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旷野，狂风呼啸，暴雪纷飞，能见果然度不高。
方歇硬顶着暴风雪艰难前行。
此时他脖子挂着两大包，背着时雨浓。
怕她冷到就用褥子裹着被子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再把褥子的四角用稻草系在他前胸和腰间，这样他们两个人都能暖和一点儿。
好在路上的积雪没有方歇想得那么夸张，盯着车辙印走，雪都没过他鞋面。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方歇就已经走到三叉路口了。路边有一座不起眼的界石，上面刻的字很小，方歇把雪扒拉开，上面刻的都是这个大陆古早时期用的古文，方歇不认识。
他就绕到界石另一边，再把雪扒拉开这上面的字他认识，所以古人还是很会随机应变的，历史上的古迹他们舍不得改，就换一面写呗……
方歇仔细辨别，来时的那条路是“寒泉县”、左边“寒河县”、右边“寒溪县”。
这会儿方歇感觉背后暖烘烘的，一直也没听到动静，估计人家应该是睡着了，便也没喊醒她，
童养夫的记忆里，寒泉县就是县主的领地，来时路肯定是不能去的。
剩下寒溪、寒河，方歇觉得河比溪大，那就往寒河县去呗。反正他听时雨浓的意思，就是先离开这个地方，那往大的县城准没错。
这次走很久，差不有三四个钟头，方歇才终于看到界石，这回的界石差不多有半人高，果然大地方的东西主打就是一个“大”。
确定已经进入寒河县范围，方歇整个人都松快了，随手抓了把雪来解渴。
等到远远能看到城池的时候，前头也出现了其他冒雪赶路的行人，方歇赶紧把包头的布裹严实。这世道是女人的天下，他现在的性别在这地方不是很安全，所以包严实些总没错。
方歇快走到城门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躲在墙凹处避风，他也去找了个凹处，放下被褥查看时雨浓的情况。
感觉到光亮时雨浓就睁开眼，她这会儿已经有些烧糊涂了，呼吸烫得厉害。
“姐姐，你还好吗？”
“……还好。”
说话都这么虚，方歇心情沉重，他就近找了把干净的雪喂她，“抿化了再咽。”
雪水润过喉咙，时雨浓感觉好了一点儿，她往周围看看，雪比出来之前还大，完全看不清周围，只知道她们背后就是高墙。
她问：“咱们现在到哪了？”
“寒河县，从远处看着还挺大。”
“辛苦你了……等下进城先找个能避风的地方休息一下。”
“放心交给我，肯定办好。”
方歇看她烧得厉害，雪风吹多只会更严重，就又给她包上。他站起来在周围看看情况，等到城门打开，从城门出来几个镇兵，开始检查进城人员的包裹，文件凭证。
一看还要凭证方歇就傻眼了。
好在也有人没得凭证，就交点儿铜板，方歇伸长了脖子仔细看，发现给三个就行。
他就把包裹和被褥一块搬过去。
镇兵询问：“你一个人啊？”
“是我和我妻主，她前几日扫房顶摔着了，突然暴雪她又感染了风寒，眼瞅着情况不太好，我的公婆腿脚不便就让我带她进城看大夫。”方歇把早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镇兵掀开被角看了眼，里头的姑娘头上确实有伤也发着高热。
“凭证有么？”
“我们不怎么进城，就没办凭证。”方歇抠抠搜搜从袖口摸出五个铜板奉上，“您行个方便。”
镇兵接过钱挥挥手。
进了城，方歇东找西找，货比三家总算是让他找了满意的落脚处。
在平民区民办小旅馆，五个铜板一个有热炕的单间。
房间大小凑合，有炕，炕桌，还有盆架和便桶，尤其方歇看中了外头走廊上有一排公共炉子，还有炊具和药锅，一天一个铜板就能烧饭熬药。
考虑到大冬天没经济来源，还得给时雨浓看病，他手里的银子必须得省着点儿花，街上买吃的不划算，还是得自己做饭。
方歇把人安顿好，就上街去了。
先去药铺买了两贴中药，又去米铺买了半斤杂粮米，肉铺买了二两刀口边角肥肉，冬天蔬菜比肉还贵，方歇就选了点白菜帮子，蔫巴的青椒，还有其他需要的也买了一点儿。
这些杂七杂八加了还没有一贴中药贵。
只能说古代的药它是真贵啊！方歇把药按大夫叮嘱的法子熬好，拿汤匙趁热一点点给时雨浓喂进去。知道是吃药呢，迷迷糊糊地时雨浓也咽得很积极。
方歇感觉很欣慰，他发现这姐们耐受力是真的强，照顾她就很省心。同时他也觉着不忍心，方歇感觉这姐们成长环境应该特别糟糕吧，又疼又难受都没听到她出声，真是太能忍了。
做好饭，方歇端着吃的进屋，正好就看见姐们在嘘嘘。估计她烧糊涂了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嘘得可认真的了……
方歇尴尬的背过身。
方便完，时雨浓摇摇晃晃的爬上炕，虚弱的告诫他：“……你不许笑话我。”
“没有没有，你生着病呢。”方歇表示理解，把炕桌拖出来放上吃的，“我去收拾一下，你凑合吃点儿啊。”
“我可以的。”
方歇把便桶收拾好提回屋，就看到这姐们正忙着干饭。
啧！她坐都坐不稳，也要手扶着桌子炫饭，这精神委实令人感动啊。
方歇洗了手坐到她旁边，把她扶起来靠他身上，端起饭碗给她喂饭。
等她吃不下自己爬回去躺着，方歇就把剩下的都给包圆了。
把锅碗瓢盆全给人收拾好，方歇瞅见其他房客就掰树枝来嚼，嚼吧嚼吧就吐出来用水来漱口，正好他们没牙刷方歇也去折了一条枝子回屋。
趁着人还没睡着，方歇端着水碗和盆过去，招呼道：“来~你把这个树枝嚼碎了在嘴里涮涮，咱还是简单漱个口啊。”
“我会这个。”
时雨浓把他手心的树枝塞嘴里嚼，没牙刷之前都是用枝条沾盐来漱口，现在连盐都没有，那就干嚼呗。
漱完口时雨浓又往被窝里一钻。
方歇偷偷笑，她跟个冬眠小动物似的，就挺好玩。
等他自己嚼吧那个枝子才知道这玩意儿又苦又涩，真让人难以忍受！方歇觉着旁的他都能省，但买猪毛牙刷和牙粉的钱坚决不能省！
烧了热水回来，方歇发现没毛巾，他琢磨一下干脆把自己的肚兜解下来、可能两个世界的风俗不同吧，反正他从来不穿这个……
这肚兜还挺大，方歇撕成两块，一块做洗脸巾，一块做擦脚布。
给时雨浓洗完手脸脖子，趁着她睡觉，方歇脱了衣服连头发带身上都一起洗了。
昨天塌房和烧房子搞得他身上全是灰，洗一下总归能舒服点儿。
擦完水都是灰浑的，他就着浑水把脚和布袜都给洗了，洗完的东西都搭在火墙的绳上，火墙很暖和，估计睡一觉就能干。方歇琢磨了一下，又去打水回来把贴身的衣服都给洗了，趁着火墙暖和一起考上。
外面的衣服脏无所谓，贴身的还是要干净，不然赶路出汗容易馊啊，万一再长虱子那就太恐怖了……
旅馆的被子都油了，方歇不敢往身上裹，他就去推推时雨浓，“姐姐，旅馆的被子太脏了，我跟你挤一挤行吗？”
“嗯……”
他们的被子看着也脏，但是里头面还算干净，而且就一个人睡过，总比旅馆那不知道多少人盖过的被子强。
睡到一半，时雨浓翻身不小心碰到他，滑溜溜的，当时她就吓醒了：“卧槽！你怎么不穿衣服？”
“衣服洗了……都是，都是灰……”方歇睡得正香呢，他背过身去，“我背着身没事的~哼……”
时雨浓抬眼看，人家贴身的确实都洗了。
想到昨夜里人家又翻东西又点房子的，还背着她赶路贴身的衣服肯定都是汗和灰么，穿着睡肯定不舒服……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互相理解互相体谅嘛。
她也转过身，赶紧睡觉睡醒就好了。
人困马乏，被窝又很暖和，这一觉他们俩就睡到了傍晚。
方歇起来果然衣服都干了，他穿上去把外头衣服拿到门边拍灰，拍干净再穿上至少心里边舒服。
时雨浓探出脑袋呼叫他：“方歇，方歇，你给我把衣服也洗了吧。”
她发了一身汗贴着怪难受，被褥也被她睡湿了几块，她不舒服她就一直挤方歇，后来方歇干脆就换到她最开始睡的那块凑合着。
“好啊，你脱了放边上。”
烧了热水回来，看她精神还不错，方歇扯下洗脸巾递给她：“我先去熬药，你把身上擦洗一下，后脑勺也洗一洗，都是汗。”
他俩挨着睡的，方歇知道这姐们发汗头发都是湿的，要是回汗她又得难受，还不如就着热水洗洗。
等方歇把药端回来，时雨浓已经穿着衣服贴着火墙在烤头发。她还把被褥翻过来炕上，等炕干被褥就不潮了么。
“来，大朗喝药了。”方歇招呼道。
时雨浓抿着嘴不想搭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