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波

魏正卿看看伶舟絮,又看了看萧隐,脸上涌现出几分为难,还不等回话,那人群中忽然就蹿出了个瘦高的身影,萧隐猛地扭头果然又看见了那张尖嘴猴腮的脸。

“走啊!”他狐假虎威拔高了嗓音,喝道。

萧隐横了他一眼,顿时这丁的就咽了口唾沫,可他偷偷看了眼那老头,见那老登也虎视眈眈地盯着萧隐,立刻,一股勇气就从他心头一下子暴涨起来,“你听不清呀?”他翻着眼珠对萧隐嗤笑道:

“人家都说了让你立刻滚出衡山,而且,”抹了把头发,他仰着下巴:“我是你上级,你作为一个外门的学徒,得听我的!”

萧隐没作声,只是冷冰冰看着他,那模样换以前他估计还会有些发怵,可现在有那老登撑腰,他开始越发硬气起来,看萧隐不动弹,他甚至还开始伸手作势要拽她,然而还没等动手,只听砰的一声,他就顿时惨叫起来。

“什么东西?”伶舟絮冷眼相待:“也配对我的人指手画脚?”

话音未落,围观群众就已经一片哗然。魏正卿惊惶地看着她,伶舟絮手中那鞭头滴滴嗒嗒的都是血,她没看魏正卿,也没看萧隐,更没看那老头,只是冷冷凝视着地上那人——如果那还能算是个人的话。

只见不过刹那,刚才还站在她们跟前叫嚣的破铜锣嗓子这时半张脸半只手都已经完全剔去了血肉,烂肉混着鲜血沾在他衣服和露出森森白骨的手上。

他跌坐在地,“啊啊”叫唤着,泪花滚滚,嘴里还不时流血,那血咕噜噜摔在地面,似乎还掺了几粒白花花的东西,萧隐离得近,看得出那是什么,没想到方才只是一下,就能把他不但打得皮开肉绽甚至还打落了牙,回想着不久前看到的残影,萧隐不禁想起了一句话:“收回一团,放击一片,收回如虫,放击如龙。”这是书中对九节鞭运动风格的描述,在此前,萧隐从没有见过真有人使用九节鞭,毕竟她只是在衡山外门打杂,而且,就是在内门学艺,据说也不是谁都能随便用这九节鞭的,因为这武器软中带硬、异常凶猛,有“巧打流星,顺打鞭”一说,运用起来就如那句话似的上下翻飞时变幻莫测,所以单单是练习就多有不易,有的人可能运用不当就反把自己抽了个好歹,而这名唤“絮儿”的少年却明显能把这鞭子用得抡起似车轮,舞起似钢棍……看来这少年真不愧是名门之后,身手矫健,九节鞭的威力也果真名不虚传。

而那老头明显也没想到伶舟絮居然能出手伤人,可眼看着事情闹大,他也究竟不能干看着,就立马给魏正卿使了个眼色。

魏正卿在事发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吩咐人将那破铜锣嗓子拖走,好生治疗,等到那帮人都彻底没了影子,他才回身看向了伶舟絮。

伶舟絮看出他眼神中略带责备,不由火气更盛:“是他自己冒犯在先!难道怪我?”说着,她猛地提手一扬鞭,顿时一阵走石飞沙,紫府门前那一堆人又一阵叽叽喳喳。

魏正卿看了看她,低头叹息:“我也不曾说什么。”

“胡说!”伶舟絮怒道:“你用眼神说了!你说我不好!”

“那畜生明知萧隐是我的人,不仅屡次唐突了我们,刚才还竟敢拿乔,我岂能容他?”

魏正卿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别开视线,“即便如此,他也是手无寸铁且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手握九节鞭,力能拔山,又怎能……”

萧隐闻声,皱了皱眉,伶舟絮听得已经心头火起,噔噔上前两步,这时,那老头终于咳嗽道:“罢了。”

萧隐看向了那老登。

老登道:“絮儿年轻气盛,行事冲动也是在所不免,正卿你既然是她师兄,就理应多担待一些。”

和刚才为了选人这点“鸡毛蒜皮”就直接撂脸色不同,这次出了见血的事儿,这老登话里话外竟然都是个要息事宁人的意思,萧隐眉头一挑,心中却还是只觉得了然。而魏正卿闻言虽然拧了下眉却还是道:“有劳师叔提点,晚生受教了。”

他说得声音不低不高,也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在这字里行间仔细咂摸一番,隐约能品出来一点儿怪里怪气的滋味。

伶舟絮哪里咽得下这种哑巴亏,立刻就冷了脸。

而那老头没有看她,也没有看魏正卿,而是直勾勾盯着萧隐,萧隐立刻毫不犹豫地回望,几乎瞬间,一股强烈的钝痛就压住了她的膝盖,她不由闷哼一声,与此同时伶舟絮惊怒交加地转头,又立刻恼怒地冲那老登叫喊起来,可萧隐一言不发,还拉住了伶舟絮的胳膊不再让她上前。

她年纪尚轻,看样子又不谙世事,显然是不知道其中门道,萧隐心知,那老登这些所作所为其实都不外乎还是为了伶舟絮。

先前,老登针对她选人一事闹了不愉快,是因为终南这回往衡山来是为了专程给这名唤絮儿的少年办事,这个事虽然从来不曾细讲到底是什么,可萧隐听说过,衡山内门不时会有组织门徒外出历练的事儿,很可能这回终南的过来招工,也是为了随行历练等需要武力值高的事儿挂钩,这才让她务必谨慎挑选——当然了,如果说是为了招保镖,那么萧隐猜这一行人肯定不至于往衡山跑,毕竟终南多的是比衡山资质更好、武力更强的人,那么能够让她们大老远跑这一趟的,恐怕就是为了挑“杂役”了——这是萧隐根据衡山的大致情况推理出来的。虽然她一直在外门待着,但是以往也听说过,内门出去历练总会找几个人做临时工打理生活起居,不过这种事基本都是别人抢破脑袋才竞选上的,甚至还得有点门道儿的,像破铜锣嗓子那种才好被选上沾光出去溜一圈也捡个“随行历练”的头衔,不过这肯定还是得在运气足够好的前提下。

要是运气差一些,“随行历练”遇到了什么猛兽直接死翘翘了,那也只能认栽。

因此,萧隐从不主动跟着争什么衡山内门“随行历练”的位置,尽管她知道,衡山门徒去的地方很可能也不会有那么高危,可说到底,像她们这种杂役就是宗门里的易耗品,几乎没几个人真的会把她们的命当作命,如果说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她们要么手无寸铁要么捏着那几粒辟谷丹约等于手无寸铁,基本上生还概率也更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还想留条命在给自己搏一搏,要是命都没了那就直接一切清零了。于是对于这种极可能让她阴差阳错死得不明不白的差事,她是一直避之不及的。

可这次不同。

虽然她还是觉得这辈子有命活着很重要,但是有时候,萧隐也不得不做出让步:她要赌。

赌终南的这次挑人如果选中了她,那么她就有可能会有更多报酬——毕竟终南近些年发展得热火朝天的,不缺钱,给的报偿肯定也不吝啬,甚至即便她死了,也八成有人会给她娘养老送终,那对于终南来说都是洒洒水的事了——如果说运气好,她不仅活着还表现出色,那么还有可能从此一跃而起——变成终南山的外门学徒。

而终南山外门和衡山外门不同,萧隐听过,在那里是可以学得到功法的,只要有人领着她正式进门,那么到时候,她的人生就会翻天覆地了。

尽管这些讯息有些是臆测,有些是道听途说,可是萧隐也知道,她绝不能在衡山外门坐以待毙。要不然等过了几十年,她还是不得不被赶下山,还是要被“打回原形”接着仰望那些人——

她要赌一把,赌她可以逆天改命,即便下注了她后半生,萧隐也不得不赌。

因为她还有很多想要的,还有很多想追求的,所以她既贪心又不甘心,这些让她有野心,有胆量,也有行动力,于是才造就了如破铜锣嗓子眼中的那个“不服管的萧隐”,才催生出了四喜看来的那个“不一般的萧隐”。

毕竟只有那样她才不会再任人鱼肉,否则,她迟早有天就会像刚才的破铜锣嗓子一样,因为触怒了权贵所以就顷刻间遍体鳞伤——

她不要过那样的人生!

她要做的,就是功成名就的萧隐,也是一往无前的萧隐,她要有权力——权力是什么?其实就是能够伤害别人的能力!她要逆天改命就必须有那种能够倒海移山、点石成金,谈笑间万物灰飞烟灭的能力!

唯有如此!

萧隐捏紧了手,也唯有如此,她才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再没有任何人能轻蔑她,也再不能有任何人敢威胁她——这才是她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最终目标,为此,即便让她赴汤蹈火,她也在所不惜。

因此,萧隐只是咬牙撑住了膝盖上那股沉重的钝痛。

而那老头看着她汗津津的一张脸不由皱了下眉,下一刻,萧隐忍不住弯了后背——一阵剧痛竟忽然间从她五脏六腑都爆发起来,那种疼和她以往来月经的闷痛不同,那是一种撕裂和烧灼的痛,仿佛心肺都一下子被拧攥了又火烤,只一刹那,她就涨红了脸,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伶舟絮的脸和声音都在她跟前仿佛忽近忽远,而魏正卿好像也焦急起来,他猛地一撩衣摆居然忽地跪了下来:

“这萧隐不过**凡胎,并没有经过任何炼体,如何受得住这般考验,还请师叔收了神通罢!”

伶舟絮也怒喝:“不许动她!人是我打的,事儿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牵连无辜!”

可那老头却只是一昧看着萧隐,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对伶舟絮或魏正卿——“你刚才说,你唤什么名?”

温馨提示,这个世界的本质:谁拳头硬就是谁说了算。

所有人其实只要能力够了就不需要符合普世上的道德规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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