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江屿在瑞士的疗养院醒来时,窗外的雪山正被晨雾温柔包裹。
晨光熹微,山峦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未干的水彩画。
他望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在病床边缘轻敲,仿佛在无意识地寻找琴键的节奏。
床头摆着林深寄来的包裹,未拆封的信件上歪歪扭扭的笔迹刺得他眼眶发酸——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林深在深夜醉酒后写下的,笔画凌乱却带着执拗的力度,像是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在纸上游走。他深吸一口气,将信压下,转而打开了音乐治疗室的门。
治疗室弥漫着松木香,混着钢琴的木质气息。治疗师是一位白发老者,琴房里摆着架老旧的三角钢琴,琴盖上放着林深寄来的录音笔。琴键泛着岁月留下的暗黄光泽,江屿坐下时,指尖触到琴键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排练室里林深弹错的吉他旋律,自己颤抖着修改乐谱时,林深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闭上眼,琴声从指间流淌而出,旋律中带着刻意压制的颤音,像是用音符在缝合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治疗师在一旁静静聆听,直到一曲终了,才轻声道:“江先生,您在压抑情绪。音乐是镜子,您藏得太深了。”
江屿的手指猛然停顿,琴键上留下一个突兀的休止符。他低下头,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却只能挤出沙哑的几个字:“我…不想让他担心。”窗外,一只山雀掠过,翅膀掠过雾气,留下短暂的涟漪,仿佛命运在无声中划开一道裂隙。
深夜,江屿常在病房的窗前驻足。手机屏幕上林深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堆成了小山,他却迟迟不敢触碰。那些未接来电的时间从凌晨到深夜不等,有些甚至间隔仅几分钟,仿佛林深在某个无眠的夜晚,一次次按下拨号键,又无数次放下。
直到某天凌晨,他忽然按下播放键——林深嘶吼着唱那首未完成的曲子,歌声撕裂了寂静,也撕裂了他最后的防线。林深的嗓音沙哑破碎,仿佛在用尽所有力气呐喊,却又在副歌部分戛然而止,留下长长的空白。
泪水无声滑落,他颤抖着在备忘录里写下:“林深,别这样折磨自己。我的痛,不该成为你的枷锁。”
可这段话最终仍停留在草稿箱,像他始终未能寄出的信。他反复删除又重写,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将录音笔里的琴声反复播放,仿佛那是他与林深之间唯一的对话。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蜷缩的身影上,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孤独的剪影,与窗外阿尔卑斯山的巍峨形成无声的对照。
治疗进入关键阶段时,江屿的病情反复。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他蜷缩在病床上,冷汗浸湿了睡衣。耳边却不断回响林深在电话里的哽咽:“江屿,我…会等你回来。”那声音带着颤抖,却又异常坚定,仿佛跨越了时区的阻隔,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他攥紧枕头,指甲深深陷进布料里,却不敢让监护仪上的警报声惊动任何人。止痛药带来的昏沉中,他恍惚看见林深抱着吉他站在排练室,电子琴的位置空着,琴键上却映出他的影子。可当手机响起林深的来电时,他却颤抖着按下了静音键,任由铃声在寂静中消散。他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喉间的哽咽,却只能将脸埋进枕头,任由泪水浸湿布料。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他慌忙坐起,调整呼吸,装作一切如常。窗外,山上的雪正在无声融化,水滴坠入溪流,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告别。
为转移注意力,江屿开始尝试作曲。疗养院的钢琴成了他唯一的出口,他将自己无法言说的思念与挣扎,化作一段段破碎却执拗的旋律。某天,治疗师递给他一份包裹,是林深寄来的新改编版本——那首未完成的曲子,副歌处刻意留白的电子琴部分,被林深用吉他声填补,却仍带着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琴谱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林深潦草的字迹:“江屿,这里该用什么样的音色?”“你会在吗?”江屿的手指抚过琴谱,泪水终于决堤:“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把裂痕留得这么明显?”他颤抖着将琴谱贴在胸口,却始终没有按下录制键回应林深。那些本该属于电子琴的音符,在他指尖化作无声的颤栗,最终只凝固在琴谱边缘潦草的批注里。
窗外,山上的雪正在无声融化,水滴坠入溪流,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告别。
随着治疗的推进,江屿逐渐学会直面自己的脆弱。他开始回复林深的邮件,简短却带着温度:“琴谱收到了,旋律很美。注意休息。”(没发出去)。偶尔,他会在信中附上一段自己录制的钢琴片段,旋律里藏着只有林深能听懂的暗语——那些本该属于电子琴的音符,被他用钢琴重新诠释,仿佛隔着时区,在音乐的河流中寻找交汇的支点。
他反复调整录音笔里的旋律,却始终没有按下发送键。那些未寄出的琴声,像被锁在疗养院玻璃窗后的叹息,无法穿越晨雾抵达林深的耳畔。治疗师曾问他:“为什么不让对方知道你的努力?”他沉默良久,回答:“有些裂痕,需要时间自己愈合。”
一个月夜,江屿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散步。夜风裹挟着雪山的寒气,却让他异常清醒。他望着星空,忽然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深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后,江屿喉头一紧,却听见背景音里传来熟悉的吉他声——林深正在改编他们的曲子,旋律中带着疲惫,却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喉咙却突然被一股苦涩哽住。他望着远处雪山的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谱上那道“裂痕”的标记,最终却只能轻轻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林深的号码在黑暗中闪烁,像一道他无法跨越的深渊。他转身走向病房,却听见身后传来林深急促的呼喊:“江屿!你在吗?”那声音透过电波,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他脚步一顿,却始终没有回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将他的孤独刻进这片雪山。
挂断电话后,江屿回到病房,打开琴盖。月光洒在琴键上,泛着银色的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旋律从钢琴中流淌而出,与林深的吉他声在时空中交错。这一次,他不再刻意隐藏颤音,而是让所有的情绪——痛苦、思念、希望——都化作音符,穿过阿尔卑斯山的晨雾,飞向那个抱着吉他等待的身影。
琴声中,他仿佛看见林深在排练室里反复弹奏他们的曲子,指尖被琴弦磨出血痕却浑然不觉;看见林深在深夜对着空荡的电子琴位置发呆,眼中盛满失落。可琴声终将消散在夜色里,无人知晓。他按下录音键,却又在发送界面反复犹豫,最终将文件标记为“未命名”,永远封存进了草稿箱。
窗台上,林深寄来的信件与未寄出的录音笔静静堆叠,像一座他与林深之间无声的桥梁。最上方的一封信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两人在排练室的合影,电子琴与吉他并排而立,他们的笑容在时光中褪去了颜色。
深夜,治疗师悄然来到江屿的病房。老人望着窗台上的信件与录音笔,轻声问道:“江先生,您知道为什么音乐能疗愈吗?”
江屿抬头,眼中带着困惑。治疗师接着说:“因为音乐是灵魂的对话,即使沉默,也能传递温度。”江屿的手指微颤,他望向窗外,阿尔卑斯山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良久,他打开录音笔,将今晚的琴声重新录制,在发送界面输入了林深的邮箱地址。光标在发送键上悬停许久,最终,他轻轻按下。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窗台上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两人的笑容仿佛重新鲜活了起来。
现在
江屿凌晨时忽然给林深打了一个电话,“林深,我这几年联系过你好多次。”他哽咽了一下,“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没有看到过。”林深仿佛看到了江屿联系不上他时崩溃的样子,“我换号码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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