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
醒来的张默喜充满怨气。
外面的鸟怎么回事,一大早叽叽喳喳吵死了。
她愤然打开房门,被天井扑哧扑哧的景象吓呆。
鸽子、斑鸠、不知名的鸟类约有十只,在天井走来走去,有的展翅飞翔,却飞不出老房子。
晏柏坐在西厢前面的台阶,托腮盯着聒噪但不敢靠近他的鸟儿。
稀罕,他竟然没有穿红袍子,立领长衫白胜雪,削弱他的邪气。
“你想养鸟?”
她无袖的背心睡衣露出锁骨、肩膀和胳膊,白如凝脂,晏柏急忙移开视线。“你不能只穿肚兜出来,快换衣服。”
张默喜无语:“这叫背心,不是肚兜,现在的肚兜叫内衣……”
还没说完,她脸颊绯红,不自然地挪步,用身体挡住晾晒的内衣裤。
晏柏坚强地别过脸:“快去换。”
她败给他的保守,去披上防晒外套。“好了,这些鸟在天井做什么?”
“补气血。”
“哈?”
他振振有词:“斑鸠益气补虚,明目强筋,可调血气;鸽子……”
“停!谁要益气补虚?”
“自然是孱弱的你。”
张默喜气笑:“所以鸟是你捉的?”
晏柏的微笑带着骄傲,仿佛等待夸赞的孩子。
“请你放走它们。”
他的笑容立刻消失:“为何?”
“我不想坐牢。”
“有本座照拂,不会有牢狱之灾。”
他还高傲起来了?
张默喜笑容虚弱:“晏公子,鸟儿是国家级保护动物,不能吃。”
“保护鸟?”他嗤之以鼻。
她深呼吸,到他的身旁坐下,耐心地给千年老妖普法。
晏柏往另一侧挪了挪。
她当看不见他的小动作。“古代树多山多,有助于鸟儿繁殖,它们不稀缺。但是到了现代,到处伐木建房子,并且轰炸大山修建马路,鸟儿能筑巢的山林越来越少,繁殖率越来越低,很多种类的鸟儿变稀少甚至灭绝了。”
晏柏耐心地倾听,不停蹙眉。“难怪人间的灵气愈发稀薄。”
“还有,人间修建许多工厂,这些工厂排放的脏东西会严重污染河水和土壤,鸟儿吃了泥里的虫子,体内也带有脏东西,人吃了鸟儿反而生病,所以万万不能吃小鸟。”
“人间真麻烦。”
张默喜发现,他嘴上虽然嫌麻烦,但眼里出现罕有的好奇。
她忽然想知道,他被封印多久了。
“你们滚吧。”晏柏一挥手,天井的所有鸟儿立刻飞走。
两人顿时耳根清静。
地板残留鸟屎,晏柏刮起一阵阴风,划破手指用血召唤几个野鬼到来,命令他们洗地板。
浓烈的阴气笼罩野鬼,他们不惧阳光,乖乖地到卫生间提水桶出来冲洗地板。
完事后,野鬼们有秩序地离去。
晏柏笑吟吟地看向没见过世面的张默喜:“念在相识的缘分,本座可照拂你一二。”
张默喜竖起两根手指扬起嘴角,造出笑脸:“你真好,我去洗漱啦。”
毫无诚意的称赞没让晏柏高兴,他反而生闷气。
今天的早餐比较清淡,是菜心瘦肉粥加一个水煮蛋。
妈妈煞有介事地解说:“网上说要多补充蛋白质,促进什么组织修复。中午吃蒸鱼,你爷爷和奶奶去市场买。”
妈妈神秘兮兮地坐下来:“有喜事,你爷爷奶奶要庆祝一番。”
“什么喜事?”
“之前我们的田地不是被人挪了边界线偷地嘛?今天一大早,奶奶下田的时候发现边界线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们被偷的地回来了!你爷爷高兴得不行,说要亲自去挑一条大鱼回来清蒸。”
张默喜会心一笑:“太好了,老天爷有眼。”
妈妈由衷感叹:“是啊,因果报应不能不信。我瞧张远武顶着一个猪头出来烧秸秆,差点笑出来,准是哪个气不过的把他揍了一顿。”
“哈哈,大快人心。”
“对啊对啊。”
吃完营养早餐,无所事事的张默喜在附近散步。
“小勇,地里的玉米熟了,我们中午熬玉米骨头汤好不好呀?”
“好。”
玉米田里,一个黝黑的女人戴着银色的防晒帽割玉米。肤色浅麦但苍白的男孩子坐在田埂上,双腿百无聊赖地晃动。
在太阳底下劳作,女人不觉得辛苦,反而露出幸福的笑容。
张默喜走过去,笑眯眯地称赞:“好乖的小孩,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来,眼含警惕与敌意。
女人自豪不已:“他叫张小勇,平时也很乖,吃饭也吃得多,不像善娟家的儿子那样一边吃一边玩,吃得还很少呢。”
张默喜和张小勇四目相对。
昨天的女鬼并非厉鬼,不会散发太强的阴气,也没有能力吹走道公的符纸,她的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助力。
朱樱说,黑巫师家被人翻找过,鸣童不知所踪。
她猜测召唤五通神的活祭品有五个,张鑫福情妇的魔胎养失败,剩下四个,它们要么自己逃跑了,要么被人带走了。
鸣童由胎儿的肉身与凶死的鬼童结合,半阴半阳,看起来和活人一样,能晒太阳,没有阴气,但是不能吃阳间的食物。
眼前的小男孩眼神冰冷,尽管他努力克制,也控制不了流露敌意,绝非普通小孩子的眼神。
恰好,她的裤兜有一颗巧克力糖果,为犯低血糖准备的。
她掏出来,笑着递给小男孩:“这是巧克力糖果,给你。”
张小勇没有接,盯着张默喜的眼神包含排斥。
女人很高兴:“谢谢你。小勇你拿吧,跟阿姨说谢谢。”
张小勇抿嘴,接过巧克力糖。“谢谢阿姨。”
他把巧克力糖果揣进裤兜。
“你不喜欢吃吗?”她满脸失落。
“不是。”
“说来很巧,我听过你的名字。”
张小勇蓦地抬眼,乌沉沉的眼睛宛如薄薄的刀锋。
她压低声线:“在夜里听见别人喊你的名字,是你的家人喊吧?”
他死死地握紧拳头,脸色愈发惨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默喜觉得他的黑色瞳孔变大一点点,显得他的双眼又大又鬼气森森。
她伸手进斜挎包,捏紧一张符纸。“你住这里吗?”
你属于这里吗?
张小勇一声不吭,眼里的敌意变成凶猛的杀意。
“你会捣乱吗?”她声音干紧。
“小勇,如果你想去玩就去吧,不用陪妈妈了。”
张小勇瞬间分神,对割玉米的女人说:“妈妈,我去捉蟋蟀玩。”
“去吧去吧,早点回家喝汤。”
“嗯。”
张小勇离开玉米田,走上主干道的黄泥路。张默喜紧跟上去,把符纸攥紧在拳心。
“张小勇,想去我家玩吗?”
他冷冷地回头:“好啊。”
张默喜带他去老房子。
他驻足在大门前的五米外,恶狠狠地怒瞪张默喜,眼中带怯。
“你害怕?”她冷笑:“我要是想动手,早就在路上就用符咒控制你了。进来吧,我只想和你谈谈。”
她打开宅门,先跨过宅门的门槛。
张小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没得选择,没有回头路。
他见过那个女人引来天雷,通过咒术反噬重伤主人,实力可怕。他已经被她发现,不能继续呆在村里,但他无处可去。
他奢望能和对方谈一谈,纵然这座房子里有更恐怖的存在。
张小勇咽口水,战战兢兢地走进屋,赫然看见半躺在摇摇椅晒太阳的邪物。
天敌的威胁迫使他腿软。
“何方小鬼?”晏柏不屑地一瞥张小勇,然后不满地盯着张默喜。
他何时这般好说话,让她三番四次带陌生人/鬼回来?
“他可能是其中一个鸣童,我们一直在找它们的下落。”张默喜露出明艳而友好的笑容:“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和你商量,你这一次想要什么?”
满头冷汗的张小勇差点站不稳。
这邪物如果没有隐藏妖气,肯定妖气冲天,比他自己还邪性。邪物想要什么?当然是血肉或者魂魄啊!阿姨你醒醒,跟邪物商量什么赶紧跑吧!
晏柏冷哼:“本座非势利之人。”
张小勇:“……”你是人吗?装什么清高!
晏柏话锋一转:“容本座思索再说。”
张小勇:“……”你们邪物不是最爱血肉和魂魄吗?
“好吧,我先和他聊聊。”张默喜转而问张小勇:“你是鸣童吗?”
张小勇深知没有撒谎的可能性,因为那邪物已经看穿他的身份。“是,我是黑巫师炼制的鸣童之一。”
“其他鸣童呢?”
“不知道,我自己溜出来的。”
“一共有多少个鸣童?”
“加上我,三个,还有一个出生失败。”
她点点头,晓得出生失败的是情妇的鬼胎。“你为什么溜到洛沙村?有什么目的?”
张小勇神色黯然:“我跟着夜哭鬼溜出来的,恰好村里有小孩过世,我顶替了他的身份。”
果然如此。
张默喜不解:“周围的人不记得真正的张小勇死了吗?”
他低下头:“我改变他们的记忆。有时效性的,需要隔几天施法。”
“如果你中断施法,张小勇的家人想起来会更伤心欲绝,你不能继续留在张小勇家。”
他哽咽着揉衣角:“我知道……但我不想回主人那里……他每天逼我们吃生肉、虫子,抽我们的血炼血咒诅咒别人,我不要回去!我很想去找妈妈,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是妈妈,不知道妈妈在哪里……我真的不想回去,求求你们别送我走!”
张默喜握叹气:“鸣童是从孕妇的肚子,活生生地取下胎儿炼制,或者是凶死的鬼童困在另一个母体里,与凡胎结合成魔胎。你记得以前的事吗?”
“我不记得了……”张小勇咬紧发白的嘴唇,用手背擦眼泪。“我关在一个阿姨肚子6个月……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晏柏慢悠悠地摇着椅子,一言不发地斜睨张小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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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张小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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