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森和肖况回宿舍收拾了东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学校里人已经少了很多。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肖况背着个书包，抓着肩带说：“我陪你去公交站等车吧，晚点我再自己打车走。”

姜森一眼看穿他就是不想回家，也没拆穿，默认了让他跟到公交站。

肖况就笑了起来，眉梢跳动，看着心情不错，但走到校门口看到那辆白色卡宴的时候，他的笑一瞬间滞在了脸上。

车窗降了下来，詹贞莱姣好的面容露了出来，她轻轻笑着：“小况，妈妈和弟弟一块儿来接你回家。”

肖况收回了嘴角，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他往车窗里望进去，看到肖栎坐在后座低头玩手机，头都没抬，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顿时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他抿了抿唇，转头跟姜森说：“那我先走了。”

“嗯。”姜森应了一句。

他看着车里的人，肖况的妈妈看着很年轻，气质很好，穿着打扮都非常优雅，但她对肖况露出的笑十分复杂，似乎带着讨好和愧疚。

车里还有个男生，年纪看着也就十来岁，他从始至终都没抬头，但他的侧面看起来跟肖况有几分相似。

肖况绕到前面副驾打开门上了车，詹贞莱也就把车窗升了上去，在此之前她跟姜森撞上了眼神，彼此都礼貌点头致意。司机很快启动车辆，姜森看着车慢慢消失在视线范围，他又在原地站了两秒才抬脚往公交站走去。

“妈妈今天去接弟弟，想着这个点你应该不太好打车，就顺路过来接你了。”詹贞莱解释道。

肖况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詹贞莱又问：“放学这么久了，怎么才出来？”

肖况说：“有事呗。”

司机老刘听不下去，开口替詹贞莱说话：“夫人和小少爷一放学就过来了，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肖况有些无语：“我又不知道你们要来。”

“我给你发了消息的……”詹贞莱说。

肖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是发了的，不过他那会儿在姜森宿舍玩，根本没看。他撇了撇嘴：“我没看到。”

詹贞莱赶紧说：“没事没事，接到了就好。”

这时肖栎突然插了句嘴：“害我等半天，浪费我时间。”

肖况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转过头看着肖栎，对上他不耐烦的表情：“谁让你等了？不想等你大可直接滚回去。”

肖栎被他激怒了，恶狠狠地瞪着他：“要滚也是你滚，这是我家的车！”

车内气氛一下箭弩拔张，肖况皱紧眉头，血气涌上脑子，正想说点什么，就被詹贞莱拦住了，她苦恼地说：“你们别吵架，都是妈妈的错。”

詹贞莱安抚肖栎：“栎栎，下次妈妈先把你送回家，不让你等了，好不好？”

肖栎扭过头看窗外，没理她。

她无奈，又去看肖况，乞求般：“小况，下次妈妈来接你肯定先跟你说一声，弟弟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弟弟生气了。”

肖况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神，顿时就心软了，他根本没办法对詹贞莱说出一个“不”字，于是他也扭头去看前面，没说话。

这下倒好，一路上没人再说话，气氛低到了极点，连司机老刘都尽量降低存在感，一时间车里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是詹贞莱在叹气。

国庆节第一天，肖况原本计划一觉睡到中午，结果因为在学校的生物钟，他八点多就醒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算了，还给自己整饿了，一气之下他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

洗漱完下楼想着吃早餐，没想到刚下到一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肖砚帆，他下楼的脚步停了两秒才继续往下走，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开口叫了一声：“爸。”

正在看报纸的肖砚帆闻声抬头，有些意外会在这个点看到他，久经商场的人笑了起来，眼角带着些细纹：“哎，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肖况本来想直接去厨房吃饭，但看他似乎想跟自己聊聊的样子，只好脚下一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了，如实说：“睡不着就起来了。”

肖砚帆笑意渐深：“还以为走之前见不到面呢。”

肖况抬眸看他：“又要出差吗？”

“嗯，”肖砚帆也有点无奈，“临时有个行程，得去趟Y国。”

肖况抿了下唇没说话。

肖砚帆出差是常有的事，肖况又一般周末才回来，所以基本碰不上他，印象中上次跟肖砚帆见面还是开学前的暑假，到现在也一个多月了。昨晚他到家时也没听说他回来了，估计是半夜才回来的。

良久，他才问：“什么时候走？”

肖砚帆看了一眼手表，说：“十点半的飞机，一会儿就得走。”

肖况就又不说话了，他本来就不擅长跟他们交流。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尴尬，肖砚帆突然提起一个新话题，他问：“我记得你快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被他这么一说，肖况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快生日了，不过也不能怪他不记得，毕竟他原本过的不是这个生日。

他撇了下嘴，无所谓地说：“没什么想要的。”

肖砚帆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无所求的态度，听他这么说便提议道：“那我去Y国看看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到时候带回来给你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肖况轻轻点了下头，他就又说：“不过等我回来你生日应该过了，可惜爸爸没法陪你庆祝了，你和妈妈弟弟一块儿好好过。”

肖况舔了舔嘴唇，唇瓣湿润后变得红润，他薄唇轻启：“没事，我不过也行。”

“怎么能不过呢，小孩子的生日都是最重要的……”

肖砚帆还想再多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的助理从门外进来了，向他恭敬地提醒道：“肖总，我们该走了。”

肖砚帆便截住话头，站起身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跟肖况告别：“爸爸得走了，你吃完早餐再回去睡会吧。”

“嗯。”肖况看着他。

肖砚帆就走了，但走到玄关处的时候肖况又突然叫住他，他疑惑地回头，只见肖况也站起身来，生硬地跟他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肖砚帆瞬间笑逐颜开：“好。”

肖砚帆和助理走了，偌大的客厅又恢复平静，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浮尘在空中飘着。肖况坐下沙发上出神，睫毛时不时扫过眼睑，直到崔姨从厨房出来叫他去吃早餐，他才回过神来，应了声“好”便去了厨房。

肖况生日这天是10月3日，前一天晚上他婉拒了詹贞莱想给他大办的想法，说自己想出去跟朋友过。

其实他只是不想在家看肖栎的脸色，肖栎本身就看他不顺眼，生怕他分走爸妈的爱，如果再给他大办一场生日宴，他估计肖栎能气晕过去。

这天他早早就醒了，但不是因为生物钟，是被他专门定的闹钟叫醒的。

他先在微信上回复了程梓和章俞在凌晨送来的祝福，不过这俩昨晚熬夜打游戏，这会儿应该都还在睡觉，所以他没有得到回复。

紧接着他快速洗漱完之后，又回到房间里背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斜挎包，出门去了。

他先是打车到客运汽车站，然后排队买了一张去P镇的车票，好在现在高铁飞机都很发达，坐大巴的人不多，不然在国庆期间，他这临时起意的根本不可能买到票。

差不多到发车的时间，他就上了车，在后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便掏出耳机打算补补觉，但这时候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让一下，谢谢。”那人从后门上了车后，正往后排挤呢。

肖况非常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朝他挥手：“姜森！这儿！”

姜森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很惊讶，抬头朝他这边望过来，看见是他的时候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毛，紧接着挤过几个人走到了他旁边，直接坐下了。

“你怎么在这？”肖况还是觉得很神奇。

姜森更是纳闷：“你能在这儿，我就不能？”

“不是，”肖况说，“你觉得特魔幻吗？和同桌出现在同一辆大巴上，这种概率也太低了吧？”

姜森笑了下：“确实是没想到。”

肖况把耳机放回兜里，问他：“你去哪儿啊？”

姜森无语地说：“你不知道这车是直达的吗？只能到P镇。”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肖况“嘿嘿”一笑，“我头一回坐。”

姜森看了他两眼，觉得以肖况的家世，头一回坐大巴也很正常，便多解释了一句：“有的车有多个经停点，像这种不太远的一般就只有一个终点站。”

肖况却说：“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第一次坐这趟车。”

“哦。”姜森便不再多说。

没一会儿肖况又用手背蹭了蹭他的手背，问：“哎同桌，你去P镇干什么的？”

“探亲，”姜森如实说，“看我外公外婆。”

“你自己去啊？”肖况总觉得这种走亲戚的事应该要大人带着一起去才对。

姜森却不甚在意地说：“我自己想去，就自己去了。”

“好吧。”

姜森反问道：“你呢？去干什么？”

肖况转头看着窗外，眼底倒影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带着些看不懂的情绪，轻声说：“去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