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怎么就成我出来偷吃了!”应玮朝后一退,竟躲到了陈澍身后,鼓起勇气,颇有些狐假虎威地呛声道,“我随便逛逛而已,你又哪里看见我在偷吃?”

那女子嗔怒,指着食铺门口那块小牌匾,道:“还说不是来偷吃的!你这是往哪里走?你有本事别躲在人家小姑娘身后,站出来同我辩!”

“我不是小姑娘了,我比他大许……”陈澍小声道,但旋即又被身后的应玮打断了。

“我骗躲!我就躲!”应玮梗着脖子道,“就是往食铺里走,也不都是偷吃,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请客吃饭!”

“你请谁?你有谁能请?”那女子也怒声回到,两人一来一回,竟是没人听见陈澍那半句又吞回去的话,竟自在大街上吵起来,“你别当我不知道,你那兜里的银子可是悬琴辛苦护镖攒下来的,给你是允你买些武器装备、干粮药膏,可不是让你去充大头花天酒地的!”

“你也知道是悬琴给我的银钱,该怎么花是我自己的事,哪轮得到你来管!”应玮恼羞成怒,推着陈澍往前一走,道,“不过请义士吃顿饭而已!我瞧这女侠可比你厉害多了,等我把拉她入门派,你看师父还是不是每日总夸你一人!”

“你!”那女子气得面红过耳,深吸一口气,明亮的眼眸转而看向陈澍,直勾勾盯着她,“你要入我琴心崖?”

陈澍呆住了,直挠头道:“我不……”

“对!”应玮抢下话来,“她身上功夫比你厉害多了!要是她入门,当我师姐,你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恕我直言,这位姑娘。”那女子跟着又道,“我派虽然确实正在纳新,但你若是诚心想拜入我门派之下,也不该哄骗这黄口小儿,动这些歪门左道的心思。”

“怎么,许你天天跟师父告状说我哪日没做早课,哪日偷溜出去躲懒,就不许我找这位义士搬救兵么?”

眼见那二人吵得正焦,不仅把陈澍的去处安排好了,连辈分都安排得是妥妥当当,就她本人一句也插不上嘴,连咳了好几声也没止住这劲头。她终于拔高声量,惹无可忍地大喊道:

“——我有师门!我是使剑的,一把琴也没摸过!我不想入甚么琴心崖!”

应玮与他师姐立刻收了声。陈澍喊完这一声,喘了口气,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站在两人中央,看着那二人终于转头来看她。

甚至不止这二人,连四下也静了下来,经过的路人纷纷回头好奇地看向这一出小闹剧,两步开外那个小摊前吃面的人也俱都看着他们,手中筷子忘了入嘴,面条滑落,热滚滚的汤溅得衣襟上都是花点子。

何誉赶了过来,恰好听见这句,也顿住了脚步,一时默然。

陈澍就这般同那女子和应玮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一阵,才觉察出——这街上似乎静得有些蹊跷了。

这条街毕竟毗邻论剑大会的院舍,在此间行走的,都是江湖中人,多少识得这些个门派。他们如此惊诧,于是陈澍这般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来几分不对。

“……琴心崖不是使琴的,就是使剑的。”何誉低声道。

“……哦。”陈澍讪讪应了,干咳两声,面上还是挂着气呼呼的样子,心下却是拧成了麻花,脸上红晕更甚,只道,“那……那我也不乐意。”

应玮道:“……你就不能帮我圆一圆?好不容易让这个魔头吃瘪一回,我再请你就是了——啊!别揪耳朵!”

那女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应,手里力道也丝毫不见变小,收了面上的怒意,此刻不似方才那样怒气冲冲了,倒变得冷峻起来,再抬眼一扫,四周悄悄看来的视线顿时少了许多。

待她再开口,冲着的却不是陈澍,而是何誉。

“方才一时失态,竟不曾注意何少侠也在此。”她顿了顿,硬声道,“我知寒松坞处境艰难,然而这毕竟是五年一届的大比,贵派还是好好管教弟子为好。若是什么都不知,在这点苍关内,指不定哪日撞见不似我们这样好说话的,那可是不好收场。”

云慎皱眉,正要驳上几句,便听得那女子话锋一转,伸手把应玮拎到人前来,恶狠狠道:“就好比诸位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真是被悬琴惯出的顽劣性子,谁教你的怂恿人姑娘帮你说谎圆话?说我是魔头……你看回去师父收不收拾你!”

说罢,又朝何誉一点头,径直把应玮拎了起来,也不顾他嘴上吱哇乱叫胡乱求饶,扛着他往回走去,动作之雷厉风行,吓得那些原本在偷听的路人也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仿佛一把剑破开这人海,转而只留下一阵风。

“何兄认识此人?”众人还愣怔着,是云慎先开口,问道,“听她口气,像是与你有旧。”

何誉摸摸鼻子,不答,只是干笑,不过也不需要他来答,那些个围观的人总算能光明正大凑过来了,几乎是抢话地替何誉答道:“认识?谁不知道琴心崖,这位小兄弟,你不是北方人吧?”

“我也不知道啊。这门派有什么独到之处么?”陈澍问。

“独到?”那人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问题就很是奇怪,“九小但看碧阳谷,六大只输琴心崖,十次论剑大比,有九次都是琴心崖独占鳌头。你来点苍关看大比,难不成连这也没听说过?”

——不过两日,陈澍便知这句话确实一点也不差。

只是看个高矮胖瘦,她当然是看不出那些侠客手上功夫是好是坏的,毕竟也没人给她机会来比上一场。直到大比开始这几日间,她就一场架也不曾打过了,连手上都有些痒。

这倒并不是说她是个好斗之人。不过是在师门之中,镇日地练剑惯了,师兄力大无穷,师姐更是心中自有剑意,舞起来行云流水,除了他们也没旁的人陪她,于是她不是被练得连连讨饶,就是累得干脆躺在地上耍赖。

如此乍然松快了数十日,对她而言,确实是第一次。刚下山时,先遇马匪,后又晕船,三人马不停蹄地往点苍关赶,一时之间,这松快便没有那么明显,直到她住进这论剑大会的院子里。

院子四四方方,若不是她再高的房檐也能爬上去,恐怕那天空也被砖墙切得四四方方的了。这干巴巴的两日里自早到晚都能听见隔壁碧阳谷弟子练习的声音,或是李畴严厉的斥声,或是那些弟子对练间怒吼,偶或伴着刀枪相撞和身体落地的惨叫。

陈澍坐在屋檐上偷偷瞧时,也会回头看看自己的院子。他们三人的院子中也空着这样一块以供练武的地方,白天灰扑扑的,夜里却会发光,仿佛无声地唤着她在上面比上一场。

可偏偏同她住的一个是弱鸡……不是,文弱书生,一个是残疾,还是这院子中的主人,一个也打不得。

她也不是瞧不起这二人,这云慎当然是不好练的,不仅怕出人命,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嘴上功夫心里有数,知道只要云慎不乐意,她就算提了,八成也会被云慎忽悠得南辕北辙。何誉或多或少会些功夫,也大抵乐意同她切磋,可不巧她那剑八成还卧在何誉柜中,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同何誉比。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那本不过随手一报的论剑大比倒似吊在驴子前面的那根胡萝卜,越来越近,直教陈澍也近乎翘首以盼。

大比的擂台就在点苍关正中央的最高处,十二个塔似的楼阁上。

这楼建得奇巧,楼阁上是参赛者,楼阁下是人山人海,这楼虽高,可但凡不在正午那太阳最烈的时刻,楼阁下观众便能将其上交锋的二人看得一清二楚。比试途中,这楼阁的大门都会紧锁,不许参赛者临阵脱逃,除非有一方认输,比赛结束,或是——有人跌落高台。

首战便在这高台之上,由两个陈澍不认识的侠士一来一回地过了套招。

此二人似乎颇有来头,有观众卖弄一般地介绍他们上届得过什么名次。台下掌声,起哄声不绝于耳,但陈澍一看便知这两人不过是摆个样子,身边人都在为这两人捏一把汗时,她的目光飘到了另外的高台上。

这是首战,几大门派的人都来观战了,被安排在其他几个并无比赛的高台上,算是上宾。而这数个阁楼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的那两个最高的塔楼,一个正是比试之场,另一个也没空着,同样坐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沈诘,这不奇怪,只是众人之中还有另一人,她竟也曾见过的——

正是那日把应玮捉回去的女剑客。

能与堂堂朝廷要员坐在一处,这显贵自然不必说。

陈澍抬头瞧了好一会,直到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疼了,有人伸手替她挡住,她抬手去抓,抓到骨骼分明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凉,在烈日下显得尤为舒服。

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比试不过做做样子,哪有看头。”云慎在她耳后低声道,“当心眼睛。”

往常陈澍大多都应了,今日却突地拿定主意,调皮地掰开云慎的手心,冲他回头一笑,道:

“管他做不做样子呢,既然是比赛,那就要赢才有趣,是不是——等我上那台子,教他们好好瞧瞧什么是剑客!”

云慎:胸口好痒,好像有心要长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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