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嚼着随手买于路边小摊的糖人，吭呲吭呲声不断。碎块甜滋滋的，丝丝缕缕融于口中。

她迅速浏览查询着悬浮于半空的，其他人看不见的信息。

“人界，碧梧镇。虽名为镇，实非寻常小镇可比。此地湖泊星罗棋布，山青水秀，气候宜人。

众多不生灵智的动物栖息于此，与人共处，其中尤以鸟类为最。镇上流传着古老传统，即收集散落鸟羽，通过特殊工艺保存，进而制作成各式衣裙、披风，甚至可用作建造材料。

碧梧镇的河畔湖边，生长着一种独特之花-碧梧花。其花蕊灿金，花瓣斑澜，轻盈如羽，如同朵朵晚霞落入世间。

其性质独特，当地人将其花瓣，根叶制成膏粉，擦于羽毛之上，能使其增亮，更有防火，防潮等奇效。”

汤汤团子干脆整个窝于她中，不时凑近小口舔着宛若玉雕的糖人。

“现在就走？”

元霄不答，汤汤问：“怎么了？”

元霄微仰着头，姿态闲散，感慨道：“死亡一直是沉重而狰狞的，但或许，某些人偶尔渴望着抵达它，来寻得生的答案。现在，它降临得如此轻易，离开得又如此随意，让我有些……”

她不禁轻吁一声。叹声方起，便悠然而去，不留踪迹。

“啾！”响亮传来，白团子飞至元霄颊侧，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啵嘴。

“走，干活儿去，赚钱要紧！”

元霄也重新装备了打工人的坚强：“走，我们传送去碧梧镇，采购货物！”

·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半晌而后，湖面轻荡，一位秀丽女子头顶盘形花叶，轻柔地破水而出。

她的乌黑发丝如文墨铺展，尾端于水中轻轻荡漾；肌肤胜雪，水滴沿面颊散落，若朝露缀于花瓣。

远远望去，那女子面带红晕，含羞带怯，宛如出水芙蓉，清新脱俗，美不胜收。

然而……

“我亲爱的汤！汤！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要传送到湖里？你一定是想教育我白嫖是不对的，是吧？”

那似弱柳扶风的落水女子，此时正在脑海中与她亲爱的系统进行友好交流。

“汪！汪汪汪！”一只雪白幼犬，湿漉漉地扒拉于元霄肩头。

“汤汤！就算你变成小狗了，也逃不过我的制裁！”

元霄此时化形为人，竟忘了仍身处碧波，兴致大发，一把揪起汤汤，意欲挠它痒痒肉。

汤汤受此突然之举，一通扑腾挣扎，水珠乱舞。若远观，可见美人衣袂飘飘，与白狗嬉戏，与清波共舞，如梦似幻。

忽然，岸上传来关切之声：“这位姑娘！你可需人帮助吗？”

元霄动作一滞，先确认红翅，已不可为外人所发现，心中稍宽。随后，她思忖着如何让自己不像精神病院的逃犯，遂换上得体而温婉的笑颜，若桃花初绽。

元霄羞涩道：“哎呦，我不慎落水，一时惊惶，竟抽着筋了，这四肢真不听使唤呀。那就劳烦小郎君啦。”

好心少年郎拉元霄上岸。他肤色略黑，嗞着白牙，便开始滔滔不绝，对元霄施以直男的关怀。

本可施术将湿衣瞬息变干的一妖一狗，皆浑身湿漉漉，神情中流露幽怨之色，在深秋并不算冷的天气中，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

“哦对了，我叫韩涵。”少年一拍额头，如梦初醒，急急解下棕色外袍，披于元霄身上。

“我家离这里不远，姑娘若不嫌弃，可以来我家更衣休息。我和我家少爷……我和我的友人恰好住在这儿。”

元霄应声：“那就麻烦小郎君了。”

韩涵领元霄和汤汤回到家中，元霄更衣完毕，擦干了汤汤。

韩涵手捧一剔透花瓶，蓄满水，递至元霄手中：“姑娘是个异乡人吧？我见姑娘你，好像尤其留意这碧梧花？”

元霄将上岸之时，顺手拔于湖泊之碧梧花，一一插于花瓶，答道：“是的，我是慕名前来。”

韩涵闻言，眼中闪过了然，随即爽朗道：“这里的衣物别具一格，裙装更是颇受各地姑娘欢迎。元姑娘你穿着的裙子，它背后羽毛，就正是经由碧梧花所制之膏粉处理的。”

元霄方才换去湿衣，现着一袭素白裙装，衣袂翩翩。背后裙摆之上，羽毛细密，轻盈灵动，飘逸若仙。

元霄捻起一根白羽，便听韩涵又道：“少爷……呃，我的友人对这些事儿颇有心得，能为你解答此中门道。如今天色已晚，他应该很快就会从集市归来。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他脾性高冷，像个深不见底的陈年古井，略为招人讨厌。”

韩涵言必，沉默半晌，忽闻有人道：

“这比喻倒真是贴切。只是我这古井，并非无底，只是深了些，回声慢了些罢。”

声音自后传来，低沉而悦耳，不温不火，却于言笑晏晏之际，流露淡淡锋芒。

元霄转身，只见一年轻男子倚门而立，约莫二十岁左右，身形高大修长。身着蓝黑衣衫，朴素无纹饰。

男子抱臂而立，自如放松，然气度非凡，隐隐透出一股挺拔之姿，宛若青松立于山巅。

他五官如刀刻，双目深邃狭长，鼻背挺直，端得一幅淡漠姿态。此时，只见他剑眉微挑，面带玩味，向韩涵问道：“这位是？”

韩涵见状，急忙上前，回复男子：“这是元霄姑娘，这个是她的宠物。”

韩涵又转身，对元霄介绍道：“此乃我的友人，名为张玄…张小灵，啊，错了错了，叫张大灵。”

“汪，汪！”汤汤脑中传讯，一言难尽：“小灵不行改大灵，这是憨憨作为男人的敏感吗？”

元霄欲于虚空中，捂汤汤的狗嘴。她强忍笑意，声音微颤，以经过专业训练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笑之资，有礼一揖：“幸会，张公子。”

韩涵一番话语解释已毕，张大灵道：“原来，姑娘是为此地独特衣裙而来的。我对那商贩买卖之事，略有见地，但若是新奇流行的衣饰，倒不敢轻言。”

元霄闻言，轻轻摇头：“不然，我感兴趣的是这里碧梧花的独特工艺。关心之事也是专精此物的商家，要是能得知大宗售卖者就好了。”

“哦，那还真是奇特。异乡人里，显少有对此物的兴趣，元姑娘你却有此雅好，非俗人所及，着实令我好奇又佩服。”

元霄再次使出电眼光波，装傻充愣。

她杏眼微瞪，眼波流转，目光澄澈如一池清水，一望见底，如同小精灵般天真烂漫，叫人怜爱。

如此明媚少女，即便她有些与常人不同的爱好，又怎能对她有所异议？

然而，张大灵目光凝视元霄，如无形刀锋，似穿透她的身体，直视她那微凸肩胛。

他扯唇一笑，意味不明：“好，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带元姑娘前往集市，介绍我熟知的商贩。届时，定让元姑娘得偿所愿。”

·

次日，晨曦初露，张大灵带着元霄，韩涵，三人一狗，骑马离家。

天色渐明，人声如潮水，一幅烟火图卷，于喧嚣之中，展于眼前。

既入集市，张大灵和元霄下马，徒步徐行。

“碧梧花制品中最为常见者，为增色粉与防火膏，处处可得，但是品质参差。还没到我所荐店铺之前，元姑娘可以到处逛逛，对比其它店铺的商品。”

张大灵微微低头，使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也能被听清，高大挺拔的身形微曲，凑在元霄耳朵附近，莫名有迁就之感。

人声鼎沸，张大灵微微低首，使声音能清晰入耳。高大挺拔之身弯曲，靠近元霄耳畔，似含一番关切之意。

元霄眉眼如画，犹如白蝶轻盈飞舞，穿梭于各家店铺，不知疲倦。张大灵则站立一旁，目光追随其间，嘴角微挑，似意味深长。

韩涵走在他俩其后，牵着三马，见黑衣公子英俊非凡，白裙女子清丽脱俗，二人高低相间，岁月静好。他流下总裁小说管家同款眼泪：“少爷许久没这样笑了。”

一行人终于行至目的地-聚宝阁。

聚宝阁，招牌高悬，金箔贴字，日光下熠熠生辉，金光闪闪。门大开，店内四壁满挂羽毛缎子，大红大绿，鲜艳震撼，让人眼瞎，让鸟去世。

韩涵自豪莫名：“这就是碧梧镇上最有名之商铺，为张玄…唔唔…商会之…唔。”

张大灵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左手紧捂韩涵喋喋不休之口，其力足以窒息。他身形稳如泰山，八风不动，若拿手杖则为英伦绅士，然其笑尴尬莫名，道：“此为聚宝阁。…独立经营。”

店主人乃一胖子，笑容满面，身着金羽长衫，腰束金链，行进时叮当作响。

张大灵身形微动，退至后方，同元霄道：“你自己进去看看，我与韩涵在店外相候。”

元霄随胖老板走进店内。

胖老板身形臃肿，走伐却不慢，金羽相接之细线绷得紧紧，步履之间，轻响嘎吱如细语，腰间金饰，大如核桃，相互撞击，哗啦作响。

他笑容可掬，褶皱鼓起，似不甚美丽之菊花，问道：“这位小娘子，你是来买裙子的吗？”

元霄直言不讳：“我听闻，这家店铺可以购得碧梧膏粉。”

胖老板闻言，面色一变，不似春日逢暴雨，反若猪油凝结，渐显僵硬，不悦道：“这里只与专营之店交易，你速速离开罢。”

元霄心中盘算，若老板不肯松口，便不再纠缠，退而求其次，另寻他铺。

思忖间，她见胖老板若有所思，忽而露出猥亵狡黠之笑，语气亦转含糊：“小娘子，这生意倒是能做，不过你需要跟我到货仓处一叙。”

二人步入货仓。胖老板道：“我看你识货，不妨在这里先亲自验货，再论其它。”

元霄轻启瓶塞，低头验货，忽觉身后有异，肥腻双手流连于其臀部，缓缓上探，欲图不轨。

元霄心中一惊，猛然退后，挥手一掌，响如雷霆，胖老板被打得踉跄后退，撞于货架上，随即乒铃乓啷。

胖老板见她不从，脸色骤变，目露凶光，怒道：“你竟为有灵力的修炼之人！可惜如此孱弱，呵，竟然妄图反抗我？”

言罢，他暗自催动灵力，身形飞速向元霄贴去，想要将她困住，迫使她屈服。

无形的压力袭来，元霄心中一横，摆开现代搏击之姿，正欲反抗，忽见老板目瞪口呆，定定凝视她背后。

一对巨大的红色翅膀将元霄藏于阴影。原本轻盈柔软之羽，今变得根根分明，锋利异常，形如刀刃，寒光闪烁。其色如鲜血，鲜烈摄人。

元霄从自己的翅膀收回视线，略显乖巧道：“此言差矣，我不为修士。但是老板呀，你愿不愿意和妖怪好好谈生意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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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碧梧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