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婚礼的礼服早就准备好了,就挂在床头的架子上,施遥麻木地在陈岚的帮助下穿上礼服,打车前往婚礼现场。
一路上她都浑浑噩噩的,陪同的陈岚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但也只当她是刚睡醒还懵着。
陈岚几个室友都知道施遥跟她师兄关系好,但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施遥看向窗外,深棕色的瞳孔倒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所有的事物都在这样的速度下变得虚虚实实,明明灭灭。
她不禁想,什么是虚?什么是实?
她没想明白,婚礼现场就到了,婚礼是在海边举行的,因为新娘喜欢沙滩婚礼,她下车的时候,步子格外的沉重。
其实,她称病不来,也没什么关系的,现在就走吧,看不见就好了。
她不想自虐,不想亲眼看着他,牵着别人的手,走上花路,海誓山盟。
“遥遥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陈岚忍不住惊呼一声。
施遥脸色花白,她好像很久没经历这种痛了,她勉力地摇头,想说她们不参加婚礼了,回去,去医院……
她的话还没出口,忙着招待宾客的新娘子就先远远地看到了她。
“施遥。”对方叫住了她。
新娘身穿一席雪白婚纱,身姿聘婷袅袅地走来,施遥忍住了转头就走的冲动,努力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新娘的名字——云馨,与李寂寒同龄。
当年千门会比,李寂寒断层第一,云馨夺得第二,两人并称为玄门双子星,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优秀的同龄人动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难得的是痴情不改。
“你来了,快入座吧,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云馨走到她面前来,拉着她就要安排到席位上。
施遥没什么力气,被拉得踉跄,腹中疼痛越发明显,头晕难受,呼吸也逐渐局促起来,她白着脸挣脱对方的手:“不用了,抱歉,我临时有事,现在就要走了。”
云馨目光审视着她:“什么事比你师兄结婚更重要?”
施遥呼吸微微一滞,心中觉得怪异,但并没有说话。
“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希望你能正视一下,李寂寒即将是我丈夫这件事,你们都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住在一起,我想,你也该成家了,天玄门毕竟姓李。”云馨毫不避讳地说着。
施遥愣了一下,违和感上来了,她问:“这是你想说的,还是他说的?”
他是谁,不言而喻。
云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施遥转头去人群中找,没看到熟悉的身影,问:“师兄呢?”
云馨摇头:“在婚礼正式举行之前,你们最好还是不见得好。”
施遥静默片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我看这场婚礼恐怕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吧。”
云馨被她轻飘飘的话激得有些恼火:“你什么意思?”
陈岚也不明所以:“遥遥,你说什么呢?”
“天玄门姓李不错,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姓李呢?”施遥斯斯然问道。
当年李玄清为小徒儿上户口,本欲起名李寂遥,可关键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让小徒儿同自己的师母姓施,户口也挂在她师祖母那边,但在宗门族谱之上,她的名字还是写的“李寂遥”。
无论她往后是否愿意留在玄门之中,成为玄门的一份子,天玄门都有她一席之地,是师门,是家,也是归宿。
这是师父为她留的后路,李寂寒亦是知情者,而且他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李寂寒要娶的人,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必然不会是为了天玄门的掌门之位对她这个唯一的师妹说出“天玄门姓李”这种话的货色。
“你可以抹去我的记忆,但不能抹黑师兄和玄门的形象。”
她相信,无论什么时候师兄不会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而堂堂百年世家云氏下一任家主最有力的竞争者,也不会如此没品。
当施遥想明白其中关窍的时候,她眼前的画面也在极速褪去色彩,先是云馨和陈岚,再是宾客,最后是蓝色的大海和松软的沙滩以及唯美的婚礼布景。
所有婚礼形式中,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沙滩,因为她恐惧大海,看到海水就会头晕,李寂寒明知道她会害怕,又怎会把婚礼举办在这里,又特意邀请她来。
色彩变成了黑白,像是老式电影一帧一帧的胶片,从她眼前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了李寂寒背起她的那一帧,她伸手触碰胶片,一阵光芒照射,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人已然在外面了。
却不是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她眼前是一棵枝冠繁茂的参天古树,此时她就躺在树下,身旁已空无一人,她努力回想,才终于想起了这件事的始末。
——
从梦魇花制造的幻境中出来后不久,他们遇到一处断崖,断崖有一架铁索桥架在两山之间,两侧的风吹过,铁索就不住摇晃作响,更遑论人站在上面是何险峻光景了。
两山间距太大,即使是用上灵力也到不了对岸,但走到这里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靠近铁索桥的地方,还有一条蜿蜒向下的下山石道,路是在石壁上凿出来的,落脚的地方很窄,其陡度更是让人生畏,山崖之下是若隐若现的树冠,一望不见底,谁也不知道要攀爬多高的距离,若是不慎踩空,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两条路都是天险之路,下山还是过桥都必然面临摔下去的风险。
四人还没想好要怎么过去,忽而一阵疾风起,迎面刮得他们纷纷抬袖遮面,眼睛将闭未闭之际,余光看到山崖之下伸来几条藤蔓,还未做出反应,那些藤蔓就先后将他们手脚都缠住了,速度之快,出现之突然,都让他们猝不及防。
那藤蔓捆住他们就往山崖底下拖去,他们自然不能束手就擒,李寂寒率先用重光剑斩断了捆着自己的藤蔓,然后伸手抓住已经被拖到崖边的施遥手腕,手上翻飞几下,就连她身上的也斩断了。
白麟被拖下去的瞬间挣脱藤蔓,勉强抓住了崖边,但却因下意识去救在他下面掉下去的丁荣荣两人不胜藤蔓拉拽的力量,齐齐掉了下去,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云雾之下,两人再想去救已经晚了。
好在这些藤蔓虽然目的是拉他们下去,却不是要他们命的,山崖底下又都是树枝,说不定他们幸运地挂住哪里了,再不济白麟也一定有办法保证两人最基本的性命安危,于是两人决定下山去寻。
下山路陡峭难行,李寂寒走前头,施遥跟在后面,他们每踩一步都格外小心,可还是防不胜防,李寂寒往下一阶台阶试探,还没踩实,那山壁上凿出来的石阶就猛地断裂,他脸色骤然一变,刚要收回脚,结果连上面走过的石阶也尽数裂开塌陷了,这下是直接逼到绝路了。
在两人脚下最后一块石阶崩裂之前,李寂寒伸手揽过施遥的细腰,将人往身上带,随后手中重光剑重重地往旁边的崖壁上插。
锋利的剑刃与坚硬的石壁碰撞出火花,一路向下剐蹭坠落了几十米才堪堪止住,剑刃镶入石壁之中,两人悬空着坠在山崖半空。
崖风吹来,两人身形在几百米山崖上摇晃,施遥不禁抱紧了师兄的腰。
虽然她不恐高,但这么挂在崖上,还是头一次,她以往只在电视剧上看到坠崖的人这么干,轮到自己的时候,并没有看的时候那么轻松,一点点风,都特别的明显,身体完全悬空,脚下是万丈深渊,仅靠一把插在石壁上的剑支撑,紧张得连脚趾都绷直了。
李寂寒一手揽着施遥,一手握剑支撑两人的重量,那垂坠的手臂上,平日看着不显眼的肌肉此刻全部绷直,手背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以这样的姿势单手支撑两个成年人的重量,纵使李寂寒力气再大,也支撑不了太久的,还很容易扯伤。
施遥抬头看了一眼,她心中焦虑,脑子快速转动着想办法,想快点脱离这个险境,只是在她想出办法之前,施遥余光先看到了他们头顶上重光剑插着崖壁的地方出现了浅浅的裂缝,像是要崩开了。
那里明显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眼看着重光剑已经一点点歪斜,就要卡不住石缝脱落出来,施遥轻轻推了一下师兄,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先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身子也往下滑脱出去。
李寂寒本来就分心想着该怎么下去,虽然用一只手拖着施遥的腰,可因为施遥更自觉地回抱着他就算松手也不会掉下去,所以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加上没有注意,被她一推就推开了点距离,而她一松手,整个人就往下坠落,他心中猛地一跳,想都没想就再次伸手去捞她,可她却像故意的一样避了一下。
他的手只差了一点点就错开了她的,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她掉了下去。
“遥遥!”
李寂寒目眦欲裂,声音颤抖而破碎,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差点以为已经失去她的那时候,几乎在她主动松手掉下去的那刻,毫不犹豫地也松手随她下去,恨不能再快一点抱住她。
施遥没想到他会跟着自己下来,连剑都不要了,心痛的同时更多的是恼怒,眼中蓄了眼泪,因快速下坠失重而凌乱了呼吸,声音嘶哑:“你不要命了!”
明明他一个人是可以支撑更久的。
可是她又哪里知晓,李寂寒可以舍了这条命,却不能没有她,
高空坠落的感受并不好,甚至不知道哪一瞬间就是终点,迎接的又会是什么,穿过层层云雾,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看似很漫长,实则时间也只是几个呼吸间,当施遥感觉到背部好像触碰到尖锐的树冠顶的时候,整个人就骤然失去了意识。
正正落在树顶,会被穿成肉串的吧!
失去意识前施遥还在想。
等她重新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刚才的梦境里了,坠崖之后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入了一重梦境里,此时醒过来,躺在古树之下,恍惚地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另一重梦境里。
施遥缓了一会儿才找回一点力气,她站起来,想着师兄跟她一起掉下来应该离她不远的,她得去找,结果一起身头就撞到了什么东西,她捂着额头看去,才发现那大树枝条上垂挂着一个个晶球状物体,从上至下挂得满满当当,像一个个饱满成熟的果实。
那些晶球果实整体是透明色的,但凑近了看,就会发现个有不同,有些是白里透红的,有些是白加青橙的,有些则是黑紫的,而且每个的颜色色度色调还有细微不同,像是绿色海洋里汇入了五彩的鱼潮。
施遥伸手摘下一个“果实”,忽而眼前飘过一段段碎片一样的记忆,这是关于一个“父亲”的记忆。
她不知他姓甚名谁,在这颗果实的记录之中,他是一个外出打工的务工人员,每年只能回家一次,因为常年不在家,他的孩子跟他关系不亲,见了他很是生疏,到了七岁,他还没听过孩子亲口叫他一声爸爸,他时常觉得遗憾和愧疚,因为不能陪伴在孩子身边。
直到有一天,他喝多了跟工友诉苦,一名工友给他出了个办法,提及“孙鸣科技”将联合“麦哈顿公司”旗下工作室开发了一款新型游戏在进行内测,内测活动在国内免费抽取一千名网友免费赠予一台游戏舱,据说这是国内外最前沿的全息游戏科技,在游戏里,就像看到真人一样。
他明白工友的意思,如果他能被抽中,就可以和儿子每天下班之后在游戏里见面,还能陪儿子玩游戏,这样久而久之就不会生疏了。
可是全国几千万参与活动的网友,一千个名额,哪里那么容易,而且他跟儿子分别两地,就算中了签,还是需要花钱另买一台,一台游戏舱的价格,不是他这种普通农民工能买得起的。
不过工友极力劝说他,报名试试又不会花钱,万一呢?于是他在游戏官网报了名,但并没有抱任何希望,结果七天活动截止之后,公示名额上竟然真的有他,游戏官方联系他填地址送货的时候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样天大的馅饼真的砸中了他。
让他更惊喜的事还在后面,游戏官方回馈内测玩家,为了更好地能和亲友共同游戏,在游戏内测玩家名额满员后,每个内测玩家可邀请两名亲友参与,游戏内测开始没多久就不停地有游戏内幕流出,点评极高,那些光有钱却没有名额的人早已心痒难耐,而这个时候,邀请名额就显得尤其珍贵了。
网上有不少人将一个邀请名额炒到天价,这种行为在业内屡见不鲜,会有人觉得这些花高价买一个名额的人人傻钱多,但往往那些钱在他们这种人眼里不值一提,游戏的乐趣更重要,而他也通过网络方式,成功卖出了一个名额,对方问他开价多少,他忐忑地说一台游戏舱。
一台游戏舱价格不低,但比起其他漫天要价的人来说,反而实惠了一些,对方很痛快地答应了,没几天就将一台游戏舱寄到了他老家,而他也成功和儿子在游戏中相见……
画面的最后,是他跟装备齐全的儿子在游戏中相见,全息效果,十分逼真,背景是废土之上。
《废土之上》,末日逃生,与我共你,携手创建第三世界。
这是那个游戏的宣传语。
手里的晶球猛地破碎,施遥从记忆碎片中回神,她宛如掉入汪洋之中快要溺水的人,极速地喘息起来。
透过世界bug,她仿佛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
她停下来喘息了好一会儿,稍微好了一点之后,又抓起另一个晶球,而令她意外的是,这次的人,她竟然认识。
颜色苍白的医院病房内,青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两名穿着通勤服装年龄相仿模样也极为相似的女生抓着医生的袖子追问着什么。
“我弟弟的腿,真的没有办法恢复了吗?”
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忍却也直白地告知病情,病人恐怕以后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医生走后,青年苍白的脸上扯出温和的笑容,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姐姐:“没事的,姐姐。”
可藏在身侧的手却不由得一点点抓紧了腿上的病号服。
“不阿麟不会的,我们换一家医院,去国外,无论如何,都会把你的腿治好的。”
画面戛然而止。
这一次比上一次的窒息感更重,施遥扶着树干喘了好久才彻底缓过来。
尽管她没有见过白鲨的另两位女当家,却不会认错记忆碎片里的人就是白麟,他怎么会有腿疾呢?他明明走路一点问题都没有,还是说,他后来治好了腿?亦或是这些记忆并不可信?
施遥想不明白,甩了甩头没有再想下去,她唇瓣有些许苍白,但目光还是落在更高处的一颗晶球上。
她咬咬牙,飞身上去将晶球抓了下来,可这一次刚一握住球体,一股温柔地力量就将她拽入了一场似梦非梦的场景中。
这次不是记忆碎片,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难道还有两种不同的形式?
正当她疑惑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穿着一身红色婚服的师兄推门而入,脚步有些许飘浮,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直直地盯着他看,让人心跳控制不住地跳动。
没有人能在李寂寒专注含情的目光下无动于衷。
这是施遥曾听别人说过的话。
施遥以为自己又被卷入了“师兄结婚”的怪梦里,正想着该怎么出去的时候,却见男人径直朝她走来,猛地俯身下来,那张极其俊美的脸就压在她面前,两人之间只差一点距离,她呼吸猛地一滞,闻着他略带酒气的呼吸,脑子都忘了转动。
中式婚服衬得本就俊逸不凡的男人更加修挺俊美,就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红色压不住他浑身的气度,反而让他宛如那陌上公子,添了几分温润如玉。
施遥觉得再看下去自己要控制不住身体里的“兽性”了,偏过头磕磕巴巴地唤道:“师……师兄……”
李寂寒伸手将她的脸重新捧过来,脸凑得更近了,鼻尖相抵,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他唇瓣翕动,宛如喃喃自语:“遥遥,你终于是我的了……”
施遥猛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温软的薄唇就贴了下来,缓慢而热烈地挪动,没有章法地吞吃。
她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手指僵硬地回抱住身上男人窄瘦的腰。
难以置信却又难以抑制地沦陷在这个美好的梦里,主动回应着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热吻。
要死了施遥!连这种梦你都敢做!
闭目享受的喘息间隙,施遥狠狠地唾骂了一遍自己的狗胆。
然后更big胆地把爪子伸向师兄的外衣,摸上结实的胸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猜猜是谁的梦境,哈斯哈斯,谁香了我不说,离正经吃上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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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写得其实很痛苦,因为前几天改了后面的大纲,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转场引出正题,从这章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有什么问题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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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宣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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