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笙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缩到一半，又挺直背脊，强装镇定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们今日与小皇叔闲聊，谁知聊到一半，小皇叔就顿住了，还问我们有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说完，他抬头瞥了一眼承恩帝的脸色，接着道：“当时周围都很安静，我们都在听小皇叔说话，根本没人发出声音。”
承恩帝不怒形色，只是一瞬不瞬看着五儿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笙抿了抿嘴，继续道：“然后小皇叔就说要回府了，我们几个就商量着如何跟太傅提起此事，谁知道一错眼的功夫，小太监就来通报，说小皇叔晕倒了。”
七皇子李暇也连连附和：“父皇，太子哥哥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可以作证。”
只不过稍微略去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已。
承恩帝剑眉紧蹙，思考着要不要请护国寺的大师来一趟。
“唔——”昏迷的少年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浓黑的睫毛眨动，一看就是将醒之兆。
伺候的太医几乎称得上是欣喜若狂，连忙拱手道：“皇上，小王爷醒了。”
承恩帝三步并两步过来，李昶绪幽幽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面含关切的脸。
“皇兄……”
承恩帝眸色柔软，应道：“嗯，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昶绪眨了眨眼：“你头发乱了。”
承恩帝：…………
其他人：……………
最怕气氛突然尴尬。
李昶绪半坐起来，抬手拔了脑袋上的银针，还给战战兢兢的老太医。
“本王没事了，你回太医院歇着吧。”
太医不敢应，颤颤巍巍看向承恩帝，承恩帝对他摆了摆手，太医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告退。
李昶绪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皇兄，你看你把人吓得。”
承恩帝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从小壮得跟牛犊子似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角落里几位皇子、伴读偷偷竖起了耳朵。
楚沐也眼不错地看着他。
李昶绪摸了摸肚子，目光明媚而忧伤，似有千言万语，叹息道：“或许是每天起得太早，吃的太少。”
“繁重的课业几乎要压垮我这副柔弱的小身体。”他假假地抽泣着，可怜巴巴地仰望承恩帝：“皇兄，我能请半个月病假吗？”
“不能。”承恩帝冷漠无情地拒绝了他。
李昶绪一下子收起所有的情绪，也学着承恩帝一样，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皇子们：………
李昶绪沉默了一会儿，又不死心道：“今天，今天我头晕脑胀，就不去上书房了啊。”
虽然在侄子们面前很潇洒，但是当着他皇兄的面，李昶绪还是很知分寸的，那什么，齐不齐的总要给他皇兄的面子做足了。
果然，这次承恩帝不置可否，没有明着拒绝，便是默许了。
承恩帝扫了一眼他的儿子们，眉眼一沉：“还不回去上课。”
几个皇子浑身一紧，“儿臣告退。”
“父皇，儿臣告退。”
等人走了，承恩帝才缓了脸色，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眼底藏笑，问：“饿了？”
李昶绪特别诚实地点头：“真饿了，你看我每天起得比鸡早”
“打住。”承恩帝太了解他了，“母后这个时候应该也醒了，要不要过去。”
“要要要，我要去给母后请安。”他当即下床穿鞋，特别敷衍地跟承恩帝告别，然后就往外跑了。
承恩帝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臭小子。
他还没感慨完，跑出去的亲弟弟又去而复返，承恩帝笑道：“你……”
李昶绪对着珠帘后的少年喊： “楚沐，你咋不跟上啊，走了。”
楚沐此刻完全不敢抬头看承恩帝的脸色了，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蝴蝶环绕，然而路过的人却无心欣赏。
李昶绪掰着手指念叨着待会儿到了慈宁宫吃点什么好。
“虽然说还是上午，但是我卯时就起了，一路紧赶慢赶跑到上书房。”
楚沐眼观鼻鼻观心：是啊，侍卫们抬着轿子，一路紧赶慢赶把您送过来。
李昶绪： “一念书就是几个时辰，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楚沐：您趴在最后面呼呼大睡，太傅气的胡子都翘了，也没见您醒过来。
李昶绪：“得吃点好的补补，也不整那奢侈的。”
“就金腿烧圆鱼、 巧手烧雁鸢、桃仁山鸡丁 、蟹肉……算了，现在也找不到肥蟹。龙舟鳜鱼、 滑溜贝球、 酱焖鹌鹑、 爆炒牛柳、 酿冬菇盒、荷叶鸡、素炒鳝丝、川汁鸭掌。然后点心嘛”
他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炷香：“也不弄多了，就冰糖核桃、 五香杏仁，水晶软糖、 五香腰果、 花生粘、鸳鸯卷，糖蒸酥酪、熬乳茶罢。”
楚沐：羡慕的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来~
“对了，”李昶绪以拳击掌，“现在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时节，再加一个蜜饯海棠。”
“啊，本王真是一个好养活的人啊，随便几道菜就能打发了。”
楚沐：…………
楚沐：殿下，这话你能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吗。
李昶绪想到好吃的，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两刻钟之后，两个少年就到了慈宁宫，宫门的太监见是他，连通报都省了，直接把人引进去。
一边走一边笑道：“太后娘娘才用了早膳不久，这会儿应该在花园里消食，她老人家看见您来了，一定非常高兴。”
李昶绪理直气壮道：“那当然了，谁让小王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呢。”
太监笑嘻嘻附和：“小王爷说得是，说得是。”
他们说话间的功夫，就走了不远的距离。李昶绪眼神可好使，一眼看到花园里最尊贵最威严的老妇人，撒丫子就跑过去了：“母后，好几日不见您，儿子好想您啊。”
太后一下子就笑开了，摸着小儿子的脑袋瓜，又惊又喜：“怎么想起来母后这来了。”
李昶绪咧嘴笑：“儿子想母后了，所以就来了。”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稍微掂起脚尖，趴在太后耳朵边叽叽咕咕。
“我跟太傅说我今天不舒服，只有母后宫里的熏香能治，然后就请病假了。”
太后乐不可支，伸手点了点：“你这个小淘气，让你皇兄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楚沐见怪不怪，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果然，下一刻太后话锋一转：“你去上书房起得早，这会儿也有几个时辰了，饿不饿，想吃什么跟母后说。”
李昶绪就等这句话呢，麻溜儿地报菜名。
太后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你个小子，你这是早就打好主意，在母后这里蹭一顿了吧。”
话虽如此，却是扭头就吩咐底下人去准备。
李昶绪嘻嘻笑，扶着太后在花园里走动：“母后宫里的膳食更美味些。”
太后叹了口气：“既然喜欢母后宫里的膳食，当初怎么还急吼吼地闹着要出宫建府，若是你还住在宫里”
李昶绪接过话茬：“若是我还住在宫里，像个什么样子。诸王之中，哪个不是去了封地建府，无诏不得回京。”
“他们怎能跟你相提并论。”谈起诸王，太后神色不悦，当初承恩帝上位，没少经过厮杀，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
“是是是，我才不跟他们提，我只跟皇兄并提，谁让我和皇兄是嫡嫡亲的兄弟，都是母后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我们的感情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的。”李昶绪一通话哄得太后缓了神色，而后又跟她说起宫外的趣事，不时逗得太后朗声大笑。
“儿子前儿日子换了便服出宫四处溜达，看到一棵百年老树下，一群老大爷在下象棋，儿子就上去凑热闹，突然一个小孩尖声叫道：大爷，你的车没了。”
李昶绪学着大爷，摸着不存在的胡子，语重心长地教育：“小娃娃，这个不叫车，这个叫ju。”
李昶绪又跳到另一边，捏着嗓子，学小孩儿样：“好吧大爷，你的牛ju让人牵走了。”
太后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笑得前俯后仰。
楚沐原本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这会儿不得不低着头，拼命咬住唇，免得自己发出声音，否则在慈宁宫失态了就不好了。
他旁边的玉华姑姑也差不多，忍笑忍得艰难。
太后笑问：“然后呢，大爷的牛ju追回来了吗？”
李昶绪昂着下巴，拍了拍胸脯，像只骄傲的花孔雀：“有我安宁王在，自然不会让百姓财物受损。”末了，又道：“我还送了那小孩一盒点心，把他高兴坏了。”
太后眼神慈祥极了：“我们小十二打小就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孩子。”
“那聪明善良的好孩子能吃饭了吗，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故意吸气，腰肢迅速瘦了一圈。
“又在瞎胡闹。”太后嗔道：“走吧，我们回殿内，算算时间，这会儿也差不多该上膳了。”
李昶绪：“哎，母后慢着点儿，儿子扶您。”
“就会耍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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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