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四岁的江至抬起脑袋。他的脸上糊满了泪水，白嫩的皮肤因为过度摩擦而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至本来坐在地上哭，一看见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还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边抽抽嗒嗒边双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江至那天穿着小衬衫和背带裤，还背着个背包玩偶，看上去就像爸爸妈妈趁着放假带着去游乐园玩而精心打扮过的小朋友一样。
其实也的确是，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至没有等到爸爸妈妈来接他，反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把他送来了这里。
“谁欺负你了？”
江至听清楚这句话，本来还只是安静抽泣的小人儿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只比江至大一岁的闻青当时也是个小孩，一看他哭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厉害，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他扯着自己的衣袖帮江至擦眼泪，一边安慰他：“你别哭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欺负回来！”
等江至终于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抽抽嗒嗒说：“我好饿。”
说着，他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咕”叫了一声，像在证明他没说谎似的。
“他们把我的饭倒掉了。”
闻青：“他们？谁？”
江至：“我不知道。”
闻青：“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的饭倒掉？”
江至：“我不知道。”
闻青：“……”
最后，闻青拉着江至到了那一群欺负他的小孩面前，问江至：“是他们欺负你吗？”
江至躲在闻青后面，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们，抵着闻青的后背悄悄点了点头。
站在最前面的，那时候还只有四岁的朱济比现在还胖，脸上的横肉不安地颤了几下，结结巴巴地朝着闻青：“老老老，老大，你不是说……”
闻青没让他说完：“谁让你们欺负他了？”
那群人在闻青的压迫下不怎么情愿地道了歉，并且承诺之后一个星期每天都得把自己的一顿饭还给江至。
江至刚到孤儿院因为没吃饱饭掉下去的体重很快就养了回来。
从那之后江至就暗暗把闻青当成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他还特意求院长把自己的床铺换到了挨着闻青的位置，那段时间他们简直像亲兄弟一样几乎形影不离。
江至对新环境的恐惧也消减了一些，他甚至开始打算等爸爸妈妈来接自己的时候要把闻青也一块儿接回家，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而现在，江至感受着那个熟悉的体温，酒意慢慢消散，也可能是更醉了，这促使着他抬起头，盯着周弋青的眼睛，声音很沉静：“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江至想，只要他能承认，承认小时候欺骗了他，承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告而别，自己或许也能试着原谅他……
江至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周弋青的底线有多低。
周弋青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脸上闪过惊喜，然而在听完江至的话后，他的表情犹豫起来。
“我……”
江至的心随着他开口提起来。
他会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不告而别？
还是……对不起，其实我就是闻青，那个小时候骗完人又消失的混蛋？
“对不起，我刚才去买东西了，那间房子连床都没有，不买的话我又只能睡地板了……”
江至推开他，声音很冷：“滚。”
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自己可真蠢，竟然会期待一个惯犯主动忏悔自己犯过的罪。
江至懒得再和周弋青说一个字，推开他走在前面，脚步很快。
他能感觉到周弋青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江至却更烦躁了。
作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令人作呕。
周弋青一路跟在后面，看着江至进了家门才放心转身进了自己屋。
刚一推开门，甚至还没开灯，周弋青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家里有另一个人。
敞开的窗户透进来一些亮光，照耀出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的人影。
周弋青戒备起来，手不动声色地摸上自己藏在玄关处的刀。
“谁？”
沙发上的人影笑起来。
周弋青“啪”地一下打开灯。
“够警觉啊。”沙发上那人赞叹道。
周弋青的手收了回来，语气放松：“黑刀？你怎么来这了？”
黑刀却一眼看出他的紧张，他“呵呵”笑了声：“放心，不会去找你的宝贝。”
他口中的“宝贝”指的是住在隔壁的江至。
周弋青也确实有这层顾虑，于是顺势道：“敢把他牵扯进来试试。”
黑刀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倒是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奇怪：“真不懂你们，竟然喜欢男的。”
周弋青不留情面：“不用你懂。”
“说正事吧，你过来做什么？”
黑刀：“你上次的任务完成得不错，那位要见你。”
周弋青心一动，面上却纹丝不变，语气疑惑：“见我？”
黑刀笑话他：“偷着乐吧，那位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周弋青不以为意，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手上掰着根晚上刚买的香蕉：“哦？见他有什么用？”
刚剥完皮，黑刀一把抢过去：“这么说吧。见了他的人，都发大财了，起码是……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将那根剥好的香蕉吃了。
“你说真的？”周弋青原本躺着的身体坐直了，盯着黑刀，“啧，香蕉什么时候都能吃，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
“当然是真的。”黑刀，“我吃饱了撑你骗你好玩啊？我又不喜欢男的。”
周弋青忍着恶心：“行行，什么时候啊？在哪？”
黑刀不争气似的拍了下他脑袋：“你当吃饭呢？还什么时候在哪。就是先告诉你下这么个事儿，反正你随时做好准备就行了，能见了会通知你的。”
周弋青不怎么乐意的模样：“行吧。”
“还给你不乐意上了，那位愿意见你你就感恩戴德吧。”黑刀嘟嘟囔囔骂他，手上继续拿香蕉。
“行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黑刀，“这香蕉不错，拿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叮嘱：“对了，我说你那男朋友，一年多了吧，人还能等你？干脆换一个得了。他那一挂的我那也有啊……”
周弋青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砸过去：“快滚！”
周弋青恨不得自己砸过去的是刚才那把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