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吹来淡淡的檀香气息,几声清脆的鸟鸣从窗外传来,和着微风拂动帘幔。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洒进屋内,几缕光线斜斜地落在一张雕工精美却略显陈旧的床榻上。
谢南州猛然睁开眼,呼吸一滞,像是刚从一场幽深而沉重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脏骤然收紧,脑海中残存的最后记忆仍是办公室内昏暗的灯光,那封不知从何而来的匿名信,还有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案件分析。
然后——一阵剧烈的心悸,胸口像被人狠狠攥住,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他便失去了意识。
可他本该猝死了,不是吗?
意识再一次迷茫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有了身体和手脚的感觉,但脑子里却针扎似的疼。
不时有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声音一会近一会远,还有人掰开他的嘴,往他口中灌入汤药,也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灌马似的一股脑的往里塞,滚烫又苦涩的药液顺着喉咙直冲入胃,谢南州一个猝不及防,便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顿时引得身旁一阵兵荒马乱。
这一闹腾,却让他有了些力气,勉强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模糊糊的,用力眨巴了几下才清楚起来,一盏花灯就挂在床尾,直直印入眼帘。样式古雅,细绳缠绕的流苏垂落而下,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小厮见他呛咳睁眼,忙放下药碗,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叫道:“快请太医过来,小王爷醒了。”
谢南州伸手揉了揉额头,指尖触碰到一道隐隐作痛的伤口,厚实的纱布传来一阵异样的冰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身上穿着一套宽袍长衫,衣袖与衣领间绣着繁复的金线花纹,隐隐泛着晨光的微芒。
“这是哪儿?”
正当谢南州努力理清脑海中那稀碎的记忆时,门外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还不是咱们这位小王爷又喝醉了酒,非要沿着花园的假山边儿走,还说自己会什么凌波微步,结果一脚踩空,栽进了水池里,可把管家吓得不轻!”
“是啊,简直荒唐!不过还好小王爷命大,可算是醒过来了,别再折腾出什么事儿了,不然可真没法和皇上交代。”
当时的谢南州听得目瞪口呆,扶着额头,试图消化那些听上去荒诞至极的字眼。
“嗨~”
一道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谢南州微微一愣,顺着声音望去。
那床尾的花灯边弹出一个小狮子的脑袋,伸着爪子挠了两下脑袋,然后轻轻一跳,跳到了谢南州的面前。
床尾的花灯旁,探出一个小小的狮子脑袋,圆滚滚的眼睛眨了眨,软乎乎的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接着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他面前。
“我是花灯姻缘神!”小狮子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仰头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宣布,“恭喜你完成穿越!在这个世界,你需要促成真正匹配的姻缘,才能回到现实改变你已经猝死的结局哦!”
谢南州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只奶萌的小狮子,脑海里还在消化它那一连串的信息。
“等一下。”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未完全清醒的嘶哑,“你刚刚说什么?我……猝死了?”
小狮子乖巧地点点头,毛茸茸的脑袋晃了晃,尾巴轻轻甩了一下,“对哦,你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透啦~”
“……”
谢南州抬眸看向小狮子,“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才算‘真正匹配’?”
小狮子得意地扬了扬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带着点骄傲,“这个嘛,我可是姻缘神,我会给你指引的!”
说完,小狮子屁股一扭,就消失在了谢南州的面前。
小六见他呆呆的,只道他是病得糊涂了,吓坏了,摇晃摇晃他,“王爷,这是怎么的?太医怎么还不来,太医——”
谢南州费力地抬起手,拍了拍小六的手,以示安慰。
身上虽然乏力沉重得很,但谢南州却突然脑中一亮,后知后觉般产生了新奇的感觉。
这可是古代耶!?
还不等谢南州细想,太医已匆匆赶来,把了脉,从头到尾检查了一番,又背了一通晦涩难懂的医术,以显示自己的专业可靠。最后说了一堆“吉人自有天相”的场面话,总结下来就是人没什么大毛病,只需静心调养。
谢南州不恼不闹,任由一帮人例行公事般地摆布一番。
灌了苦涩的汤药,折腾下来天色已晚,屋外月光洒落如水。
小六把闲杂人等都请了出去,细心伺候他躺好,便转身想要去灭灯,但抬起的手又顿了顿,“王爷,明日… …小九… …的生辰还办吗?”
谢南州看着花灯发了一阵呆,脑中飞快搜索这具身体的记忆,这才想起小九是他养的一只鸟… …
给个小鸟过生日?
“… …不了。”
谢南州顿时哭笑不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这荒唐的小王爷到底还有多少出其不意的骚操作要他背锅?
小六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见他走神,以为他是大病初愈,正是心神脆弱的时候,听到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便有了退意,便轻声安慰道:“王爷,您若想办,奴才去张罗便是。那些嚼舌头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谢南州摆了摆手,垂下眼睛收敛了情绪。
灯火暗了下去,万籁俱寂。
不知道是不是昏睡得太久,谢南州静静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对着床帐发呆。
这位“荒唐小王爷”,年仅二十,却早已名声在外,京中关于他的传闻不计其数,皆离不开“纨绔不羁”四字。
他是先皇最小的儿子,自小生得眉目如画,聪慧过人,偏偏又有几分天生的傲气。
母妃早逝,老皇帝心疼不已,对他格外宠爱,不忍让他涉足那些繁杂琐碎的政务。虽说年纪尚轻,却从不曾有半点皇子的拘束,整日里只消在宫中无忧无虑地度过便是。
为了不至于让他彻底荒废学问,老皇帝特意请来了内阁大学士为他的私塾先生。这位大学士清高自持,博学多闻,却在面对这小王爷时屡屡头痛不已。
谢南州一向讨厌那些古板的经史子集,偏爱研读民间杂闻、异书奇篇,甚至偶尔悄悄溜出宫去,混迹于市井间听些稀奇八卦。
“读这些典籍有什么用?宫外的市集才是最好的课堂。”谢南州曾一脸无所谓地对大学士说道。
气得那位大学士连胡须都颤了半天,却终究奈何不了这恣意妄为的小王爷。
谢南州的“荒唐”并不仅仅止于读书偷懒一事。
他从不按规矩行事,年纪轻轻却善于察言观色,总能将人心揣摩得七七八八。
宫中侍卫们都知道,这小王爷嘴甜又机敏,不论犯了什么错,只要随便撒个娇,耍几句滑头,就能让掌管宫务的大太监都哭笑不得。
后来,老皇帝驾崩,这皇位自是轮不到他的头上。
他那个做了皇帝的哥哥为国事操劳,日夜忧心江山社稷,反倒让谢南州彻底成了个闲散王爷,自由自在地过起了日子。
这份日子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养老”计划,吃穿不愁,事事无忧。
这位小王爷的日常生活就俩字——“吃喝”。不是在宫中大宴宾客,就是跑去那些坊间娱乐场所,逛得比谁都勤,似乎忘了他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人。
白天泡在酒楼歌坊,晚上也不消停,愣是能把整个京城的夜生活都过个遍。整天游手好闲,压根没有见过他做正经事。
似乎天公作美,纵使他是个“二百五”,浑身没什么真本事,但总能遇到一些奇妙的机缘。
至于他那颗满腔热血的心——就像个傻乎乎的愣头青,见不得一丝不平事,偏要插一脚,结果往往是想拔刀相助,却拔个空。
前些日子他用一幅画赎了个被骗进青楼的姑娘,可不想那姑娘最后竟然跑去嫁了个富贵商人做了第七房侍妾。
他还曾花大价钱,替一个落魄书生重开书馆!那书生后来拉了一群人去研究如何写出震动朝堂的文章,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了,他只写出了一篇《如何养蚕》的小册子,连乡下人都懒得看。
… …
想到这里,谢南州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试着整理脑中的线索,他心里盘算着小狮子的话。
逐渐形成了一个念头。
反正......
闲着也是闲着。
*
“王爷,王爷!”
清晨,小六急匆匆跑进正厅,手里捧着几封邀请帖,“坊间又有了关于您的传言,这回您真是名声大振啊!”
谢南州抬眼看他,接过那叠在一起的几个红色的信件,随意扫了一眼,“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次因为什么呢?”
“因为您前几天在街上替方小妹解决婚事的事儿啊!那穷书生的哥哥真是万万没想到,他妹妹居然能嫁进许家商行,还成了正妻。许家的人现在逢人就说是您的恩德。”
这件事,其实是他无意间见到方小妹在街上遭退婚羞辱,心生同情,顺手用了一点心理学分析,促成了这段姻缘。
谢南州正思索着,肩头突然一沉,一团柔软的小东西蹭了蹭他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道——
“嗨~恭喜你完成第一对‘真正匹配’哦!”
他低笑一声,抬手戳了戳那团绒毛。
“传话出去,就说我打算开一家铺子,专门替人撮合正缘。无论是那些难解的联姻纠葛,还是寻常的婚配烦恼,只要不是正缘,我全接。”
“红……红娘铺子?”小六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王爷,这……这不是……”
“荒唐吗?”谢南州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我不就是个荒唐人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十天,谢南州的“红线阁”便在热闹的街头开张了。
铺子不大,但装修极为讲究,文人雅士气息十足。
他特意选择了一条人流密集的街口,将门头用“红线阁”三个字点缀,取意“千里姻缘一线牵”。
门口还挂了一副他亲手书写的对联——“千里姻缘红线牵,万般心事妙笔传”。
铺子开张当天,谢南州亲自坐镇,身穿一袭花里胡哨又不失华贵长袍,俨然一副“江湖红娘”的模样。
他还特别吩咐人把几张八仙桌摆在门前,桌上放置香炉、茶具和几本精致的册子,册子里详细记录了性格分类与情感匹配的分析法。
“红线阁”一开业,立即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
有人拍手称赞,认为这事新颖有趣;也有人在背后讥讽,认为这不过是无聊之举,甚至有豪门权贵私下里表示不满。
“小王爷自己都还没成亲,倒是先管别人婚事了。”
“什么性格分析,不过是瞎掰,简直荒唐!”
尽管议论四起,甚至有些言辞刺耳,夹杂着对王府身份的忌惮,谢南州却依旧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
因为那只小狮子刚更新了新添的“真正匹配”的数量。
然而,红线阁开张的第三天,右都御史的嫡子范正安气冲冲地登门,脸色铁青。
显然是来找麻烦的。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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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梦渡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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