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冷漠无情

盛月白站在屋里唯一的那张月牙桌前,视线从妆台上摆放整齐的首饰盒,看到那块喜红色桌布。

金色丝线绣着鸳鸯锦簇花样,针脚细腻绵密,用一白线点睛,神态活灵活现,仿若要从锦布上活过来。

可见绣它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但细看却又能发现有些不同,丝线的颜色看上去稍显暗淡,像是旧了,又似乎是蒙了尘。

雪白的丝绸手套抚过鸳鸯眼,盛月白抬起手,轻轻捻了捻,指尖便飘出一层薄薄的飞灰。

这间房的主人应该有段时候没回来了。

盛月白意识到这一点,心里莫名感觉有些不好,却又说一时不上来,后退到屋中间,迈步在屋子里走动。

当走到放在最里侧的木床边时,盛月白脚步忽然一顿,矮下身,在床沿下地板发现了一条不大显眼的泥封过的界线。

陆政道:“这里应该就是楼梯原先所在的地方。”

盛月白点头,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敲门声。

芍药贴在门上听了听,房间里听不见任何动静,踌躇一下,小心翼翼推开门……

一个身量很高的金发男人立在床前,一身沉沉的黑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芍药吓了一跳,“啊——”

“姑娘莫怕。”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从男人身后走出一道身影,裙摆微荡,芍药视线一晃,便因那张艳绝的面容愣了愣。

盛月白笑笑,很友好道:“你好,我叫明月。”

芍药警惕道:“你是被妈妈安排到这个房间来的?”

盛月白“嗯”一声,道:“我今天刚刚过来,你认识原先住这个房间的姑娘吗?”

芍药又将眼前的女子打量了一遍,才说道:“这里原先是紫鹃姐姐的房间。”

“那真是太好了。”盛月白道。

“你知道紫鹃姑娘去哪儿了吗?”盛月白视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双漂亮的琉璃眼微蹙,有些苦恼的模样:“我看到她东西都还在这里,没有收拾就让我住进来了,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芍药并没有说话,而是更警惕的瞟了瞟站在盛月白身后阴影里那个不可忽视的身影。

男人已经没有在看她了,他正微微垂着眼眸,光影暗淡,看不清神情,视线好似落在背对他站着的明月姑娘身上。

盛月白仿佛才想起来,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转身跑回身后的陆政身边,亲密的挽住他的胳膊,冲芍药解释道:“这是我的客人,他不太听得懂国人讲话。”

芍药并没有因为盛月白的话对这位“客人”放松戒备,反而对盛月白说:“妈妈说过不能把客人带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吗?”

明月似乎吓了一跳,脸色白了几分:“我不知道……”

芍药见她眼神慌乱,踮起脚转向身旁的男人,小声跟他说话。

芍药听到明月姑娘是在跟他解释。没有了遮挡,光再次照到了男人的脸上,冰冷的眼神与先前进门时看她如出一辙。

明月姑娘说完拉着那个男人的胳膊轻轻晃了一下,显见是在撒娇或是讨好。

男人却没有说话,芍药心正要提起来,就听他冷漠的留下一句“别让我等太久”,然后看也没再看明月,抽出手便直接往外走了。

陆政的离开终于让芍药松了一口气,但芍药依然保持着警惕,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跟盛月白小声讨论:“这个客人虽然性格冷漠,但对你还不错,我看他说话时,眼珠子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你,定是被你迷住了。”

盛月白不语。

芍药以为明月误会自己想她抢生意,便也不再多说,换了话题道:“你是从其他地方跳槽①过来的吗?”

盛月白很简短的说:“家中缺钱。”

芍药像是想起伤心事,面上流露出盛月白先前在玉兰花脸上见过的那种沉默与感伤:“我和紫鹃姐姐也是这样被家里人卖进来的,我们一直在偷偷攒钱,想为自己赎身。”

盛月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妓.女攒够了钱,便可以给自己赎身,从妓.院出去。

于是盛月白问:“她是赎身出去了吗?”

“她上个月死了。”芍药说:“被人拿马鞭活活抽死的。”

盛月白沉默下来。

“她接的客人是个美**官,那个军官吸大烟,爱做践人,常拿烟头烫人,还拿马鞭抽人。”

芍药声音很轻,似是在跟盛月白讲述,又似是自语:“那天原本应该是我去的,紫鹃姐姐去跟妈妈说我年纪太小,怕照顾不周,才替我去了,谁知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人报警吗?”

芍药轻轻摇摇头,“没人来查的,他们都说紫鹃姐姐是病死了。”

芍药哽咽起来:“可我偷偷去看过了,她是被人打死的,那个畜牲,紫鹃姐姐身上都看不到一块好皮了,全都是烫伤和鞭痕……”

盛月白从后院小楼出来,脑海里还回响着出门的时候,那个分明才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姑娘,拉着他在他耳畔悄悄叮嘱的那些话。

“不要相信男人。”

“别信他们说要给你的赎身承诺,那些全是假的。”

“男人今天喜欢你,明天也会喜欢别人,你要好好抓住现在的机会,趁他喜欢你的时候从他身上多捞点金银首饰过来,只有真金白银才是真的,还有,别拿钱,钱会被妈妈收走,留不下来,金银首饰才能攒着赎身。”

她眼睛还有些红,说起赎身的时候,却被其中的憧憬燃得很亮,“等攒够了钱,就能出去过好日子了……”

陆政站在廊桥尽头等他,看盛月白出来,迎上前去跟他在身边。

盛月白面色如常,平平淡淡什么也看不出,可陆政就是觉得他好像不大高兴。

两人并排走了好长一段,陆政盯着盛月白看了好一阵,发现盛明月好像根本没打算理他,终于忍不住找盛月白搭话:“我刚刚演怎么样?”

盛月白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陆政按耐不住的重复了一遍:“就是方才在房间里的时候,我配合的怎么样?”

盛月白想了想,道:“不确定。”

“……”没有听到预想之中的表扬,陆政期待的心情“啪嗒”跌落。

陆政有点郁闷的想,方才在屋里的时候,盛月白分明对他笑了,难道不是在夸奖他反应快,演得很好吗?

盛月白心里压着那点怒气被旁边那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沮丧的人搅的一干二净,瞥了陆政一眼,笑道:“不确定你演的嫖客究竟是色令智昏还是冷漠无情,或是两者皆有,没办法做出评判。”

陆政下意识警觉这句话好似有什么陷阱,但被盛月白的笑弄得晕晕乎乎,脑子好似转不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巴交的往下跳:“是冷漠无情。”

盛月白道:“演得不算好。”

陆政冷不丁听到这句,愣了一下。

盛月白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政,说:“芍药姑娘说,这位客人看着冷漠,却像是被我迷住了,让我从你身上多捞点真金白银,别浪费了好机会。”

注解:①.徐珂在《清稗类钞》中,对“跳槽”给出的解释是:“原指妓女而言,谓其琵琶别抱也,譬以马之就饮食,移就别槽耳。后则以言狎客,谓其去此适彼。”(资料来源于百度)

陆(笃定):我演的是冷漠无情

芍药(小声,指指点点):你看那个人,那个傻样子哦,一看就是色令智昏

作者:演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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