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一片哗然,沸反盈天不过如此,落云宗转瞬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姜朝神色登时冷了下去。
在此地当着万千修士的面说出此等话,他们是想毁了姜九遇,毁了落云宗!
姜九遇怔愣片刻当即喝声道:“我没有!”
姜心白面色冷肃,侧身挡住灵源殿之人看向姜九遇的眼神:
“各位使者,这是污蔑,我师弟绝不会偷学他人灵宝,敢问是何人举报的?”
领头的灵源殿使者眉头先是一皱:“宗盟有令,不得泄露举报人姓名。你们是不是落云宗?不久前将云梦剑法传给外界的那个宗门。”
此话一出,姜心白面上最后一丝温情的面皮也撕了下去:
“没有证据,私自污蔑大比参赛人员,宗规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其余几人也都变了脸色,神色谨慎中带着怒气。
“大比之时,灵源殿有权处理一切事宜,干扰宗盟办事,后果你们可承担得起?!”那使者厉眼一一扫过每个人,一字一顿道,
“你们是想退赛吗?”
姜九遇不由向前进了半步,却猛地被姜朝扯了回去,姜心白钟情文尚三人抬手握剑,挡在两人身前。
这使者行事如此狠戾,怕是背后人地位不低。
姜朝偏头瞥了眼烈云野,余光扫过高台上依旧无人落座的座椅。
那使者目光陡然射向姜九遇,拔剑喝道:
“把他给我带走!”
“这是怎么回事啊?”场内人低低议论着。
“落云宗的人又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宗门最近的情况似乎很多哎!”
“那个散着头发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姜朝?!听说她是夜主大人的徒弟!还是第一个炼制出补灵丹的人。我昨日还从夜神殿买了一枚补灵丹呢,吃下去果然通体舒畅,丹田稳固,好像还隐约碰到了晋级的屏障!”
“那边灵源殿的人好像是在说他们中有人盗学了宗盟灵宝!”
“什么?!”
“落云宗前段时间不是才因为流传出宗内功法差点被灭宗吗?现在又闹出个盗学功法的人,他们宗门怎么都是这般模样?!”
这话一出,全场说东说西的人顿时停下了谈论,瞪大眼睛朝那边看去。
那灵源殿使者一下令,姜心白姜朝文尚钟情三人腰间长剑顿时出鞘。
领头使者登时大怒:“在宗盟中心拔剑,你们是要入灵源殿地牢吗!”
姜心白语气生硬,半步不退:“没有证据,你们休想带走他!”
姜朝绕过几人走到最前面:“使者,诸宗会盟马上就要开始,袁殿主马上会到,我们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耽误了大事,袁殿主那关可不好过。”
“诸宗会盟之后,我师兄自会进入灵源殿接受调查,如今我们各退一步,先行参加诸宗会盟如何?”
“你是……姜朝?”
那使者神色略变了变,姜朝的大名如今在灵源殿无人不知,她可是灵源殿主、他的直属上司护着的人。
可……
“使者大人!”关键时刻,一道声音突地从旁边传来。
随着众人投过去的视线,烈云野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毒辣的目光扫过姜朝,一步步走来:“使者大人,我有证据,证明落云宗姜九遇盗学宗盟灵宝!”
周围的议论声一潮盖过一潮,没想到这见面会还没开始,就先上演了这样一场大戏!
领头使者皱着的眉头立刻松开:“拿出证据来?”
姜九遇双眼通红。
姜朝漆黑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到他身上。几月相处,数年记忆,她自然知道这位天真纯粹的三师兄将符箓一道看的有多重。
而就是这样一个他,却在如今这个时刻,在无数少年向往的证道之地,在在天下众修面前,被人肆无忌惮的泼脏水,三言两语就将他钉到耻辱柱上。
本以为他会跳脚会横冲直撞地大闹,没想到他明明浑身都在颤抖,却在回头看了眼这边之后,最后也只是压着怒意,如同一个满殿神佛下的儒士般,道:
“我的每一张符箓都是出自我手,以宗盟流传的《符箓入门》为基础,亲手刻画!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烈云野从何处得来的所谓证据,证明我盗学宗盟灵宝?”
越是愤怒,他越是不能动。诸宗会盟,万人瞩目,而今宗门荣辱全系于他一身,他怎能负尽深恩,只为一时之快!
“证据就在这块录影石上!”烈云野眼中划过一丝笑,扬声道,
“我烈山宗与落云宗比邻而居,修仙界大大小小比赛无数,我两宗几乎从来都是一起参与。而这位姜九遇姜公子,乃是落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参赛人选中必定会有他。他每次参赛,用的都是符箓。”
“我修符箓一道,难不成要持剑参赛吗?”姜九遇冷声叱问。
“自然不必。”烈云野拱手向中心的宗主以及势力之主们行了一礼,脸皮勾着笑,接着道,
“你我大家也都知道,参赛之时关注对手再合适不过,在下正是在观察姜公子以符箓对战之时,意外发现,他竟然用过上百种不同种类不同品级的符箓,其中包括疾速、定身等早已失传的攻击符箓!”
全场人都议论了起来,现场喧闹至极。
在场之人均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学识不说渊博,至少不会连修仙界的基本常识也不知。
宗盟传下的那本《符箓入门》中,最多只有净身、保温等低级符箓,不过是些维持日常生活的小手段,绝不会有用于作战修灵的高等符箓。否则符箓一道又怎会沦为修仙末流!
烈云野喝声道:“天符宗主乃是符箓一道之权威,诸位就算不信我的话,难道还不信他吗?!”
姜九遇扭头看向天符宗主。
天符宗乃是除五符宗外仅有的一个以符建宗的宗门,宗主更是一位金丹修为的符修。
他学符箓一道,自是将天符宗主作为一生榜样,甚至在幼时,在师父的引荐之下,他还向天符宗主请教过符箓一道。
顶着万众视线,天符宗主手捋胡须站了起来,道:
“本宗确实瞧过那小儿的符箓……姜小公子,老夫实在好奇,不知你是从哪盗得的我天符宗镇宗之宝?”
一言落,满场的指责声暴雨一般疯狂砸落。
周围一根根手指在眼前疯狂晃动,好似挥下的刀尖一样,一片片将他的皮肉刮掉。
姜九遇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那个他曾经视为恩师的人。
他想说,那些符箓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可没有证据,天下谁会信?他想说,他没有偷盗,可全场人谁又想信?!
目光所及,是宗主们狠戾忌惮的眼,是别宗参赛人员厌恶抵制的眼,是满场观众质疑指责的眼。
最后是始终挡在身前的那几个背影。
……不能连累他们,今日本该是他们名动天下的吉日。
“谁说天下符箓尽出自那《符箓百解》?!”就在这时,一个少年突地站了出来,气愤地瞪了眼天符宗主。
姜九遇猛地看向他,然而待看到那人是邵华年之后,又颓然垂下了眼帘。
天下符修谁人不知,天符宗乃是符箓一道正统,这人所属的五符宗尽是些偷窃的旁门左道,就连立宗的镇宗之宝都是抄袭《符箓百解》的《符解》。
邵华年振臂扬声喝道:“我五符宗——”
“大胆小儿,此地岂容你胡言乱语!”三道身影从高空飞身而落,元婴期威压压得在场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
等威压消失的瞬间,众人只看见高台上那三个如山般高不可攀的身影。
一切的哄乱和喧闹全都暂停,全场所有人齐声拱手,依次行礼山呼道:
“见过尊者。”
高座之上,坐在最上位的玄天宗主蓦然发话,长袖一挥,巨大的灵力风波顷刻间掀飞了邵华年:“小小一个五符宗如此肆意妄为,本宗看大比也不容不下你们了!”
“我跟他们走!”姜九遇蓦地出声,露出一抹悲凉痛苦的笑,笑本无声,他却撕开了喉咙嘴唇挤出了话,“宗主,是我的错,这一切本就是我的错,我跟他们走,还请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高台之上,数百道威严目光射到他身上;四面层楼之中,嘲讽斥责的嬉笑怒骂声不分青红皂白地窜进他的耳膜。可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不想让他们受他所累。
“噗嗤——”一片沉默中,忽地响起一声刺耳的讽笑。
高台上玄天宗主脸上登时划过一抹怒意,元婴威压再起。
灵源殿使者面色肃厉,领头人瞪向姜朝:“你笑什么?!”
姜朝抬起眼眸一一扫视四面众人,嘴角勾着笑,眸中却含着无端的冷厉:“我笑今日竟能见到这般多有眼无珠不带脑子之人。”
姜朝视线环顾全场,殿中光线昏暗,烛台灯火明明灭灭,照亮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她目光最后落到中心那些勃然大怒的玄天宗主身上,只一眼便收回,眸中的冷意与讽刺倾泻而出:
“攻击符箓如何,高级符箓又如何,难道只许前人提笔落下《符箓百解》,不许后人信手画出惊世灵符?现今修仙界竟已经落魄到连一个天才都不敢承认了吗?!”
她知道低调行事最为稳妥,可他们竟敢欺人至此!
“放肆!”玄天宗宗主拍案而起,面带怒霜,抬手间属于元婴强者的威压压到姜朝几人身上,
“灵源殿使者听令!”
无数道人流自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奔来,眨眼将姜朝几人围了数层,两位守将拔剑而入,俯首待令。
“将此女带下去,盗学之人拉下去就地格杀,莫让他们在此继续胡闹下去,误了大比重事!”
姜朝几人被威压盖住,面上青筋暴起,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九遇脖间眨眼被抵上两柄长剑,冷寒之意刺入骨髓。
姜朝漆黑冷厉的眼扫过全场闪烁目光,手腕用力,刚要掀开那威压,彻底闹个天翻地覆。
忽听一道清朗又混着儒雅成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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