十七这才颇为迟钝的反应到屋内的氛围不对劲。
此刻,堂中的二人一站一座,分割出两道不同的阵营,那模样就如同战场上隶属于两国的将军,正在风沙之下摇旗呐喊,欲为自己的国家赢下这一座城池。
“你在说什么?”忽然,没等到一刻钟,詹天一便先开口了。
他声音轻缓到了无生气,倘若是没瞧见他面容的人或许都还以为这只是低语,可十七知道这不是,男人的神情一下阴郁到可怕,一双深黑如墨的眸子中更是酝酿着狂风暴雨,这是十七所不曾见过的样子。
“你再说一遍,她姓什么?”
詹天一缓缓将眼对上那坐着的人,薄唇抿直成一条直线,那样子给十七的感觉就像是下一刻只要老妇嘴中再吐出令人不快的话来,他就能当场给搅碎撕扯开来一样。
瞬间,女鬼脑中也管顾不得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当误之急是不能让二人对峙住,就现在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一个病弱到连走路都能咳三咳的公子,他们二人要是起了狠劲儿,吃亏的只能是十七自己。
不想她一个入不了轮回,下不了界的残魂鬼生竟这般悲惨,什么都没享受到便也就罢了,还要背负上两条不属于自己的人命,诶,还真是可悲可叹啊!
思及此,十七又止不住拿眼剜了一遍詹天一,可也就是在这突然之间,一瞬的激灵忽而涌上了她的心头,女鬼当即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许是刚才男人口中的问疑感太强太重,又许是十七自己猛地发觉到了什么,她渐渐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内心的困惑与不解也慢慢跟着思绪流转了起来。
姓安?竟然姓安吗?可就椿城这样巴掌大的小地方又会有几个同名同姓的人呢?
十七越想越大胆,她双手随之不自觉的在胸前摩擦来摩擦去,甚至已经在心中预测好了最大胆的假设,怕也就是这个安姓只此一家吧…
蓦然,雷电轰鸣,风雨声透过窗户的缝隙挤进屋内,扯起嘶哑的呜咽。那老妇的声音也紧跟着邪风吹打而来,一切都仿佛像是被精确测量好的那样,一环接着一环,猝不及防。
“公子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
“在这椿城中,难道还有第二个安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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