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被丫鬟领着一个劲儿往前走的许子书却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为了街边俩妇人口中的谈资,他步步跟随着前头女子的步伐,终于在经过了漫长的七歪八拐后,他们走到了一个窄小的巷子里。
此时,连耳边一直吹拂着的凉风也渐渐停了下来,许子书意有所感昂头回望去,只见那丫鬟阴沉着面目,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振振有词。
男人这一刻才迟迟发觉到不对劲,他双眸低垂一瞬,复而又狠嘬了一口嘴里的软肉,眼底的漠然不耐更是清晰可见。
他们这是要动手了?
许子书虽然整个人看着面上不显,但心底却早已经算遍了千万种可能,他原就在上面得罪了不少各路神仙,而今自己被贬下凡不正正好是他们动手报复的时候吗?
更何况即便是哪一日自己回了天界去说理,那些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好屁的神仙们也只会拿这全都是天意和历练来一通搅和乱说,到时候哪怕是他搬出天帝来也毫无办法。
如此想着,男人本就不善的脸色也立刻凝重了起来,他就那样静立在原地,微微侧头一视,余光冷若寒铁。
到底是多年在高处待久了的上位者,即使是自己身处劣势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伤害最小化,又怎会轻易容许旁人来随意践踏上一脚呢?
可还不待许子书撸起衣袖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时候,谁料下一刻那丫鬟突然猛变了一番面目,只见她双手紧握在一起,眼里跳动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是要极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这又是要做什么?
男人见此也是不由得拧了拧眉毛,好半天都还在不解疑惑,而后这女子许是察觉到自己行为上的冒失,忙不迭摆起手又道。
“许神仙可是有好本事的人,即能断凶吉,又能掐会算,便是这方圆百里的百姓们都说您是这儿的活菩萨嘞!”
说着,那丫鬟又咧大了些嘴角在笑,边眸子闪着光,边手舞足蹈地说着,恨不得是能将此人的好本事给出神入化的表现出来。
这话到底还是有些恭维客气,许子书虽听入了耳但却没有进心,他的目光顺势落在了女子的脸上,片刻后,男人忽然轻笑一声道。“姑娘实在是谬赞了,只是在下还不知道是哪位府上的大人请我去,子书总归还是要好好整理一番的。”
“姓安。”
“我家老爷姓安,是他请您去府上的。”随即,丫鬟又快步朝前走了两下。
只见她双手轻叩在门上,不多时,角门一开一合间就“吱呀”一声扯出了条不大不小的缝隙,女子则动作迅速的闪身入内,眉眼还不停地向后示意着许子书。
男人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语言和动作搅得莫名其妙,双眼瞧着面前这道狭窄的门榄心中更是起了不少的怨怼。
若是这安氏正大光明的请自己入府也合该是走正门才对,怎么偏偏要偷偷摸摸走小门,莫不是看不起他?
虽说是有些高门大户因着名声在外不愿意叫人瞧见自己也信神佛,但既是请来了也该将面子功夫做足才对吧,而今这算是个什么事?
可许子书肚里气归气,但也好在没有当场发作,紧接着他又如同先头那般跟在女子的身后,二人就这样弯弯绕绕了好些时候,才终于在府内的一处僻静地停下。
男人随即昂头一看,心中的窦疑便又如那池塘边上的野草般丛生,入目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一条甬道,屋旁还有几株已是半人高的芭蕉树在暗处生长。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错乱无序,但若是叫人细细品起来却又颇有股闹中取静的悠然之感,极为相得益彰。
许子书微挑了下眉目,沉默的继续直往前走,行走间他扬起的衣角恰好扫过芭蕉叶,当即男人眸光一闪,才终于发觉到底是心中哪处不对。
倘若不是他闲时会去太上老君那儿松散下身子,偶尔拿出几本藏书来翻上一翻的话,说不定直到如今还看不出其中的奥秘。
眼前这布景倒是有些说头,依山傍水,藏风聚气,便是再气运不好的凡人也该能被此给盘活了,可要是心中奢望过多,反倒是失了原本的效力。
还不待许子书刚要想清楚此人心中所求,身旁的丫鬟就率先一步出声打断。“公子,请。”
她眉头上挑,带着笑意的脸颊上写满了明晃晃的打量,那模样人瞧着根本就没有半分作为丫鬟应该有的神态和语气。
今儿个倒是有趣了。
许子书没有出声,心中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不想这上界才是整个三界中最无聊最没趣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椿城既是有如此能人,还有一双这样好的招子在,自己也算是没来错地方。
说罢,男人便不再停留,轻叩了三声响后便推门而入,他倒是要看看这屋内住的究竟是何人。
甫一入内,许子书便被这样冲天的苦涩药味给拦住了脚步,他当下眉眼狠狠一折,心中瞬间就敲起了细密的鼓点,一下下震得他直发慌。
果不其然,那榻上女子的脸他见过,就在不久前,甚至是直到如今都记忆犹新,可怎么会如此巧,巧到偏偏又让自己给遇上了?
男人一个沉稳呼吸落下,强压住心中的几番变化,又朝着床榻上的女子行了一个极其恭敬又客气的礼。“姑娘安好。”
只见那榻上的人也慢慢荡起面颊上的笑意,冲着他直直开口道。“原来是公子你啊。”
她的脸颊格外白皙,是那种少见的,短命之人才会有的,病态的苍白。可令许子书未曾想到的是,她竟然会直接就点破了自己的身份,指明了二人早已相见过。
“早就听父亲说这城内出了个有名的活神仙,不想原来是公子你。”
许是见人久久没有应声回话,故而女子先一步启唇打破了这屋内僵直的气氛。不知是不是因为病弱无力的缘故,所以她说话有些气短,一句话竟分成了两三次,叫人心中不忍。
“公子也不必多费力气,我知我自己时日不多,到底是该早早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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