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海人家的晚餐结束之后,刘罡明只给了我们三个人大约半小时的时间休息,这个时间等到回酒店拿完必需品就耗的没几分钟。
庆幸的是,刘罡明愿意拿他的豪车作为接送工具,在这个条件的基础上,我们也勉强接受了目前被他当作手下呼来唤去这件事。
“希望不要花太久时间。”
看着整个傍晚的天空逐渐黯淡下来,车再一次顺着来时的路朝娘子山村驶去。
和任东风的车不同,刘罡明的车内空间要大的多,车内基本也没有任何皮革的味道,我没有之前昏昏欲睡的感觉。
“我们又要去那里一遍。”
李子琪把“嘎吱嘎吱”的薯片塞到嘴里面,她之前的小烫伤已经完全好了。
“感觉再在那里呆半天这个月整个人运气都要变衰。”
伴随着她富有规律的进食声音,整个车里面反而显得格外安静,群青在我旁边用手机查东西,而我也还在想着杨芳蕊和邓岳两个人,他们之间可能的联系,以及他们两个人为何会订婚的事。
“诶?刘罡明,你以前去过娘子山村吗?”
“没有,还有我在驾驶,不要和我说话,我可不想因为分心像昨天那个人开到河里去。”
刘罡明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回绝了李子琪的提问。
“什么啊,那算了,反正等会就可以看见了。”
“看见什么。”
“那个一座山那么多的土地庙,像座鬼城一样。”
李子琪所说的场景也同样是我最怕看见的,又是在这么晚来到同一个地方,娘子山的接近多少让我感到心理上的不适。
“总之很可疑,为什么要修那么多土地庙。”
娘子山的恐怖气息并不是一上来就扑面而来浓厚地裹挟着我的情绪,它带来的阴暗感更多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加深。
窗外逐渐黯淡下来的光线,衬托出路途前方娘子山的阴森。
在连通县城与娘子山村的这一段,仅有月光与路灯照明的道路上,几乎没有其他往来的车辆,在二十年前这一片还是荒芜的土路,直到最近几年才修起来现在看见的水泥路。
李子琪吃完薯片,又开了一包饼干,吃更多的零食能够缓解人紧张的心情,但子琪的话,她单纯只是食欲在作祟。考虑到紧张的心情,吃的最多的应该是我才对。
并不是我过于情绪化,这一片土地,越接近,越有一种让我背后发凉的实感。
我确定,那是一种只有大量的死亡气息才能给我的危险预警,我相信来源于骨子里的前兆感知,却不得不随车轮疾驰重新向这里行进。
“我不想再来这里第三次了,就在今天晚上作为最后一面吧。”
我把手扒在窗户上,在夜幕下,我曾经看过一次的路途风景,变成阴暗月光里的黑色剪影。
“我也是,不过…这是不是下雨了?”子琪副驾驶的窗户上出现了几滴雨水的痕迹。
话音刚落,窗玻璃上的水珠“刷”的一下子密密麻麻地展开,然后几秒钟不到就形成了一道薄薄的水帘,在窗外附着着成注流下。
“什么啊?”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包里的伞虽然没有白带,但我宁愿不要用到它。
刘罡明默默地开启雨刷,整个山村公路被细密的雨水覆盖,坐在开有空调的汽车当中,气温瞬间降低的阴冷,甚至让我联想到深秋季节。
“看来天气预报还是蛮准的。”
“这个雨,恐怕要下一晚上了。”
车身和雨水碰撞发出的“沙沙”声与潮湿的空气,低沉地渲染这一片阴暗,娘子山山关的通道赫然出现在前方,山关隧道里面若隐若现的灯光,让这个依旧漆黑的巨型大口显得更加危险。
很快,车身从中穿过,我们也仿佛直接从世界的这一面来到另一面,娘子山村水田的小路在通过大隧道之后纵横呈现在我眼前。
杨芳蕊家所在的、那隐隐约约可见的几个发亮的山头,也正似乎如同高悬于天际的眼睛,从容不迫地等待我们朝那儿接近。
“娘子山村的历史…”
一直在搜索着各种网页的瑶群青,把一份文件发到了讨论组里:
“…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吧。”
“我们之前不是在Club论坛里面搜索到有那段关于娘子山的论坛帖子吗,虽然说后面的对话已经不知道是怎么样,但是那个回答问题的用户,我记得是叫夕三子的,有说过这一片区的原名并不是娘子山村。”
“所以我首先试了一下用这个答主说的,晾尸山去搜索,很显然根本也没有什么结果,应该是因为非常老了,如果是这个答主的奶奶那一辈把这里叫做晾尸山,那就是最近十几年的时候改回来的。”
“所以…我想到,也许会有论文。”
“论文?”
“社会学之类做实地调查报告的论文,无论是什么,如果是在当地的大学资料库搜索可能会更多。”
我点开那篇群青发在讨论组里面的文章。
“对于娘子庙地区特色婚俗的调查研究?这个是你从哪里找过来的。”
“论文网站哦,本科论文的话学校里面会有论文库,我想如果是就在C城的所有大学里面进行搜索,无论是本科还是大专,十几年来社会学民俗学那一个专业的学生每年要写的论文里面,难免不会有这样的研究主题。查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不过总归是找到了这么几份。”
“这也…不能作为证据吧,而且娘子山村的民俗婚俗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可能和谋杀案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和为什么那座山有这么多土地庙有关系。”
“看这里。”
群青将pdf文件放大:
“至少这里提出了一个通过实地调查确定的说法,这些土地庙,也就是当地野坟的一种,在C市这一块乡村地区,往往都是用来安葬死者的。”
“有这么多死者需要安葬吗?”
“不,你看这里写了,在县志里记载,百年前的这片区域还是属于同一个没有区分的市片区,这里的民俗是娘子庙每逢灾年都进行一次祭祀仪式,在仪式过后就会留下一座土地庙一样的建筑来纪念当年的祭祀。”
“但是这种习俗到民国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一块住户的增多,祭祀也发展成了每年的婚俗祭礼,来保证整个村庄地区的生育率,后面的就是作者自己的分析…”
我一边注意听群青讲述论文的主要内容,一边打开文件的目录,这看起来像是已经拥有了非常详细的研究才有可能写出来的民俗学研究论文,要么写论文的人就是这个村里长大的。
“这是你在C市哪个大学里找到的本科论文?”
群青摇了摇头:“如果说是别的学校,一般来说本科论文是根本查不到的,但是,这篇论文是在我们市的语言大学资料库里面找到的,我也是用了我们高中目前还在这个大学读书的同学的帐号查找到的…”
“现在还在读大学?”
“因为他休学了两年,当然这不是重点。”
群青没有说出来的要点,在我瞟向标题下方论文作者的名字时,就没有再强调的必要了。
“诶诶?这个是…同名的人吗?还是什么?”
李子琪刚点开就被吓了一大跳。
论文封面显示的作者,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一个名字:
任东风。
任班长?这篇论文是由他写出来的,而且并不是生活在C市,直接跨了一个市的距离在这个小村庄进行调查,这绝对不合理。
“他和我们是同一届毕业的,也就是说,任班长在去年这个时候论文早就定稿了,而他做调查的时间总不会晚于前年。”
“会不会他是刚好对娘子庙感兴趣偶尔查到的,然后选做了课题。”
在我的印象里任东风的确没有体现出来他对这里的熟悉。
“这要问他本人才知道,毕竟他一副从来没来过的样子,实在是很难相信。”
群青将任东风的学位论文继续翻了翻:“子琪,你说今晚任班长他们不聚餐是吗?好像是任东风,冯朵各自都有事情。”
“没错。”
“至少任班长的所谓有事绝对是和这次案件有关…”
群青紧皱起眉头,“这些重新聚起来的小学同学,也不是完全为了婚礼…”
“你们在说什么?”
刘罡明没有听懂我们的对话。
“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到了芳蕊家的房子,可以让你的人确认一下任东风在哪里吗?”
“他有嫌疑?”
“不,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群青冷冷地盯着车外头连绵的雨。
“我只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刘罡明的车驶过我们来时的山路弯道,车轮轮胎与水泥地摩擦产生的声音因为雨水的浸润而近似于砂纸。
路过这个转弯的路口,就是我们昨天晚上看见的满山的土地庙与空无人烟的灯火了,我好奇在这样大的雨里,对面山上,那些虚无缥缈的成片亮光会呈现出怎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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