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殿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纸鹤甫一落地，宁渺像是怕染上她的气息一般，急哄哄地催着人赶紧下去。

晓琉璃稳稳跳下，回身面向宁渺，朝她摊开手心。

后者却不领情，自己扶着纸鹤轻巧落地，轻哼一声：“才不要你扶。”

晓琉璃默默把手放下。

封水芸早已等在殿门之外，时不时踮脚张望，好容易才等到她来，立马拉着顾九小跑着奔向她。

“琉璃！你终于来了，九郎说你险些掉下去，没伤到吧？”

她抓着晓琉璃，上下左右都仔细观察一番，见她安好，才舍得把心放回肚子里。

宁渺两手环胸，旁观着两人，面露嫌弃。又不知是哪句话听着不顺耳了，她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我没事，宁渺接住我了，”晓琉璃如实告知，像是怕她不认得名字，又补充道，“就是那个黄色的姑娘。”

封水芸闻言愣住，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宁渺......？怎么可能，她不是看不上咱们吗？”

这话脱口而出，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说得不太友善，连忙捂住嘴摇摇头。

“算了算了，琉璃没事就好......咱们走吧，去寻个好位子，坐在一块儿。”

大殿自外观看，只觉得高阔非常，青玉牌匾挂在飞檐之下，上方书写着......熟悉的鬼画符。

幸好她早在地图上摸过这地方，知晓此处名为“迎仙殿”。

那牌匾写得不像是迎仙，倒像是用来招鬼的。

跨过殿门，方知其中别有洞天。大门将两个世界隔绝，步入其中，便见天地广大。

纯白色的建筑一尘不染，殿内林立数百道梁柱，若论其高，恐有百丈。

顾九忍不住叹道：“真不愧是伏山剑派，不知花费多少灵石，才能打造出此等建筑。”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人。此时殿内聚着的，都是前不久才通过入门试炼进来的新弟子，一时间殿内惊叹声连连。

晓琉璃同样感到新奇。中间那块圆形空地，估计都可以放下一座五重山了。

若有机会，真想带他们一起来看看。

思及至今受困的亲人，晓琉璃情绪低沉下来。

鼠族突然对猫妖一族动手，到底是何居心？

他们猫妖几乎从未捕食鼠族子嗣。五重山上都没几只老鼠，况且河流众多，光吃鱼都够他们吃个百年，哪里用得着去吃那些臭烘烘的老鼠。

还胆敢在山中设阵，当真要对猫妖赶尽杀绝不成？爹娘如今，可还安好？

“琉璃，琉璃？在想什么呢，怎么话都不说。”

封水芸轻轻摇晃她手臂，把人晃回神来，小声询问道。

“你是不是不太高兴？愁眉苦脸的，那个谁......宁渺，又说难听的话了吗？”

“喂，你谁啊，在我背后嚼舌根，当我好欺负吗？”

宁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气势汹汹冲到几人身前，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冲着封水芸恶狠狠瞪了一眼后，又看向晓琉璃。

“亏本小姐还救你一命，晓琉璃你个白眼狼，我再不理你了！”

说罢，又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晓琉璃：......冤枉啊大小姐，她可什么都没说。

顾九见气氛凝重，赶忙开口：“好了好了，别同那人一般见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千金，养成这副脾气，往后定然难寻佳偶。”

“阿芸，别气了，咱们走吧？”

他轻轻抚上封水芸肩头，低声安慰。

往后，三人维持着诡异的沉默，寻到一处空位入座，直到掌门以及一众长老出现在观礼台上，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掌门是位外表俊朗的青年，面若冠玉，桃花目潋滟风光，始终扬着亲和的笑容，看起来也就二十有余，至于真实年龄，便不可深究了。

他居于上首，左右两侧数十个座位上，便是各门中各峰峰主了。

晓琉璃把人挨个看了一遍。

老的，年轻的，男的，小的，女的，怎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样都有。

人族真怪。

忽然，余光里出现一个眼熟的身影，她眯着眼努力去看，试图分辨对方的身份。

那人站在一个坐着的老头旁边，身姿挺拔，目不斜视，老头向他比了个手势，他便俯身侧耳去听，两人交谈许久，那人才重新直起身子。

不知是不是晓琉璃的错觉，总感觉他们是向着自己的方向在交谈。

“琉璃，你又在看长卿师兄啦。”

师长卿吗？原来是师傅......不，师兄啊。

她真诚颔首。

封水芸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挽住她胳膊，好奇发问：“其实我一直想问呢，你和师兄是怎么认识的？他当初怎么会......”

“抱我上山？”

晓琉璃将她没说出口的话接上了，果然见对方眼睛一亮，就连顾九也悄悄扭过一点脸，眼睛还望着前方，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我先前不认识他，也没想到他会抱我上山。”

“琉璃，你究竟在心境试炼里见到什么了，怎么会昏过去呢？”

虽然听到了回答，但封水芸显然不大满意，忍不住接着追问，恨不能回到当时，亲眼去看一看。

“我见到——”

“晓琉璃。”

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唤着她的姓名。

回头一看，竟是师长卿。

方才闲谈的主人公突然出现在面前，无论是打听消息的，还是一旁偷听的，都被吓得一激灵，唯有晓琉璃面色坦然，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跟我来，师傅要见你。”师长卿垂眸，抛下淡淡一句话后转身离开，晓琉璃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上了。

两人离开后，四周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嘈杂。

“......九郎，你看见了吗？”

封水芸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好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句话来。

顾九同样哑然，两眼睁大，不敢置信：“他、他脖子上，不会是......？”

“可琉璃方才还说不认识他，这、他们——”

两人相望无言，彼此心里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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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长卿领着她走向观礼台，尽管一路从众人背后绕道而行，仍是受到了诸多关注，一时间窃窃私语如絮起，好在被议论的这俩人没一个在乎的。

台上，各峰主见了他们，眼中也不禁流露一丝诧然。

这不近人色——比不近女色还更胜一筹，无论男女都不爱理睬——的师长卿，居然舍得让女子出现在自己周身一丈以内了，真是稀奇事儿。

不过这女弟子又是个什么来头，刚入门就和他搭到一块儿，难不成是凡间的旧相识吗？

“师傅，人带到了。”

在一片好奇心之下，晓琉璃被带着来到老头，也就是师长卿师傅面前。

这老头的实力比师长卿还要高深吗？

一时间，晓琉璃望着他的眼神都火热了不少。

她打量得那叫一个坦荡，若换了旁的峰主，必要叱她一句“不懂规矩”，老头却不恼，反而笑呵呵地问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晓琉璃。师傅在上，请受徒儿——”

师长卿一把抓住她。

他嘴角微微抽搐，提醒道：“你还并未拜师。”

“那我现在......”

“现在也不可以。”

晓琉璃不大明白。

不让她喊师傅，又不许拜师，那找自己来做什么呢？

老头乐不可支：“你这丫头，甚是合我眼缘啊。”

“那你可以收我为徒吗？”晓琉璃听得出来，满不满意不知道，起码对方并不反感自己。

“好啊，当然好，既然你师兄都同意，你也愿意跟着我这个老东西，那我也没有拒绝的必要。正好掌门天天催我多收几个弟子，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眯着的笑眼里闪过一丝锐色，“此事暂且不急，老头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他笑容收敛时，苍老的面容竟显得极有压迫力。

“晓琉璃，三个月后新生晋级赛，你若能升到乙等，我便收你为亲传弟子，若不能......那咱们之间，还是差点缘分了。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晓琉璃一刻都不曾犹豫。

老头重新绽开笑容，面露赞许，道：“回去吧。”

她点点头，对着二人拱手行礼：“峰主，师兄，我先回去了。”

回到位子上，封水芸欲言又止，嘴唇开开合合许多遍，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阿芸，你有话要说吗？”

对方抿唇，神色豫然，好半天才开口：“琉璃，师兄带你去见花峰主了吗？”

“花峰主？”那老头吗？

封水芸颔首，等着她的回答。

“对。”岂料晓琉璃有问有答，不问便不答，只说了这一个字，便收声了。

见她如此，封水芸只当她不愿透露，不好再问了。

大典并无什么特殊的环节，掌门讲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又换各有意收徒的峰主上台宣传，朝众弟子抛出橄榄枝。

不过包括花峰主在内的小部分人并未上台。

白云悠悠而过，日头也从当空缓缓西沉了，等到散会时，已经夕阳晚照，天宇晕开橘黄，好似一颗融化的糖球，浸染绮丽色彩。

回去的路上，封水芸显然兴致不高，与晓琉璃并肩走着，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又很快藏起视线。

晓琉璃同样心有所想，并未注意她这一举动。直到分别，两人都没再有任何的交流。

回到自己的居所，甫一推开院门，早有一道身影等候在此处。

“师兄。”

师长卿闻声回头，颔首以示回应。

“你的令牌。”他惜字如金，连一个多余都音节都吝惜着，生怕别人能听懂他的意思。

好在晓琉璃不是人。

作为一只聪明的猫妖，她很快掏出刻有自己姓名的令牌，递了过去。

师长卿没有接过，只是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那一枚，轻轻盖在她的令牌之上。两枚令牌如同感受到讯号，散发出朱红色的淡淡光晕，片刻后收回，仍留着一点余温，暖在晓琉璃手心。

“若你遇到什么问题，注入灵力，我会感应到。”

又是灵力。

自己到底哪来灵力。

晓琉璃静默着陷入思考。

“......你明日此时，到静气堂，我教你引气入体。”

“多谢师兄！”晓琉璃眼睛一亮，上扬的尾音都带着雀跃。

临走前，师长卿提醒道：“入门考核当日发生的事，不要说与其他人听。”

“知道了师兄。”

晓琉璃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踏上修炼一途，心中喜悦非常，无论对方说什么都立马应下了，眉眼弯弯，笑起来很是灵动。

师长卿凝望她许久，移开目光，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很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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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猫儿想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