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你真的要教我们炼制补灵丹和天元丹？”

翌日，炼丹房。

以越南回为首的十数名落云宗丹修齐聚炼丹房。虽然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却又实在不敢相信。

那可是补灵丹啊！那可是天元丹啊！！

没有丹毒的、可提升灵力的修炼丹药！

若是他们能炼制出，那往后谁还敢小瞧落云宗？谁还敢毫无理由地围困落云宗？落云宗灵商殿终将名燥修仙界，成为天下众丹修趋之若鹜的圣地！

姜朝收手，将刚炼制出的三枚丹药收到瓷瓶里。拍拍手，拿起一旁的笔和纸刷刷写了些什么，连带着那个瓷瓶随手递过来：

“丹方、丹药、都在这里了。你们也现场看过炼丹过程。要是还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随时用传信符联系我。”

“天元丹既然成了镇宗灵宝，在宗盟已有记录，每月还需上交十枚丹药到灵源殿，其他的都可自行处理。”

越南回急忙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生怕弄脏弄破，犹豫半天又问道：“小师妹，你将丹方送给我们，你师尊、夜主大人，会不会不开心？”

“不会。”事情做完，剩下的炼丹卖丹的事情就靠他们了。姜朝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裙，摆摆手朝外走去，

“师尊欠我一个大人情，这是在还债呢。”

走到门口，又扭过头来笑嘻嘻道：“越师兄，你替我跟大师兄说一声呗，我去云来镇玩一会儿，晚上就回来。”

越南回还在想刚刚所谓的“大人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点了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大变，急忙追出去扬声喊道：“小师妹你自己去说，我不敢啊——！”

云来镇，周记灵药铺。

周宁越走进药铺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柜台之后的那个熟悉的黑袍人。

双眼瞬间亮起，快步走过去拱手道：“夜主大人久等，天元丹一经露面，在修仙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修仙界各大势力都派人来探查您的下落，属下不得不亲自出面去处理，这才来晚。”

他自称属下，姜朝也没说什么，只是往桌上放了个白色瓷瓶，沙哑的声音道：

“这里面是三颗固魂丹，玄级丹药，可稳固灵魂、修复魂体之伤。价格你来定，我只要结果。”

“玄级？！”周宁越双手接过那个瓷瓶，恭声道，“属下必不辱命！”

“只是，”不知想到什么，周宁越第一次在姜朝面前皱了眉，道，“夜主大人，不知您可听过万物阁？”

姜朝自然没听过，却也只是“哦？”了一声：“有何事？”

周宁越：“前次出售天元丹，除来探问您的之外，属下还察觉到有万物阁的人。”

“万物阁握有天下修者的商道，实力强悍，属下怕……，而且万物阁总部在修士汇聚的天一城，更是雪上加霜。”

姜朝顿了几秒，才道：“此事你不用管，我会与万物阁交涉。”

-

翌日辰时，姜朝一早就到了演武场外。

她依旧是那一身黑衣，不同的是手中的剑换成了一柄桃木剑。

原本大师兄让她去剑库寻一把趁手的剑，可姜朝觉着她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剑修，并不想佩剑。

左推右拒，最后大师兄还是刻了把木剑，三师兄在上刻了几个符箓，让她务必拿着防身。

“小师妹！”

左肩头被人从后猛地一拍，姜朝一转身，对上文尚亮晶晶的双眼。

宗内的比试已经落下帷幕，文尚不出所料地得到了最后一个名额。

今日就是他们汇合前往参加宗门大比的日子。

文尚突地惊叫：“小师妹，你有自己的剑了！那可太好了！要不要来切磋一下？”

“啪！”大师兄从后猛拍了下文尚的头，边走过来边道，“打什么打，一天到晚就想着打架，到城之后抄十遍云梦心法交给我。”

文尚捂着头咆哮：“大师兄——！”

在他身后，姜九遇幸灾乐祸走过来，对上大师兄的视线，立刻收笑，转头伸手摸向她的木剑：

“小师妹，这剑用得合适吗？”

姜朝忍笑点点头：“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姜心白看了看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启程去天一城。”

姜朝来回看了看，在场也就他们四个人，不由有些疑惑：“大师兄，我们不等二师姐？”说来也是奇怪，自她来到这里，似乎从来还未见过这位神秘的二师姐。

就连在原主记忆里，这位二师姐出场的次数也少得可怜，比起她这个人，反倒是她那一身五彩斑斓的衣裳让人更为印象深刻。

姜心白眉心微蹙，似是无奈也似有几分愁。

姜九遇道：“二师姐半月前就已出去历练了，现在应该也快到了天一城，我们不用等她。其他人也都是乘车前去，昨日就走了。我们坐传送阵，速度比他们快。”

“原来如此……”姜朝眉梢微挑。

“小师妹，快点走啦！”文尚在前面挥着手笑喊。

姜朝抬脚向前：“来啦！”

心怀向往，姜心白与姜九遇眉梢间也不由染上了几分笑意，随即跟了上去。

此时尚是清晨，阳光正好，金黄的日光洒下来，带来四野蓬勃的朝气。

落到奔去的四人身上。

蓝衣芝兰玉树，红衣妖冶明亮，白衣端正义侠，黑衣穿过了阵法深渊，开出来璀璨的灵花。

传送阵的灵光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霞光，点亮落云宗的一角，去了远方。

姜朝并未发现，在她进入传送阵的那一瞬间，食指之上的时光锁倏地亮起一点白光。

白色光芒沿着传送阵的阵线，悄无声息传到了不知名的远处。

天一城外，天一山上。

白雪皑皑的山巅之上倏地亮起一星点的萤火白光。

这白光渺小至极，本不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偏偏在它亮起的那一瞬，山巅蹦裂，雪山被一道凌寒的剑光当空劈开。

山崩地裂，白雪狂飞之际，一人影忽地出现在天地之间。

白衣白发，修长的眉凌厉的凤眼，以及手中那柄三尺宽的长剑。

他抬脚踏空而行，一步千里，白发寸寸成墨，化成黑。

他俯身，修长指尖轻轻勾起万里白雪之上那一点萤火般虚弱不堪的白光。再抬眸之时，凌厉尽褪，只鸦羽般的长睫之上落着几点雪。

“是它的气息。”他道，声似冷泉，似初雪，似玉碎。

他轻轻将那点亮光抓在手里，握在手心里，道，

“我要出去。”

“嗡嗡——”手中那三尺长剑轻轻振动。

他望着它，认真道：“我知道我的责任。”

“嗡嗡——！”

“可我必须出去找它。”

“……嗡——”

他抬眼看向远方。入目所见除万里白雪外再无其它，他却道：

“我听到了山下的声音。”

-

修仙界宗门大比每十年举办一次，具体比赛地点变化不断，众宗门集合地却一直在宗盟特批的天一城内。

姜朝城外的时候已是傍晚，夕阳斜照，灿金与橙红的晚霞浮在天际，映亮了眼前高大的古朴城门，便连城门之上龙飞凤舞的“天一城”三字都好似得了神眷，企图冲向天光大道。

这是修仙界人人向往的圣地，是万千天骄少年辉煌一刻的见证之地。

城门霍然大开，随着溜进的霞光微风，姜朝一行人跟着人流漫步踏进。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天宫灵池。

千年后的修仙界灵力稀薄，就连修士修炼也只有依靠灵石才能更近一步。万没想到，此间竟还有如此灵力充沛之地。

有那么一瞬间，姜朝都以为自己回到了千年前。

可城内喧哗的声音传来，看着熙熙攘攘欢笑不断地人群，姜朝就知道，她还在千年之后。

姜心白叮嘱道：“先去驻地归置行礼，沐浴用饭后再出来玩。”

大师兄的余威尚在，他一开口，几人这才勉强收了心神。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莫要阻拦大道！”

数道人影声势浩大，一边遣散周边人群，一边朝城门出冲来。

姜朝被拦住了道路右侧一个摊贩前，看着原本拥挤的长街不过瞬间就被清出一条三米宽的空道。

几个身着黑衣甲胄，胸前挂着圆形徽章的人统一拱手向城门外。

三座瓮城门齐齐大开，一条宽敞大道直通东城门。

天光倾射，一群身着白衣校服的少年修士缓缓步入城内。

率先走进的是徒步行进的少年，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校服，各个面色肃然，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骄矜。

在他们之后，则是五头若白玉般的独角天马，鼻息之间白雾喷涌。

每头马上都坐着一位少年，衣衫各异，不变的是高傲的神色。

“独角天马，这是玄天宗的人！”

“玄天宗，宗盟理事之一，怪不得这么大阵仗，连灵源殿的人都来了。”

“那最前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陆星河？！”

“修仙界年龄最小的筑基！天骄榜上连续三年的第一名！”

“筑基？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等级！”

姜朝抬眼看向最前面那个少年。

他凝眉端坐在天马之上，腰坠长剑，金衣金冠，竟比星光还要耀眼。

薄唇紧抿，鼻梁高挺，轻垂的眼尾写满了狂与傲，眸光流转间，尊贵尽显，骄矜内敛。

“陆星河……”姜朝轻轻喃了声，红唇忽地勾起，星眸弯弯，感叹道，

“……真有钱啊。”

屈起的指尖摩挲着下巴，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从眼前走过，若有所思。

没等她想明白该怎么下手，周围人的一声惊呼再一次将她的神志拉回。

又一个队伍浩浩荡荡进了城门。

不同的是，这一次全然是女郎。她们青纱覆面，身着碧水青衫，手握万种音器。

笛声琴声，美妙乐声中，迎来一顶罗伞为底、珍宝覆顶、青纱垂幔的御空坐轿。

微风轻拂间，隐约可以窥见轿内那抹曼妙的身影。

“圣女！啊啊啊真的是圣女啊！”

“碧水宗圣女，她竟是和陆星河一起来的！看来传言玄天宗和碧水宗即将联姻不是空话啊。”

“什么联姻！碧水宗可没同意，圣女可没答应！”

“切！圣女不答应他，更不会答应你！”

“打一架啊！”

“小师妹，”耳边传来一声唤，姜朝收回视线，目光中的兴味还未消失，侧头看向大师兄，“怎么了？”

姜心白看了眼前面那群一言不合要打起来的人，又看了眼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朝，无奈将她拉回几人中间：“以后不要随意停在大街上，会有人撞到你的。”

“走吧，我们去驻地。”

姜朝被几位师兄簇拥着向前走，再一回头，这才发现，两宗人不见了，灵源殿的人也不见了，街道上人各自行进，刚刚说要打架的两人也不了了之了。

“知道了。”姜朝失望应着声，抬脚跟上他们。

走了两步，刚刚的失望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两面街道：“大师兄，我们的驻地是什么样子的啊？”

姜朝越走越感觉这四周的灵力好像是在减少，一般来说，作为宗门的驻地，不应该是灵力更为浓郁吗？毕竟是各宗门长期居住的地方。

其余三人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姜朝一度以为是自己灵力感知出错了。

姜心白温声解释道：“小师妹从没来过这里，不了解也是正常。”

“天一城有内城外城之分，外城是凡人，内城是修仙者，我们的驻地就在内城和外城交界处。”

“这天一城下面乃是宗盟最大的一条灵脉，因此整体的灵力浓度会比别处高些。但灵脉中心和外围的差别仍是很大。”

“修仙界宗门数量很多，不能保证每个宗门都占据中心地。因此宗盟曾设下一个规矩，各宗门的驻地位置按照比赛总积分安排。”

“也就是说，积分高的在中心，积分低的在外围？”姜朝补充了他的话，眉梢却轻轻一挑。想要再细问，不过看着三位师兄一下子沉默的样子，终究是没再开口。

不过既然说到这里，姜心白想小师妹以往从未出过宗门，如今既然参加宗门大比，便也得了解一番，便道：

“如今宗盟也就是修仙界各大宗门联盟，是这修仙界地位最高的存在。但五百年前真正构成联盟的宗门不过是三个，其余宗门只是为修炼灵石而加入的附属小宗。”

姜心白还没说，文尚抢着对姜朝道：“小师妹，你看到刚刚那两个花孔雀了没，他们就是三大千年古宗的其中之二玄天宗和碧水宗。”

姜朝若有所思：“千年古宗？”那岂不是应该千年前就已建宗，那为何她从未听说过这两家宗门？

她记得，千年前的第一大宗，乃是天一城外天一山上的天一剑宗。

说起来，好像来到这里后，从未有人提过这个名字，难不成千年过后已经没落了？

姜朝不由问：“天一剑宗如今在哪里？”

文尚疑惑：“天一剑宗是什么？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你们没听过天一剑宗？！”姜朝一一看向几人。

姜心白姜九遇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姜朝不由有几分恍惚，千年前，天一剑宗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向往，就连她也在天一城住了许多年，祈盼能见一眼天一剑宗人出剑。

谁又能想到，千年之后，偌大的天一剑宗，竟是查无此名？

千年的时光，足以将任何人任何事，湮灭。

姜朝忽然感觉彻骨的冷。

她是活在白骨上的人，这世间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她的笑颜。

可若是时间呢？

千年的时间。

恍惚之间，好似有一道剑光照亮了双眸。

姜朝颤然回神，却只见箩筐裂成两半，稚子哭坐其中，一妇人颤抖着将他搂进怀里，快步抱走。

蓦然间，有雪意扑面而来，又倏然消散。

“小师妹，小师妹？”

文尚在她眼前挥手，看她回神这才收回手去，

“小师妹是从何处听说的，你与我们讲讲，我们不就也知道了？”

姜朝恍然回神，指腹不自觉抚摸着食指上隐没踪迹的时光锁，嘴边习惯性挂上微笑：

“我也是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兴许是别人编造的故事吧……你们刚刚说了两个，那第三个宗门是什么？”

管它什么千年，快剑可于瞬息间夺回稚子性命，她自也可在空隙中重开时光大道。

姜心白上下看了看，确认她没出什么事，这才道：

“第三个宗门叫作炼血宗。”

“炼血宗？”姜朝缓步向前走，一脚将挡路的箩筐踢开，“难不成......”

“就是你想的那样。”姜心白道，

“玄天宗擅剑，碧水宗御音，这炼血宗却是淬炼自身血液提高功力。”

“三大古宗门下各有灵脉，相互制衡又相互依托，在宗盟当中有着超然地位。”

“除这三宗之外，宗盟之中还有不少依附三宗的附属宗门，他们在宗盟的地位仅此三宗，大多是高级宗门。剩下的就是如我们一样的依靠功法等镇宗灵宝在灵源殿登记，依附宗盟灵石生存的中低等末流宗门。”

“我知道，我知道！”姜九遇等了半天，终于能插进来嘴同小师妹说话了，扬声道，

“宗门大比看似是少年天骄的角逐，实则却是三大古宗灵脉资源的争夺。”

“宗盟的灵脉每年的开采量是一定的，分到三大古宗却又不一。宗门大比，实际上是决定之后十年三大宗门灵脉的开采量。各自其下的附属宗门比赛名次越靠前，他们能开采的灵脉便越多。”

“因此有资格参加宗门大比的大都是三大古宗附属的高级宗门，我们落云宗也是多亏小师妹那一颗天元丹才能得到这一争夺灵脉的资格名额。”

“三师兄，你什么时候想问题想的这么透彻了，竟然都知道宗门大比是三大古宗的争夺战。”文尚抱剑走在外侧，揶揄笑道。

姜九遇立刻冷哼一声道：“总比你一个整天只知道离不开剑的莽夫强！”

姜朝快步走到前面给他们让开道，还不忘喊道：“文师兄，三师兄他说你！”

文尚提剑就要走来。姜九遇转身走到姜心白身侧，指着一旁高楼大声道：

“大师兄，万物阁！我们去万物阁看看吧！走走走！”

听到熟悉的名字，姜朝不由停下脚步看去，街旁三层阁楼外，正是书写着“万物阁”三个大字的牌匾。

“大师兄，你了解万物阁吗？”

姜心白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除宗盟之外，自然也有其他势力，他们主要买卖修仙所用的相关物品，间或还有凡间的珍品。其中以万物阁实力最强。修仙界无人不知，万物阁内藏万宝，一阁揽尽天下财。”

文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趁几人没注意，一个剑背砸到了姜九遇身上，笑道：“他们一月一次的拍卖会才真是厉害，可惜师兄没金银没灵石。”

“这么厉害？”姜朝目光落进阁中，“那还真得好好看看了。”

话落，没等姜心白拦截，自己一溜烟向内跑去。

“小师妹！”姜心白大喊，“先回驻地，待会再来！”

姜九遇和文尚互相看了看，紧跟着姜朝跑了进去。

“你们给我站住！”姜心白没法，只得跟着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