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灵汐一副看似无所谓的样子,到夜幕升起后,又开始回忆起昨日种种。
昨日羽风那模样,那眼神,冰冷疏离,甚至带了些恨意。
灵汐不是第一次见羽风了,就连第一次见面,虽然陌生,但也不至于带着恨意。
难道说,这金焰蕊吃完会让人性情大变,不能入魔了吧!
想着,灵汐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虽是捂着咳,但还是被谷轻梦听见,赶忙爬起来拍了拍灵汐的背,又起身下床,“我去给您倒水。”
灵汐本想说不用麻烦,刚一开口又咳了几声。
一杯冷茶下口,嗓子舒服多了。
“多谢,打扰你休息了。”
“别这么说,少主,你这些究竟是怎么伤的?”谷轻梦心疼地抚着灵汐的伤,尤其是脖子上那块。
灵汐摇摇头,倒不是想瞒着,只是觉得这么久了,在她眼中羽风绝不是这么冷血之人,多次在她为难之际出手相助。若是吃了个金焰蕊便性情大变,灵汐心里想着,她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如今就原谅他这么一次,若是有下次,她必要反抗。
但,关于金焰蕊的情况,她还需要去了解了解,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挨打吧!
只是现在……既然人都跑了,也不急,先去讷三洲要紧。
安心睡吧。
*
讷三洲虽说是个洲,但其实在中原,灵汐三人从东海动身,花了小半个月才到。
只是临到讷三洲时,还真有些发怵了。
这讷三洲并没有像普通城镇一般,砌起高耸的城墙以抵御外敌,但你一眼看去,莫名其妙就能感觉到,自己到了讷三洲。
这块地盘,仿佛被切分成了三块。
北边呢,一眼望去一片灰色,细心一看,是整块整块的白灰石,楼顶用木桩围起,这些木桩还被削尖,就连院子外也围了一圈,看来是为了抵御外敌,自房顶拉下数条经幡。一看便是人族的地盘。
西边是几座连绵的小山峰,这些小山峰与灵汐他们见过的山都不一样,山体黢黑,寸草不生,而最神奇的是,这些光秃秃的崖璧上,没有任何落脚点,却有着密密麻麻的洞穴。
而到了南边,则是成排的翠绿竹楼,但所有竹楼都被高高架起,却没有架设竹梯,正中有个竹楼,相对其他的都要高大宽敞些,房顶斜斜的,房檐四角还拉了根线,挂上一排铃铛。
廉鞍望了眼两人,自觉介绍起来,“那边山里,是鬼界的地盘,每个洞穴中都有不止一个鬼;那边的竹楼,便是咱们妖族的地界;北边挂着经幡的,就是人族了。咱们若要去找赛山梅前辈,就要往南边去了。”
廉鞍将手一指,南边层层竹楼隐在云雾中,竟还有些“仙境”的意思,“只不过,进入讷三洲的时候,总是要过一道人族的坎。”
“什么坎?”每次一到追问环节,谷轻梦总是第一个。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会有人族查一道身份。”
若说其他应该还行,若是身份……
“为何是人族查?”
“其实也不是人族,而是人族的天罗宗,他们在讷三洲一家独大,也不全是纯粹的人族,而是人、妖、鬼皆有,但是人族主导的,他们的宗主好像叫,叫逯经艺,听说是个得道高人,手下的妖或鬼都是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那这也算是讷三洲半个城主了。”灵汐望着远方。
“是啊,”廉鞍又补充道,“不过他不管洲中事务,只控制进出的人,里面杀人放火都不用他出面,自会有各自宗教组织处理。”
闻言谷轻梦又要发问了,“难道说这里面就没有无组织之人?”
廉鞍一脸宠溺地望着她,“自然有,只不过他们活动范围有限,不论是妖或人还是鬼,都只能在鬼市活动。在鬼市时,所有人的面上都会被笼上一团灰雾,对面不识。”
“竟是这样!”灵汐没想到,这讷三洲竟有这么多讲究,“不过还好是人族查,若是妖族,保不齐会不会与那转月宫有何勾连。”
“少主不必担心,出发前我已传信叔叔,如今城内已准备好接应,应当会比较顺利。”
果真如廉鞍所说,一路进来相当顺利。
“不过,他们刚刚让我们摸的那个石头,是干嘛,我看似乎在每个人手中,这颜色还不一样。”这次提问的轮到灵汐了。
“那是试魂石,若是人族,便是白色,若是鬼族,那便是黑的,像我们,便是绿色。”这回廉鞍真成了百科全书了。
“但我看,好像还有人是红色?”
谷轻梦刚一说完,便被廉鞍捂住了嘴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什么特别的人,才松了手,“那个可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那都是天罗宗的贵宾,你没发现吗,他们一进城便被四牛撵车接走了,那是天罗宗专用的座驾,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可乘坐。”
“那你叔叔呢?他能坐吗?”
“我自然是还没有这么高的权限,不过,放你们进城倒是绰绰有余。”
廉鞍转身便冲了过去,“叔叔!”
来人一身矜贵,却毫不顾及地一把抱住了廉鞍,“好久不见大侄子,又高了,这次有进步,带了两位美女来,走,醉意楼喝酒去!”
这话把廉鞍惊得,一把将人推开,“不是不是,那位可是少主!”
这位叔叔也是自来熟,直接凑了上来,对着灵汐看了又看,最后竟将手一指,转头朝廉鞍问道:“她是哪家的少主?”
灵汐也是好脾气的不恼,“墨溧山,狭果秤锤树。”
现在反过来惊的是这位叔叔了,“狭果家竟后继有人?!”
“前辈可是认识家父家母?”
这位叔叔也同廉鞍一般,鬼头鬼脑地四下望了望,凑近前轻声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醉意楼,不对不对,还是去春梁庆吧,今个我出个血!”
这春梁庆,便是灵汐他们在城外见的那最高的竹楼,除了第一层空置以外,往上三四层,全是吃饭喝酒的地儿,越是往上,越是隐蔽。
四人上了三层,选了个最边上的包间坐下。
“还未正式介绍,我是廉鞍的叔叔,廉舒。”
“廉叔,这么直白的吗?”谷轻梦小声嗫嚅道。
可这小声,还是被廉舒听见了,“‘舒卷如云得自由’的舒。”
说小话被发现的谷轻梦连忙捂住嘴巴。
还好这时店小二敲门进来,不然谷轻梦定要变回原身出去找个地缝钻了。
“各位客官吃点什么,小店不才,吃啥都有。”
好大的口气,难怪能在竹楼中鹤立鸡群,不过灵汐并不打算试探一番,只是点了份馄饨。
“馄饨……这……”没想到,最简单的馄饨竟让这小二犯了难。
见状谷轻梦立即冷嘲热讽道:“不是说什么都有吗?我家少主就要碗馄饨,快去吧!”
那小二还想嘴硬,“倒也不是,只是这种街边小食,还没有资格上我们春梁庆的餐桌,各位客官还是另点吧。”
谷轻梦还想说,却被廉鞍眼神压住了,“麻烦,上四份招牌配壶酒便可。”
待小二走后,谷轻梦还是不太服气,“为何要放过他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小姑娘有所不知,在讷三洲,只有本地人才是值得尊重的,你们都是外乡来的,连着小二都不一定打得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家这小子在这方面可有经验了。”
“叔!”
“还未请教前辈,与我祖上可是相熟?”相比之下,灵汐倒成了最知书达理的那个。
“说不上相熟,只是曾听闻过狭果秤锤树的事儿,还以为难以见到了,没想到……”
“什么事!”灵汐忍不住打断他的感叹。
“也没什么,只是数百年前,那场大战,狭果一族损失惨重,后在墨溧山偏安一隅,但最近又听闻转月宫去了那,我猜是凶多吉少,没想到在这里竟能见到狭果的族人。”
廉舒回忆里,满是哀伤,想来数百年前那场大战,定是十分惨烈。
“原来如此,那前辈您可听闻过清旭,她是我母亲。”
清旭……清旭……
廉舒将这两个字在口中翻来覆去地念着,最后竟叹了口气。
“清旭圣女的大名,我自然是听说过,不过,她自大战之后,便不见踪影,关于她的流言,众说纷纭,我也不晓得该如何跟你说。不过我能说的是,你的母亲,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
其实有时候在灵汐心中,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虽说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但也不希望一听见便是天人永隔的消息。
房中的气氛也随着灵汐的沉默降了下来,而打破沉默的,便是直冲冲推门而入的店小二。
“幽冥火焰烤肉、魅影沙拉、月光鱼汤、妖精果,还有一壶幻之影泉,齐了,慢用。”
“不是,这都是……”谷轻梦话还没说完,那小二便直接溜之大吉了。她只好看了看廉鞍,又看了看廉舒。
最后还是廉舒出来打了圆场,“没事,你尝尝,只是名字奇怪了些,都是对咱们妖族有益的。”
说实话,灵汐看见这几盘菜便没了胃口,不是黑乎乎便是绿莹莹的,要不是看见廉舒那殷切的眼神,她是决计不会把这种东西放在嘴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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