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褪色的调色盘

再次见到陈屿是在一周后。

那天苏念抱着修好的画框路过街角咖啡馆,玻璃橱窗上突然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夹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藏青色的风衣搭在椅背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发梢,给那片深色添了层暖边。

她几乎是下意识停下脚步,怀里的画框磕到膝盖,疼得她轻吸一口气。

陈屿像是被这声响惊动,抬眼望过来,目光穿过玻璃窗与她相撞时,他笔下的线条骤然顿住,在纸页上留下一道歪斜的墨痕。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细碎的响。

苏念走到他桌前,才发现他面前摊着的是城市规划图,铅笔勾勒的线条里藏着密密麻麻的标注。

“真巧。”她把画框放在旁边空位,指尖无意识绞着帆布包的带子

“你也喜欢这家店?”

陈屿合起笔记本,推给她一杯没动过的热可可:

“上次看你速写本里画过这里的焦糖玛奇朵。”

他的语气很平淡,苏念却莫名红了脸——她确实在画纸角落涂鸦过咖啡杯,没想到会被他注意到。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

陈屿说他在建筑设计院工作,负责老城区改造项目,苏念便兴奋地讲起美术学院后街的老画室,说那些爬满青藤的墙壁和掉漆的木窗棂有多适合入画。

他听着时会微微偏头,偶尔用钢笔在纸巾上画出她描述的建筑轮廓,指尖的薄茧在纸面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你虎口的茧是画画磨的吗?”苏念终于忍不住问。

陈屿拿纸巾的手顿了顿,随即指尖在茧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以前学过一段时间拳击。”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念却想象不出这个总穿着整齐风衣的男人挥拳的样子,只觉得那层薄茧和他身上的皂角香一样,藏着某种与温和外表不符的棱角。

从那天起,陈屿的出现成了苏念生活里的固定坐标。

他会在她画到深夜时发来信息,问画室楼下的路灯有没有准时亮起;

会在她抱怨颜料涨价时,第二天带着整套温莎牛顿颜料出现在画室门口;

甚至记得她随口提过的过敏体质,每次买零食都仔细避开坚果类包装。

画室的角落里渐渐多了他的痕迹。

一把备用的藏青色雨伞靠在门边,冰箱里永远有她爱喝的低糖酸奶,就连她常坐的画凳,都被他悄悄加固了松动的凳脚。

苏念有次半夜赶作业,困得趴在画架上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风衣,袖口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而画纸上未干的油彩旁,多了一行用铅笔写的字:

“画布左下角的阴影角度可以再调15度。”

她对着那行字笑了很久,心里像被灌了温吞的糖水,甜得发腻。

班里的同学开始打趣她身后那个沉默的守护者,说陈屿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苏念每次都红着脸否认,手里却把他送的画具握得更紧。

变故是从那个暴雨夜开始的。

苏念参加完画展预展已是深夜,刚走出美术馆就被倾盆大雨困住。

她躲在台阶下给陈屿打电话,听筒里却只有持续的忙音。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雷声闷闷滚过,她抱着画稿缩成一团,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也是这样的雨夜。

就在她冻得瑟瑟发抖时,一辆黑色轿车猛地停在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林墨铁青的脸。

“上车!”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苏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进了副驾。

“陈屿呢?”

林墨把毛巾扔给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火气,

“让你一个人在这种鬼天气里等?”

苏念擦着头发的手顿住了。

林墨是她父亲的学生,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向来严厉又护短。

她低声说:

“他可能在忙……”

“忙?”

林墨冷笑一声,方向盘打得飞快,

“我刚才路过设计院,看到他办公室灯还亮着,门口停着的车却是市长秘书的!苏念,你跟我说实话,那姓陈的到底什么来头?”

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刮开模糊的雨幕。苏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她想起陈屿从不提及的家人,想起他接电话时会刻意避开的举动,想起那些他总能“恰好”出现的时刻——这些曾经被她归为“温柔”的细节,此刻却像散落的拼图,在她脑海里拼出一个模糊而可怕的轮廓。

车子在画室楼下停下时,陈屿正站在雨里,藏青色的伞被风吹得剧烈晃动。

他看到苏念从林墨的车里下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雨水顺着他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墨“砰”地关上车门,挡在苏念身前:

“陈先生倒是关心,我还以为你忙着跟大人物周旋,忘了这里还有人在淋雨。”

空气瞬间凝固。

苏念看到陈屿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他没看林墨,目光一直锁在苏念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急切:

“念念,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林墨打断他,

“解释你接近苏念,是不是因为她父亲负责的旧城改造项目?解释你每次出现的时机,是不是都算准了能从她这里套到消息?”

“不是的!”陈屿的声音陡然拔高,雨水顺着他额发滴进眼睛,他却浑然不觉,“我对她……”

“够了!”

苏念突然开口。

她看着陈屿,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衬衫紧贴着身体,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和痛苦,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不知道林墨的话有几分是真,也不知道陈屿隐瞒了什么,但此刻,她只觉得累。

“我想上去了。”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陈屿僵在原地,雨水从他身上不断滴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洼。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出一句:

“伞……拿着。”

苏念没有接。

她转身走进楼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身后的雨还在下,夹杂着林墨低沉的斥责和陈屿压抑的呼吸,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回到画室,她把画稿扔在桌上,走到窗边。

楼下的路灯下,陈屿还站在雨里,藏青色的伞孤零零地垂在身侧,任由雨水将他浇透。

林墨的车早已开走,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苏念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雨势渐小,直到他终于转身离开,藏青色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才缓缓滑坐在地上。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颜料干涸的味道。

她想起陈屿给她调的颜料,想起他帮她改画时指尖蹭到的油彩,想起他送的那套温莎牛顿颜料——此刻它们就摆在画架上,在月光下泛着冷寂的光。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那些颜料管。

曾经鲜艳的色彩,似乎在一夜之间都褪了色。

就像她心里那些关于温柔和陪伴的幻想,在那个暴雨夜里,被林墨的话砸得粉碎。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苏念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雨水浸透,就再也晒不干了。

她不知道陈屿的隐瞒背后藏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那把藏青色的伞,是否还能为她挡住未来的风雨。

只是此刻,她看着空荡荡的街角,第一次觉得,没有雨声的夜晚,竟然如此寂静,也如此……刺骨。

感谢你追到第二章~

写这章时总在想,温柔的细节到底是蜜糖还是毒药?陈屿修好的画凳、记住的过敏症、甚至精准的改画建议,这些曾让苏念心安的“巧合”,在林墨的质问下突然变成了扎人的刺。其实我在第一章埋的“虎口薄茧”和“欲言又止”,都是为了让这场信任危机显得更真实——我们总在爱上一个人时,选择性忽略那些不合逻辑的缝隙。

暴雨夜的对峙是刻意设计的戏剧冲突。林墨的角色像一把劈开假象的刀,而陈屿在雨中苍白的辩解,则藏着他无法言说的苦衷(这里先卖个关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苏念没有接那把伞?这个动作其实暗示着她内心的动摇:依赖还在,但信任已经开始裂缝。

下一章会揭开陈屿的秘密,也会让苏念面临更残酷的选择。当“温柔”的表象下藏着现实的枷锁,他们还能回到那个共享一把伞的雨天吗?雨天终会过去,但被雨水浸泡过的记忆,可能永远带着潮湿的印记。期待你继续看下去呀~[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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