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解散以后，学校里的议论声久久没有散去。

陈星和李乐妍走上教学楼的时候，周围的女生三五成群，谈话间不时蹦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闻言不由垂了下眼睫，李乐妍混在人群中，脚步温吞地向前走，拐角的地方上楼，陈星脚下踉跄了一下，好在抓着她没摔。

女生这才乖乖把手机揣进裤兜，抬眼却看见公告栏上张贴的年级大榜。

陈星忙晃晃她的胳膊：“妍妍，走，看看去。”

李乐妍被陈星拉着往前。

公告栏前已经站了不少人，空气里谈不上安静，惊叹声迭起，李乐妍不由顺着人声的感叹望过去，视线注意到年级第一的位置。

定住了头。

-高一一班沈诚

-语文131数学150英语143 物理100化学96生物94 历史87地理98政治90

-总分989

-级排：1 班排：1

他英语143，根本不是写不好作文。

意识到这点，李乐妍又在年级大榜里找到自己的成绩。

-高一一班李乐妍

-语文123 数学37 英语146 物理52 化学98生物87 历史64地理67政治81

-总分755

-级排：60 班排：27

两人的名字刚好处在一条对角线。

十三中这次月考的难度不低，和一三八中四校联名考试，高一科目繁多，总分1050，整个奉城重点高中里，分数能过900的，也就一中的学生多一点。

沈诚直接甩了第二名103。

成绩断层。

陈星看的目瞪口呆，当即拿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照片，和李乐妍回教室的时候都还在念叨：“以前那个帖子总是说他缺考一门什么的，一直没个实感，今天算是给我开了眼了。”

“989！这哥们在一中也是火箭班的吧？”陈星感叹着啧啧摇头：“十三中是建在什么风水宝地吗？怎么隔几年就能有这种天降奇兵来给它保重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刚巧路过的男生接过话头：“学校食堂污化池那块，后面靠着好大一片墓地呢。”

“真的假的？”

“真的啊，骗你们干嘛，那听说风水可好了，一片地值这个数。”男生说着比了个数，继续嘟囔：“好多人想买！”

“……”

风水的问题暂且揭过，因为几人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徐摩志已经在了，正和她们的数学老师王河站在一起讨论什么。

两位中年男同志脸上都带着几分如沐春风，徐摩志要更夸张一点。

陈星形容他像朵正在打僵尸的小葵花。

嘴里正咯吱不断地吐着太阳，两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很久，快到上课的时候，王河才走进来告诉他们自己开心的原因。

沈诚国庆去上洲参加全国统一命题的奥数比赛，成绩优异入选进省队，于12月底参加冬令营。

但鉴于十三中历来没有竞赛培训资源，所以沈诚这两个月会和省队的其他队员在奉城特训中心度过培训。

此话一出，全班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后门，却并没有在那里看见男生的身影。

沈诚的位置上没有人。

王河笑着抿了口茶，又敲敲黑板：“别看了，人去教务处传资料了，你们啊，也都好好和沈诚同学学习一下。”

“不管是道德人品还是成绩，沈诚同学都是很优秀的，大家要向他看齐，知道了吗？”

底下整齐的一阵回答过后，王河翻开了教材：“把书翻到71页，我们接着讲……”

书页翻动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李乐妍垂眼握紧水笔。

沈诚是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前回来的，男生一坐下，陈星见状立马就转了过去：“班长班长，听说你要去特训中心了？”

“嗯。”沈诚闻言点了下头，“听谁说的？”

“王老师啊，不过班长你也太低调了，进省队这种事，要是换我，上学第一天就恨不得去昭告天下，你居然还能瞒到现在，佩服！”

说完还冲男生拱了下拳，见沈诚专注收拾着自己课桌里的东西，陈星赶忙拿出头号迷妹的自觉：“班长，你是要走了吗？”

“不是，学校还有一些流程没走完，还有两天。”

“这样啊。”陈星：“那你在特训中心好好加油哦，争取拿个大奖回来！”

“我尽力。”

男生说完将桌洞里的书本装进收纳箱，指尖摸到一片纹身贴纸，视线不经意往前落。

女生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正认真写着手下的题，没有要转过来的意思，意识到这点，沈诚指尖不自觉就用了点力，喉间没克制住叫她的名字——

“李乐妍。”

“……嗯。”李乐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去：“有什么事吗？”

沈诚：“我要去特训中心了。”

李乐妍：“我知道。”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心脏像泡进苏打水里的柠檬片，一点点气泡梗在心头，像一只无形的手，拉扯出了这句话。

好像有点奇怪。

但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李乐妍心跳滞了一拍，男生看向她的眼睛明亮的像一颗遥不可及的星星。

纯粹又炙热，隐隐含着期待。

心跳又重重跳了一下，她慌乱地偏过头：“你……考试加油。”

周遭安静良久。

男生终于落下一声：“知道了。”

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校服衣摆，李乐妍清晰听到了他话里不掩的失落，但却始终没敢再抬起头。

萤火虫是不能靠近月亮的。

男生的凳子往后挪了挪，他背着书包起身，李乐妍余光瞥见那双白色球鞋动了下，沈诚走到后门边。

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前，空气里又响起他的话。

他说——

“小没良心的。”

李乐妍握着的笔掉了。

-

沈诚两天没有来学校，省竞队这两天忙着熟悉特训中心，一中贴吧早上发了学神坐大巴走的照片。

李乐妍安静地听陈星念叨着，听完又安静去做题。

连陈星都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李乐妍却只摇摇头说数学太差了，在补基础。

大榜排完以后，王河和物理老师都找过她，李乐妍成绩其实有点棘手，数学和物理严重偏科，但又有几门特别拔尖的科目，建议选理有失偏颇，选文又太过平平无奇。

最后徐摩志给出的建议是，让她好好把弱势的科目补齐，又给讲木桶效应，话里话外都是只要拉分科目上去了，成绩提升根本不是问题。

这些道理李乐妍都懂，可还是忍不住在深夜做不出题时急红眼眶。

看着那人的成绩单涌上深深的挫败。

真的好难。

连续熬了两个大夜，李乐妍终于撑不住在即将放学的最后一个晚自习多眯了一会儿。

而就这么一会儿，她竟然困到做了个梦。

梦见后方的凳子被人拉开，男生回到位置整理剩下的书籍，临走前很轻很轻地在她桌前站了一会儿。

梦境太真实，以至于她闻到了空气里飘散的海盐味。

熟悉到让她惊醒。

可睁开眼睛时，周围根本没有那道身影。

心上说不清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甚。

失落这梦境太真实。

又庆幸还好他没回来，也窥不见她的失措。

李乐妍拍了拍脸清醒，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陈星今天胃痛没来，她把桌面整理干净，刚准备把书包从桌洞里拉出来装作业，一个手办就顺势滚了出来。

李乐妍动作一滞，弯腰把手办捡起来。

罗小黑大大的眼睛与她对视。

李乐妍狠狠一怔。

这只黑猫她以前见过，沈诚有一支黑色的猫猫笔。

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