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这个庄园吗？”苏樾像渴求水源即将濒死的鱼，干枯的唇瓣一张一合：“少爷。”

少爷移开了眼神。

在苏樾看来，少爷像是嫌弃他一样，他光秃秃躺在地上，毫无遮蔽物，他蜷缩身子，眼神也无焦点，他认为现在的自己，白花花的肯定很丑。

他找回一点力气，慢慢撑地起身，而少爷就像是再也忍不了他似的，倏而站了起来。

苏樾悄悄把眼光瞥过去，看见少爷顶着那个大家伙往浴室去了。

他撇嘴想哭，因为身体的疼痛，也因为少爷进入他之后对他的抛弃，少爷的行为简直恶劣，不想就不想，为什么要在折磨他之后，还对他进行侮辱。

“女仆。”少爷冷声唤。

房间的门便有要被推开的趋势，苏樾赶紧扯过被子，上上下下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少爷？”女仆探头。

苏樾双目通红看着她。

女仆担忧道：“苏樾，你干什么呢？”

苏樾哑着嗓子：“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

“你们——”女仆这时看见苏樾那被剥落在地的衬衫西裤，当着苏樾的面，她捂嘴，但笑意从眼睛里跑了出来，“苏樾，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衣服。”

苏樾点一下头。

女仆走后，苏樾听见浴室里传来很大的水声，就跟下冰雹似的。

“苏樾！”女仆一瞬间出现门口，把苏樾吓得一怔，女仆把男仆裙抛过来，苏樾去瞄了眼浴室，心想，少爷应该还没那么快就出来。

门被女仆关上，苏樾立即蹲坐在地，抖抖男仆裙看正反，刚将裙子套好，准备系腰带，那浴室的门猝不及防被少爷从里推开了。

苏樾本来就是坐着的，他又一弓腰一低头，看起来很像一个鹌鹑。

少爷走了过来，就站在床边，好像也是在穿衣服，苏樾听见衣料摩擦声，少爷的动静很大，好像十分不耐烦。

苏樾的手指在腰后慢慢系，生怕弄出一点声音扰到少爷，他悄悄抬眼，看见光着膀子的少爷有一身好看的腱子肉。

随后少爷套上睡衣，冷锐眼光洒向他。

苏樾垂眼起身，他本来是想赶紧跑出去的，但是想到他还得待在这庄园里过活，便说：“少爷，我先出去了。”

他这副恭敬礼貌的语气，自己听了都觉得耻辱，真的再这样装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几分真心。

少爷不看他，也不对他说一句话。

他小碎步迈得很快速，眼光直盯房门，身后的腰带没系好，一直在摆来摆去，令少爷的目光，在他背后短暂停留了一瞬。

走出房间，苏樾松口气，悲催地想，没被少爷吸血没死就算好的吧，他转过身，垂眼要关门。

忽而听见轻盈的咣当之声，那声音从房里传出来，苏樾一抬眼，便看见无数根汇聚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铁钉，冲他而来。

他会被扎得千疮百孔的！

苏樾后退要跑，那铁钉仿佛描绘出一个可怖鬼脸，把苏樾吓瘫在地，他紧闭眼，铁钉骤然下流，去到他的右手手腕，逐渐旋成一个手铐。

感觉没动静之后，苏樾睁眼，看见腿边，有一条长长的锁链，怎么回事？这锁链，好像是从少爷房中丢出来的？

苏樾爬起身，打算放远目光看个究竟，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有个冰冷的东西。

他低头看去，瞬间明白了，这锁链，是连接着他右手上的手铐，而拽着铁链的人，应该就是房中的少爷。

苏樾心中愤恨，起身时，眼光顺着铁链蜿蜒而去，只见这铁链的另一头，在——少爷的手腕上，少爷的左手，被圈上跟他同样的手铐。

他看见少爷独坐床尾，阴沉的脸，从哪个角度看、都散出寒光的红色眼瞳低垂，冷白色的腕上，是一个比苏樾手铐大两圈的手铐。

他与少爷之间，便如此用一根锁链连接，他知道，少爷是为了不让他再逃。

在心中默念一句疯子后，苏樾转身便走。

无论他在走廊里走多远，这铁链都可以无限被拉长，在地毯上发出响亮的拖拽之声。

“他吗的谁在外面吵。”

是小少爷的声音，身侧的门被拉开，小少爷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扯进屋。

“苏樾！”小少爷吼他一声，“吵什么？不让人睡了？”

靠在墙上的他抬眼，一张脸僵硬麻痹。

“你。”小少爷看见他的手铐跟铁链之后，发出一声狂笑：“哈！你果然正式成为表哥的狗了？怎么，表哥的小狗苏樾，你在走廊里做什么？会不会等一下，就被表哥扯着链子给拽回去？”

苏樾垂眼，不吭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还不愿意了？”小少爷勾起他的下巴，倨傲眯眼道：“知道清洁工是什么下场吧？而你，不过是被拴了条链子而已，苏樾，我表哥当真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啊。”

苏樾一眨眼，眼泪便滴落下来。

他偏偏忍着不哭，上齿紧咬下唇，将唇咬得毫无血色，下垂的眼瞪着地面，再也不会轻易眨一下，可他的眼泪像珍珠，一颗颗坠落。

小少爷沉默片刻，退后一步，破天荒地说：“你走吧。”

苏樾仿佛没听见他的这句话。

“快走，真烦人，就不该抓你进来，往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赶紧。”小少爷说完，将门大开，等着苏樾出去。

苏樾像一根木棍忽然被折断，蹲下来后抱着双膝，眼泪流得止不住。

小少爷偏头：“你别装，你在我这儿哭什么哭？我不过吼了你一句，你怎么好像哭得天塌了一样？”

苏樾此时完全听不到他说话，只顾着哭。

“哭包一样啊，一会儿表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你快走吧！”小少爷露出嫌弃的表情，蹲在他身边，薅过他的额发，仔细看他的眼睛，“别哭了，走。”

苏樾跟喘不上来气似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嗝，他被小少爷拎起来，以为会被小少爷就这么丢出去，没想到小少爷转身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刚摔下去，苏樾就爬起来，惊恐看着小少爷。

“你现在知道要走了？晚了，我改变主意了。”小少爷在关门，但因为有铁链隔着，所以死活都关不上，小少爷黑着脸：“这链子也太不人性化了。”

苏樾低声道：“你们又不是人，还要什么人性化？”

“哦？”小少爷瞬间来到他眼前，俯身，扼住他脖子的手指，纷纷长出尖利的指甲，掐得苏樾很疼。

苏樾轻轻摆头：“很痛，放开。”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了？”小少爷歪头，笑得很邪恶，“等一下我就会让你知道，我作为一只鬼的人性化。”

“链子的那头，在你表哥手上。”苏樾冷不丁说。

小少爷佯装皱眉：“表哥现在还没拽你回去，不就代表他是把你留给我玩了吗？”

苏樾便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好无趣啊你！”小少爷嗤道：“就你这样子，表哥到底喜欢你什么？”

他心想，少爷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他。

“你应该尖叫才是啊。”

他又心想，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徒劳，就连作为鬼的清洁工，都没法帮他逃出去，他自认为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他在这庄园里，又能做到些什么呢。

感觉小少爷尖利的指甲在戳他的喉结，他紧闭眼。

随后小少爷又将指尖转移到耳下，还没用力戳狠狠划呢，苏樾就深深拧起了眉。

“苏樾，这里会很疼吗？”小少爷故意嘲弄他：“那我就不弄这里，苏樾你看，我人性化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老早不就跟你说了吗？我要在你身上，做一个雕刻的艺术品。”

苏樾害怕了，这小少爷在他耳旁吐息，丝丝冷气，就跟一条毒蛇一样，苏樾最怕的就是蛇了，苏樾说：“你要是在我身上雕刻了，那我就会死的。”

“不会啊，你只会流很多血，然后结痂，然后我把你的结痂扒开，然后你又流血，如此循环下去。”

“恶毒。”苏樾用气声骂。

小少爷甩给他一个嘴巴子，他摔落在地的那刻，眼光滑过自己的膝盖，他立即想到一件事，原来被少爷从清洁工手里救下来的时候，他后腿刮到的那个异物，就是少爷那被钉在腿上的钢钉。

“小少爷。”苏樾抹过唇边的血沫，“少爷腿上的钢钉，是谁钉的？一百年前火烧庄园的人，又是谁？你们为什么死后成为被困在庄园里的鬼？我又为什么，会冥冥之中踏入这里，爬山时，那些帮助我上山的鸟，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小少爷显然无法理解，苏樾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会想到这些。

“你一个都不知道吗？”苏樾看着他，低声问。

这时倒像是苏樾占了上风，小少爷不能忍受，怒气冲冲把苏樾提起来，重新塞到沙发上，手拽着他的衣领，小臂抵着他的喉，“你不过一个男仆，现在还是我表哥的狗，这些关你什么事？你以为自己是谁，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使者吗？”

苏樾道：“我不是。”

“那就闭上你的嘴，干好你的活，再老老实实被我们欺负，懂了吗？”

苏樾小声说：“我现在不就正在被你欺负吗？”

“你好像真是一点都不怕我？”小少爷咬牙，瞪着他。

苏樾闭眼轻声说：“怕或者是不怕，要杀要剐，还不是都随你们。”

“那你不如死了算了！”小少爷死死掐住他的脖颈，他开始剧烈咳嗽。

铁链急剧耸动，躺在地上的一截慢慢升空，仿佛正在缩短，小少爷不敢再用力，怕真的把苏樾掐死了，表哥来找他麻烦，于是松手，掀开苏樾的眼皮，压下满腔怒火说：“别再惹我。”

苏樾睁开眼的瞬间，被铁链拖了出去。

链子在走廊里快速缩减，拽着跌跌撞撞的他去往少爷房间，他没法正常走路，横冲直撞了一截，到了房间门口，他被狠狠扯了一下，于是摔倒在地，他打算爬起来，却就以跪姿，被拖进了房间。

被一路拖到了少爷面前。

眼前是少爷笔直双腿，再一抬眼，是双膝，又一抬眼，是搁在膝上，戴着跟他同样手铐的腕，最后他抬头，对上少爷的双眸。

“上床。”少爷移开冷漠眼神，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