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根分明的兽尾簌簌抖动，黑色圆圈纹路从底端排列向上，越到尾尖颜色越淡。

楚妄清呆滞在原地，盯着向大扫帚般来回摆动的尾巴，一瞬间想到江最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只有B级以上的Alpha和Omega才能将精神力凝结成精神体。”

想来他分化的等级在B级以上，这才能将精神力凝聚成精神体。

可好端端地，醒来时不出现，做饭时不出现，偏偏在他看到江最的时候出现。

这又是何缘由？

思绪停滞，总觉得脑海中缺失了一段记忆。

粥水洒了一地，冯序手疾眼快将电源关掉。余安安发出哇的一声，将摄像头一并凑近：“我的老天爷啊，没想到你这人畜无害的长相，分化后的精神体竟然是雪豹。瞧瞧这漂亮的大尾巴！”

眼看着余安安的手要摸上他的毛发，楚妄清下意识后退躲闪，绷直身体，维持重量倾斜时尾巴缠上他的腰。

他无奈问：“这东西要怎么收回？”

“收回？”余安安摇摇头，“很遗憾我只有C级。我知道意识可以操控精神体，但你刚刚分化，对精神力控制的熟练度不高，也许它的行为会根据你的情绪波动做出变化。”

情绪，这就说通了。

江最闲庭漫步走到餐台前，略长的卷发将他的眉眼遮住，看不清神情，他忽视掉厨房的三人，径直拿玻璃杯接水。

说来也巧。原本老老实实缠在楚妄清腰上的尾巴竟悄无声息地松开，朝江最背影的方向靠近。

可惜触碰不得，便开始烦躁地在桌面哒哒哒敲打。

瞧见那不争气的一幕，楚妄清恶狠狠抓住雪豹尾巴，一口咬了上去。咬完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僵在原地，竟一时没搞懂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一旁收拾的冯序却被这一幕萌化了。Omega白皙的脸颊泛着彩霞，不光是尾巴，连乱糟糟的头发都是雾蒙蒙的灰，仿佛真成了只身上落满雪，可怜兮兮坐在雪地里的豹子。

“别担心。”冯序挠头傻乐，“你的精神体是雪豹。在呈现过程中，身体本身也会承接属于精神体的特质。比如你刚才的行为，雪豹就很喜欢咬自己的尾巴。”

“……”颜面扫地的楚望清并不觉得好笑，他扔开尾巴，嫌弃地吐出粘在嘴角的毛。

楚妄清闷声收拾好残局，放弃煎蛋计划，随意拿了两片吐司，便要上楼去。身后余安安还在拿着手机，追随楚望清的身影，且一边走一边回应弹幕。

“分化能提升颜值吗？难道楚妄清第一次长这样嘛哈哈！”

“摸尾巴是不可能的啦！我虽然好色，但绝对不会做性骚扰这种事的！”

……

余安安的声音消失在转角，楚妄清选择在二楼休息区的阳台冷静一下，双臂靠在栏杆旁吃起来。

他余光撇了下沙发，又看了一眼脊背后没精打采垂在地上的尾巴。完全不敢坐。于是内心五味杂陈，只能苦哈哈咬下一大口吐司，连续嚼十几下才艰难咽下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楚妄清从玻璃的倒影看见江最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再进行投币，成功提出瓶牛奶后没有转身离开。

反而面向他，喊他的名字。

楚妄清闭眼深呼吸，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再睁眼，一瓶牛奶出现在他的视线。愣怔间，他注意到那双手的主人手腕上有圈斑驳的淤青。

“拿着喝。”江最淡淡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当面取出来的奶，应该不会有问题。于是楚妄清不客气地接过牛奶，开盖先喝上两口。江最垂眸瞥见Omega舔去唇瓣的奶渍，再张口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落雷伤了腺体。”江最扬起眉尖，不紧不慢地说明来意，“就是你出现在酒店的那一天。”

短短几秒的寂静，却仿佛已经过去冗长的半天。楚望清咬口吐司下肚，嘟囔起来：“难不成指挥大人怀疑这是我做的？先不说，我和他无冤无仇，再怎么说他也是指挥官，我能有什么办法伤到他。”

闻言江最笑意停在嘴边，他蹙起眉头审视他：“那你去那儿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也是去参加宴会的。”

“那样的宴会当然不是我这种人能够参加的了。”楚妄清神色镇定，“但是节目组让我自己挑选约会地点。我想，落云和我不一样，他是来自落家的omega。约会地点当然要去符合他身份的地方找，总不能让他陪着我回难民镇吧。”

江最没再多问，对他们要去何处约会并不感兴趣，临走时帮岑郁南带话：“对了，岑郁南联系我，让你履行承诺，有空路过基地实验室找他。”

楚妄清注意到实验室的一眼，微顿，“怎么是去实验室，岑郁南这些天不回这里了吗？”

他似乎知道该如何名正言顺地进入联盟基地的实验室了。不过计划能否实施，还需要问过节目组。

说话间，那雪豹尾巴不知何时重新缠上了江最的手腕，他面不改色的脸微微动容，却见尾巴的主人埋头苦啃面包，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丝毫没发现尾巴的“背叛”。

“先前抽你的血怎么都不愿意答应，现在竟然这么大方，还主动送血。”江最边说边拖拽示意，“做了什么交易？”

“岑郁南没告诉你？”

楚妄清以为使用江最的血，至少会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刚要继续说，却被江最猛地一拽，尾巴连接处一阵生疼，朝对方使力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他低头看去——未曾料到尾巴又擅自行动，连忙慌乱从江最手腕上扯下依依不舍的尾巴，却瞧见那尾巴缠绕的痕迹，竟与上面的淤青完全吻合。

一惊，内心升出疑惑，不过脑，嘴先不受控制问出来：“你这伤？”

有什么模糊不清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牛奶黏腻的口感糊在喉咙，楚妄清仰头看将江最的眼睛时喉结上下滚动，也始终没法清亮。

江最云淡风轻地回答：“你弄的。”

一道晴天霹雳，楚妄清难得磕巴起来，不确定地问：“……我？”

江最：“嗯。”

“那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楚妄清犹豫不决，“我……我那天对你做了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的交易。”

思索片刻，楚妄清道：“岑郁南说有更快的方法能让我腺体的伤口愈合，答应给我的药就是你的血。”

江最神情难以言喻：“你信他说的？”

“我用了。”楚妄清补充道，“还是你为我注射的。”

“难怪你分化的这么顺利。”江最想起来，视线扫过Omega的脸，欲言又止。

楚妄清打断他：“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那天发生的事吗？”

“嗯。”

“我也记不太清了。”江最略微迟疑，“比如，让我摸摸你的尾巴，算吗？”

-

那梦虚实难辨。

软塌之上，楚妄清脚踩在冰凉的裤腿，脚趾轻轻蜷缩，能感受到对方衣料上的纹理。

小腿传来痒意，毛茸茸的触感一下下地蹭着他的皮肤，他胡乱蹬踹，却被一只大手抓住脚腕，力道惊人，仿佛要生生将他的骨头捏碎。

可摩挲的动作又让人生出小心翼翼的错觉。

“……滚开。”

没什么威慑力的话，但那只手却愣了秒后即刻松开。

毛茸茸的触感也一并脱离。

楚妄清听到空气中有人倒嘶了口气，脊椎尾端被扯得发疼发痒，又一脚蹬下去后，这才安静下来。

那只手安抚住炸毛的尾巴。

片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却因是梦，内容不真实，语气也不似平常，反而娇得很。

清醒时再回忆便是白日里江最的那句不知羞的混话。

隔日，落云自己找到楚妄清，才让他更换了自己的约会对象。嘉宾中的人们跃跃欲试，毕竟这是难得的出境机会。

余安安都搬出他在星际网上发布的合照——那是张偷拍，镜头前余安安俏皮地眨眼比心，而右上角并没有察觉的楚妄清正穿着围裙，低头煎鸡蛋。

那条动态点击率冲破热搜前三，网友们纷纷表示两人般配。

“我们两个要是一起约会，观众们一定非常乐意看！”

冯序毛遂自荐，穿越禁区边缘来回路程，为楚妄清带回一大束玫瑰花：“小妄清，选我！”

岑郁南人不在小屋，发来信息威胁楚妄清绝对不能邀请江最。

思虑再三，楚妄清接受那束玫瑰花，同意冯序的邀请。

约会当日，楚妄清起了大早，分化时脑袋混沌将腺体的伤口扯得更深，绷带压迫已是麻木。他抑制环被转移到手臂上，煎蛋时轮廓若隐若现。

江最下楼时只一个黑色背心，身上肌肉汗津津的，一看便知是从健身房出来的。

楚妄清嗅到汗液挥发所散发的信息素味道，清晨时分便有些头晕脑胀起来，腺体阵阵酸胀。

江最从冰箱拿出瓶冰水一饮而尽，捏扁瓶子扔进垃圾桶，抬头看向他：“冯序没起来给你做早饭？”

话音刚落，冯序的身影从门外跑进来，双手提着餐盒，笑嘻嘻地同他们打招呼，把东西放到桌上，快速瞥了眼楚妄清的背影，轻轻撞了下江最，低声道：“江哥，我有点紧张！”

江最问：“紧张什么？”

“约会啊！我之前就说小妄清要是Omega，我肯定追他，现在他真成Omega了！这简直就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