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里面有鬼,你也是鬼,而且我出不去了?”江清听蓝芳说了许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算是一种灵体吧,但我是为数不多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蓝芳没反驳她的话,只是稍作解释道。
江清摊在椅子上。
她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蓝芳的话,虽然她已经验证过几次她出不去的这个离奇的事实,但蓝芳的那些话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让江清不禁怀疑究竟是蓝芳疯了还是自己疯了,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自己其实是在做梦,梦醒了就会恢复正常?
江清看着眼前站着的蓝芳,她的每一根发丝、脸上的每一颗痘痘都是那么的清晰。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温度和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贺姜婷呢,曹兴呢,那些老员工都是假的吗?”
“不全是。裂缝空间会维持表象,虽然有时会卡模。日常生活中他们会表现得与平日里无异,但如果你触发了一些条件,他们就会……变脸,此时就可能会有危险。”
江清还是有太多的问题。
“他们没有自我意识吗?”
“什么条件?”
“会有什么危险?”
蓝芳无奈地笑了笑,“从你们进入这里的那一天起,你们就被掌控了。就算你只来了几天想要离开这里,看似离开了,其实是被吞噬了,被当作不合格的次品。
“你不是说之前有个跟你一起的、同宿舍的女生没通过面试,离开了吗?你后来还能联系到她吗?”
江清有些恍惚,回忆起封吉离开后,她给她发过几次消息,但都没有任何回复,她当时只以为是封吉对于她自己没通过面试,不高兴,不理人也情有可原。
反正对于江清来说,也不过只是一段短暂的缘分,既然对方无意,那就也没必要打扰了。
现在想来,竟是另有蹊跷。
蓝芳又继续解释道:“至于有完整自我意识的人,除了你们这些新进来的以及未来新进来的……别这样看着我,没错,后面还会有人被吸纳进来。
“从前的人中,有自我意识的,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个部门的女生了,她在六楼,平常你见不到她。
“其他人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意识吧,只是他们的自我意识是被分隔、被操控的,很多时候不能由他们自己掌控。他们自己也意识不到,他们已经被异化了。
“其实我和她以前也是如此,后来因为一个契机,我们挣脱了出来,开始慢慢地能够掌控自己的意识,时至今日,已经能完全掌控自己了,只是需要遵守其中必要的规则以及无法离开这里。”
“是的,我们也要遵守规则。”蓝芳看向江清,“你,你们,也要。”
“虽然这里不是真实的现实世界,但是表面上是按照真实的现实世界来运转的,这是它的表面逻辑。如果有人想要破坏这个逻辑的运转,或者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那就有可能触发底层的真实逻辑。
至于触发的危险,是对方变成灵体把你吞噬?还是……别那么紧张,这是少数情况才会发生的事情。因为时空裂缝的主要目的是吸取能量而不是一味地消耗能量,这导致如果你不是威胁很大,它会更倾向于单纯把你留在这里,缓慢地将你异化,慢慢地将你变成它的一部分。”
说了这么多之后,蓝芳终于停下了。
江清还是有很多的疑惑,但她不知从何问起了。
她明明已经问了很多,蓝芳也说了很多,但她还是感到好复杂,并且感到大脑眩晕。
“我忘了,在这里,你一时接受这么多超限度的信息,会很难受的。”蓝芳又笑了笑。
江清看着蓝芳,感到熟悉又陌生。
蓝芳之前的性格是善良、软弱的,但此刻她的周身却散发出一种轻盈的、自信的味道,这与她矮矮胖胖、黑皮肤、满脸痘的不起眼的形象完全不符,就好像……这不是她的身体,但里面住着她的灵魂。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腼腆且温和,充满暖意,哪怕是严肃的表情,也能看出她的善意和关心。
江清没有再说什么,蓝芳见她难受,说了最后一句就走了。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改天介绍万桃给你认识。”
江清照常去上班。
在贺姜婷出去的空隙,郝棠迫不及待地问高竟;“你是不是明天就要走了?”
“对。”高竟说。
“唉,真舍不得你,不过你能离开这里真好,我们还有一个月呢。”郝棠既惋惜又羡慕道。
“舍不得也没用,我还是要走的,还不走就要死在这儿了。”高竟笑着说。
江清听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一天,早上,高竟来了之后坐在座位上靠着。
“高竟,你干嘛?连电脑都不打开。”贺姜婷说。
“我打开干嘛?我待会儿就走了。”
“谁说你待会儿就走了?”
“我不是今天办离职吗?”
“那你也别急啊,办公室那边有事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你先把电脑打开,上会儿班。”
高竟翻了个白眼,从座位上站起来,“那行——我出去,等他们回来了,能给我办了,你再叫我。”
“诶!你上哪去?”
“外面,反正我不上班,又没钱,有钱我也不干。”高竟说完便出去了。
江清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很爽的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嫉妒心太过旺盛,她甚至觉得高竟居然这么跟组长说话,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不客气。
“诶,你……”贺姜婷气结,却也无可奈何,人家不带一丝犹豫地扭头就走了,根本不需要她同意。
江清中途去茶水间倒水时看到了高竟,他高大的身体窝在长形软沙发上,正歪着头看手机。
江清路过时顺便冲他打了个招呼,他有点意外,朝江清笑了笑。
“你待会儿是不是就要走了?”江清问。
“是啊,终于要走了,我已经在这待得够够的了。”
江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问他知不知道这里的事,想问他是不是人,抑或是个灵体?
她不知道他辞职后会怎么样,会去哪里,她想提醒他,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什么。
她感到害怕,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来,万一被什么东西听到了怎么办?又或者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东西?
她不敢确定。
还有一个原因,经过高竟的启发,她突然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高竟可以通过辞职离开,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呢?
虽然之前蓝芳说了里面的人一旦离开就再也联系不上,而且很可能化为这个裂缝空间能量的一部分,但江清还是不太相信这样的事实。
或许那些离开的人就是离开了呢?她跟封吉的塑料友谊本就不怎么样,不是吗?对方可能有什么古怪的性格,回家之后就不想理原来短暂交往过的没用的人了呢?
而且封吉是培训考核没过,算是被公司淘汰的,但高竟不是啊,他是主动辞职的。
他的性格也很随性不羁的样子,应该不是所谓的灵体吧?
江清最终选择静观其变。
江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贺姜婷出去给高竟办离职手续,没过多久,她很快回来了。
郝棠问贺姜婷:“高竟办完走啦?”
贺姜婷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江清看在眼里,有些泄气。
说到底,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想象与猜测而已。
先不说她没有亲眼看到高竟离职的全过程,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全地离开了这里,甚至她都不知道高竟是不是她的同伴,还是其他的东西?
又或者,是她害了高竟,可能高竟也是困在这里而不自知的和她一样的人,只是比她早来了一些时间。
而事实或许就如同蓝芳所说,无论以哪种方式,只要离开这里,都会被同化,成为这里力量的一部分。
那她怎么办呢?她感到绝望。
她应该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她抬头,看着电脑屏幕上隐约映着她的轮廓。
我总该做些什么,但或许还可以忍受。她想。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看看之后还会不会有变化和转机。
高竟走的这天晚上,他们照常加班。
其实这里的被迫自愿加班在制度上并没有那么强硬,如果不想加班,只需要达成当日的任务指标。
只不过,原本个人任务和团队任务有一项达到了便可以正常下班,但渐渐地,先是个人指标越来越高,偶尔团队达成目标正常下班后,组长会PUA说有时候就算个人任务没有达标但团队任务达标了也还是放他们走了,于是后来个人任务完成也不能下班,也要跟团队一起加班。
后来干脆发展成,在个人任务和团队任务都很高,基本完不成的情况下,要个人任务和团队任务都达标才可以。
再后来,甚至更加的丧心病狂,实行了单方面的累积制。
前一天团队和个人没有达标的数值会叠加到第二天乃至更后面,但达标要求很高,基本很难达成,于是数次叠加是常态,更加不可能完成。
但如果前一天达标了,超出的数值,就算超出了很多,也不会叠加到后面。
这种制度根本不是为了平衡和激励,就只是用一种冠冕堂皇的看似是激励的手段和表象来逼迫底下的员工加班罢了。
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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