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饿到快虚脱的苏樾,推开房门后,像一条融化的雪糕一样,滑出来。
他的手指挂在门把手上,只是关门这件小事,都要用他全身的力气。
耳边有好几个瞬间的静谧,苏樾垂下头,吸吸腮帮子,好痛,咽口水也痛,他支起身子,手指摸了摸柔软但好像已失去知觉的嘴巴。
“苏樾。”女仆站在不远处轻轻唤他。
苏樾像过街老鼠一样,害怕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他用手臂挡住唇,看向女仆,也把腰背挺直了些。
“你没事吧?”女仆担忧皱眉。
苏樾摇摇头。
女仆背在身后的双手现出来,举起一件崭新的男仆裙,冲他说:“去换上吧。”
苏樾点点头。
苏樾在自己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女仆在门外等他,苏樾拉开门走出来,手里拿着粉红日记本跟钢笔。
“诶,我们不是要去查看废弃房间的么?怎么你还打算在路上写日记啊?”女仆问。
“不是的,我是想,或许我们查看那些房间的时候,可能会找到一些其他的姓名。”苏樾摊开日记本给女仆看,“孙砚修,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啊,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女仆为难皱眉,又想帮帮苏樾,于是说:“这个名字,一定是个男人的吧,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宴会厅展示柜上的照片背后。”苏樾低声,“这个人,应该跟少爷关系不错,少爷的单人照,是他拍的。”
“原来苏樾你最后一个人偷偷摸摸去看少爷小时候的照片啦?”女仆说完又捂嘴惊喜道:“天哪,苏樾你吃醋啦?”
苏樾一脸茫然:“什么啊?”
“不过。”女仆开始帮他思索起来,“他们的房间大部分都在一楼,你也知道,一楼都被火烧成那样了,你想要找姓名的话,很可能会很难哦。”
苏樾点点头:“希望能有点什么蛛丝马迹吧。”
“不过小少爷的房间在二楼,我刚才听你说,那个人可能跟少爷关系不错,那岂不就是小少爷?”
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虽然没人,但苏樾还是低声讲话:“我问过少爷了,少爷还记得自己姓顾,我在想,如果少爷姓顾的话,那小少爷会不会也姓顾?”
“也是哦,虽然他们是表兄弟关系,但极有可能是一个姓吧?”女仆说完晃晃脑袋,半闭一双朦胧的眼,“哎呀脑子不够用了,好晕好晕。”
苏樾笑道:“那先不说这个了。”
他们走着走着,路过了厨师的房间,女仆拉着苏樾的手臂折返,嬉笑着敲响了门。
“谁啊?”厨师问。
“我跟苏樾,快快开门。”女仆说。
厨师拉开门,笑得很和善:“你们干什么呀?饿了么?”
苏樾的肚子闻言咕噜叫了两声,女仆立即指着苏樾的肚子说:“真是饿了呀。”
“进来吃点面包吧。”厨师转过身。
苏樾跟在女仆身后,走进这间看起来有些温馨的屋子,家具与一些摆设,都是庄园里惯有的,窗帘也是暗红色,只不过,这儿被增添了许多蕾丝因素。
比如桌布,是蕾丝的,花瓶上的蝴蝶结,也是蕾丝的,坐垫也是,系窗帘的绳子,也是。
由于这些蕾丝,不仅仅是白色,还有粉色蓝色跟绿色,所以苏樾一下就看见了被安排在各处的它们。
这时厨师让他们落座,苏樾坐下后,看见桌上的点心盘中,有面包跟小饼干,他用目光征询厨师,厨师便做个请的手势,“吃吧。”
苏樾开始斯文进食。
女仆问:“你应该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厨师摇头:“岂止呢,以前的事情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
女仆点头表赞同:“我也是。”
厨师看向苏樾,很欣慰地说:“下次你要是饿了,可以直接来找我。”
苏樾怔了怔,然后点头,就这时他嗓子眼被饼干沫呛到了,他面红耳赤咳嗽了两声。
女仆给他递来一个有水的小杯子,苏樾皱起眉抿了一小口,是白酒。
苏樾“斯哈”了两声,女仆憋着笑。
“这个本子是用来记什么的?”厨师问。
“对了,我们还要问你呢,你记得孙。”女仆看向苏樾,“什么来着?”
苏樾补充道:“孙砚修。”
“记得这个名字吗?”女仆问厨师。
厨师皱眉:“好陌生的名字啊,根本不记得。”
“那好吧。”女仆起身,摩拳擦掌。
厨师狐疑看着她:“你要干什么呀?”
“美丽的厨师小姐,请允许我在你房间里搜查搜查,说不定会查到一些关于你名字的线索。”女仆说完俯身,纤长的手指勾住厨师的下巴。
厨师脸红且腼腆一笑:“那你便去查吧。”
女仆在厨师房间里东翻翻西找找,除了对几个洋娃娃感兴趣之外,其他的没一点想法。
苏樾指指女仆抱在怀里的娃娃,问:“这个娃娃,是怎么来的啊?”
厨师偏头回忆:“我还真想不起来了,这个娃娃,好像就一直在我房间里。”
苏樾点头,看见女仆抱着娃娃在那边踮脚起舞。
离开厨师的房间后,女仆提议:“刚好我们在一楼,不如也去去管理者跟清洁工的房间吧?”
苏樾心里一紧,“还是先不去他们那边吧,先排查完那些废弃的房间之后,再说吧。”
“排查,是个很不错的词,我感觉我们现在是搜查小队了。”女仆忽然站定,冲苏樾敬礼。
苏樾被她逗得发笑。
接下来,他们在满是灰尘的陈旧藏书室里,找到一叠报纸。
藏书室像个阁楼,苏樾弯腰看报,女仆提灯帮他照明,他翻看半天没看见什么线索,正要放下时,视线里滑过去一个“孙”字。
于是他将报纸折叠,读出小方块里的内容:“孙砚修,天才酿酒师,与其师父在一九——”
女仆一脸问号:“什么?跟少爷关系好的叫孙砚修的人,是那个酿酒的?这怎么可能嘛?”
“麻烦灯过来点儿。”苏樾也将报纸往灯光那边移。
两人看清报纸上的人脸后,都沉默了。
女仆低声喃道:“好像真的是酿酒人啊,怎么会这样啊?”
苏樾心想,确实,这长到盖住眉毛眼睛的头发,跟细得像鸡脖子的脖子,确实跟酿酒人的形象一模一样。
苏樾将报纸夹到日记本中,然后弯着腰向外走。
“喂苏樾。”女仆跟在他身边,语气稍显热烈,“我知道了。”
“什么?”苏樾停步。
“酿酒人跟少爷之前,很可能有一腿吧!”
苏樾一愣,回想起酿酒人对他的种种针对,低声说:“我怎么没想到……”
女仆绕到他面前来,提起灯,瞪大眼睛看他的表情,问:“你有没有吃醋啊?”
苏樾无奈笑了声:“我没有啊,怎么会呢。”
女仆快速转身,说:“哦。”
后来他们又在一间收藏室里,找到一份赠送函,上面写有一个名字:付庭书。
苏樾有点气馁,在庄园里找了一个下午,却只有这么一点收获,他还想在少爷的生辰宴之前,找到少爷的名字呢。
女仆打过哈欠,食指揩着眼尾的小小泪痕,说:“苏樾,这个付庭书应该不是什么小角色吧?毕竟少爷都能送他收藏品了。”
苏樾合上日记本,抬眼问:“你怎么知道是少爷送的?”
“庄园里的收藏品,自然是少爷的啊,那还能有谁送给他啊?”
苏樾问:“那你觉得,这个付庭书是庄园里的谁?”
“我真的想不到……厨师?小少爷?管家?除了这三个以外,剩下的人,少爷应该不会给他们送去收藏品吧?”
苏樾叹口气,低声说:“也很有可能,这个付庭书,就不是庄园里的人。”
此时他们走到楼梯口,女仆手提的烛火,在地面形成闪烁的影子,女仆吹灭烛火时,头顶上传来一声异动。
苏樾连忙后退,退至女仆身边,他一被吓,就会缩起脖子跟肩膀,看起来像个小鸡仔。
女仆扭头问:“怎么了?”
苏樾当即想起来女仆是鬼,于是跟女仆拉开距离,说:“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楼上的声音?是很轻很轻的一个声音,就像、谁的脚步声。”
女仆拖着音调说:“没听见啊,可能是我的脑子不够用了,苏樾~我要睡觉了。”
“诶诶。”苏樾揪住女仆的衣袖,“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一下三楼啊?”
“三楼上面空空的啊,干嘛还要去?”女仆抬头望一眼,“说不定是他们几个在三楼玩呢。”
“他们在三楼玩?”苏樾心想,要不然就等天亮他们都睡着了,他再去三楼看看。
女仆“嘿嘿”一笑,边下楼梯边说:“是啊,因为大家都是鬼,所以神出鬼没的嘛。”
苏樾被她这话吓得一哽,赶紧跟上她:“等等我等等我。”
苏樾在自己房间呆了会儿后,眼看天就快亮,以免少爷又怪他迟到,他将日记本放好,然后拉开门,看见深长深长的走廊。
要不是因为苏樾刚才在房中思考,他一定会觉得,就算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极其的可怕。
走着走着,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苏樾做好心理准备后,慎重抬眼,看见天花板在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恢复成被烧毁的样子。
苏樾加快脚步,跑上二楼来到走廊里,听见屋外的雨声,先是远,后来近,最后,像阵阵爆破回响他耳边。
今天怎么还是下雨,苏樾皱眉,忧愁的他一时忘记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少爷光着上半身站在床边,又冷又锐的眼光瞥向他。
苏樾脸躁红,赶紧把门关上,道歉说:“不好意思少爷,我这就敲门。”
“进来。”少爷说。
苏樾收回要敲门的手,慢慢推开门,明明眼睛看着门的精美纹路,脑海里却在回想少爷上半身的线条。
“找到我名字了么。”少爷问。
苏樾抬眼,保证似的:“还没有,不过我一定会在少爷生辰宴之前,找到少爷的名字的。”
少爷看着他,再次静默如雕像。
苏樾心里想着计策,今天也无论如何要哄好鬼少爷,不让少爷吃掉他,他想到了表忠心来讨好少爷的法子,正欲开口,就听见少爷的一声轻笑。
苏樾怀疑自己听错了,那真的是一声轻笑,而不是一声嗤笑么?
“过来。”少爷说。
苏樾听见少爷拍床铺的声音,他抬眼,看见少爷坐在床边,一双腿,又直又长。
“少爷就算坐着,也看起来很高大。”苏樾觉得自己的夸赞十分蹩脚,所以表情很窘,他赶紧低头。
少爷盯着他,这次仿佛完全静默了。
苏樾走到少爷面前时,少爷抓过他的手,他被迫扑到少爷怀中,小小呼了一声。
少爷又开始吻他,吻得越来越激烈,趁少爷在啃咬他脖颈的时候,他求饶道:“少爷,我还是用嘴吧,我还……”
“还没准备好么。”
苏樾只是慌乱之中,怕少爷听不见他讲话,重复那句“我还是用嘴”而已,怎么就被少爷误会了?
他真的很想解释一句“少爷,这件事我准备不好的,我什么时候都准备不好的。”
但少爷舔吻他的唇,他没有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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