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谢无陵手上空落落的,他看向洛九娘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

自他被接到徐夫人的院中后,刺史府的人就再没轻视过他。再之后,他成了江州刺史,一方豪强,所有人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自然地,他也从未将这个逆来顺受的姬妾放在眼里。哪怕这次冤枉了她,他能来看望她,已经是自己做出的最大让步。

然而,一向温顺乖巧的洛九娘却拒绝了他。

洛九娘将头转到一侧,唇角翕动,声音慢而沙哑,“多谢郎君前来探望,但妾身身子不适,不能侍奉郎君。”

谢无陵脸色沉了又沉。

他豁然起身,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南桥院。

等他走后,洛九娘才缓缓地睁开眼,不安的心脏重新趋于平静。

一旁的阿月见此,叹了声气,“如夫人,郎君这般关心您,您何故将他气走?”

来时,她明显瞧见了郎君脸上的担忧与欣喜。可走时,脸色微沉,分明是郁结了一肚子的气。

洛九娘不说话。

在谢无陵的强权下,她似乎没有生气的资格。

就像这次——

她若不是细作,而是一个普通的姬妾,恐怕在地牢就被折磨死了。

女大夫说了,只要洛九娘能醒来,就算是保住了小命。

隔天一早。

女大夫过来替洛九娘检查伤口,她换上新药,又重新包扎了一番。

“如夫人且安心,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只需要每日按时换药即可。”

比起刚醒来时,洛九娘脸色红润了些,“多谢大夫。”

女大夫摇摇头:“如夫人这次要谢的可不是我。”

“嗯?”

女大夫快笔写下药方,说道:“多亏了徐郎君送来的人参,才能让您安全地度过了三日。”

听到徐郎君三字,洛九娘有些意外。

但女大夫并未在再多说一句,她将药方交给阿月,叮嘱她要看着如夫人喝药后,便起身告辞了。

她刚走,外面又传来了侍卫的声音,说是徐珏来了,想要求见如夫人。

“让徐朗君进来吧。”

话落,洛九娘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阿月,去拿一些值钱的物件来。”

阿月点点头,在洛九娘妆奁里找到了一块上等的翠玉玉牌,质地温润,毫无杂质,“如夫人,这块玉牌成吗?”

她记得这是如夫人来江州时,一直佩戴在身上的。

洛九娘视线落到玉牌上,思忖须臾后,点了下头。

“就这个吧。”

阿月不解:“如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等洛九娘回答,徐珏便进来了,他朝屋内的洛九娘拱了拱手,温润又客套:“夫人,在下叨扰了。”

前些天徐珏本打算同姑母回曲阳的。

但行至半路时,他心头仍旧担忧洛九娘的安危,便辞别徐夫人,快马加鞭赶回了江州。

徐夫人叹了口气,“阿珏,你这又是何必呢?阿陵说过不会将那姬妾让你了。而且如今,那姬妾生死未知,你既已送了人参,人情已经做到了,又何必再回去一趟呢?”

这个侄儿是徐夫人看着长大的。

相比于谢无陵这个半熟的儿子,她更疼爱侄儿一些。

徐珏抬眸看向姑母,眼神坚定,“即便如此,孩儿也想等她醒来。”

他行了礼,“姑母,侄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阿竹醒了,侄儿会回曲阳的。”

洛九娘毕竟是内宅女子,即便是谢无陵的表兄,她也需得避嫌才是。

屏风后面,人影若隐若现。

徐珏盯着屏风后面的人影,张了张嘴,“听说夫人醒了,在下、在下特来探望。”

“多谢徐朗君关心。”

洛九娘抬眸,眼神示意着阿月。

阿月了然,绕出屏风,将翠玉递到了徐珏面前。

徐珏看着面前的翠玉,愣上一愣,“夫人,您这是——”

洛九娘开口:“先前妾身性命堪忧,多谢徐朗君的千年人参相救。妾身孤苦伶仃地来到了江州,身无长物。妾身无以感谢,只得以这翠玉相赠,希望徐郎君莫要嫌弃。”

徐珏听后,豁然起身,连声道:“夫人,在下赠你人参,别无他求。在下只是、只是……”

他话到嘴边,有些囫囵,比起那日在地牢说的话,今日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是他没能力,没法从阿陵手里将她从地牢里捞出来。

最后,他只是叹息了一声。

洛九娘听懂了他这声叹息里的意思。

她唇角微敛,声音依旧温和,“所以徐朗君便把这翠玉收下吧,就当是妾身的谢礼了。”

徐珏哑然,从阿月手里接过了翠玉。

这玉牌通体翠绿,一看就是好料子,被阿月拿了这么久,还沾染上了些人的体温。

徐珏将玉牌紧紧地捏在手心里,上面的温度似乎烫进了心里,“如夫人,在下、明日就会回曲阳了。”

起初在地牢时,洛九娘以为徐珏只是见色起意。

没想到这次她受伤后,他竟如此大方地拿出了千年人参。

“一路平安。”

洛九娘报之一笑,但并未作任何挽留。

“有缘再见。”

徐珏道完最后一句,有些依依不舍地望了眼屏风后面的人。

只可惜,这屏风挡住了所有的光景。

他只能落败地离开。

阿月将徐珏送出了院,回到房内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如夫人,您不是说那玉牌是您阿娘留给您的吗?怎么又送给了徐郎君?”

“徐朗君对我是救命之恩。”

洛九娘淡淡地开口,她垂着眸,长睫挡住眼底的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阿月却觉得,这样的如夫人好像有些落寞。

洛九娘身体不适,便早早地躺上床。

许是昏迷了三天的原因,此刻她毫无困意,一闭上眼,脑海里尽是阿月所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送给徐朗君?

因为她身上值钱的也就是那块玉牌了。

虽然来江州后,谢无陵赐了她很多金银玉石。那些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若有一天她不再得谢无陵的宠爱,她会像这些玉石一样,当做利益之交转赠给他人。

那翠玉玉牌是她及笄时,阿娘、也就是冯太后送给她的。

那时她已经是青影阁最成熟的杀手了,生辰那天晚上,阿娘将她叫到了书房,将那枚玉牌交给了她。

“以后阿竹就是大姑娘,这玉佩是阿娘特意为你准备的。”

她还记得那天她接到玉牌时的欣喜与开心。

“阿娘知道这些年里你在青影阁里过得不好,但阿娘也无能为力。如今阿娘在朝中虎视眈眈,四面楚歌,没办法保护你阿弟的安全,更是没办法与你母女相认。”

其实洛九娘不在意这些,母女相认自然是好的。

但能陪在阿娘身边,她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阿娘悲切的神情,她的欣喜变成了担忧:“那我能为阿娘做些什么?”

阿娘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柔道:“江州刺史谢无陵,他一直是阿娘的心头刺,有他在的一天,阿娘便坐不安稳这个位置,阿娘要你去谢无陵身边,监督他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阿娘熟悉的眼眸。

当初阿娘为了救她,失手杀掉老鳏夫时,也是这个眼神。

她答应了阿娘,离开建康,跟随逃荒大军来了江州,如愿以偿地做了谢无陵的姬妾。

-

霜降过后,山中气候愈加寒凉,好在兵器锻造已接近尾声。

监工完最后一批兵器,谢无陵骑着的卢,踏着月色返回了刺史府。

“刺史。”

谢吏快步迎上去,接过了牵着的卢的马绳,“有您一封从建康发来的密函,属下已经放在书房了。”

密函上没有插羽毛,说明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谢无陵嗯了声,又问道:“今日府中情况如何?”

“无事发生。”

谢吏顿了下,忽而想起徐珏来,道:“徐朗君去了如夫人院子。”

谢无陵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谢吏。他神色莫辨,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显得有几分阴沉,“他们说了什么?”

谢吏回:“徐朗君明日便要回曲阳了,今天特意前去跟如夫人告别。”

他观察着谢无陵的神色,见他眉头皱得高,犹豫了才如实说道:“如夫人为答谢徐朗君,送了他一枚翠玉玉牌,听说这枚玉牌是如夫人从建康出来时,就一直带在身边的。”

气氛有些静谧,谢吏只听见了夜风吹动树梢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谢无陵敛紧了唇,声音消散在风里,不知意味。

“随她去。”

谢吏看着谢无陵的背影,抓了抓脑袋——

看来刺史对如夫人还是不怎么在意。

谢无陵确实对谢吏所说的事毫不在意,只是在他面无表情地看完建康来的密信后,觉得胸腔堵了一口气。

就好像,自己的东西快要被别人抢走了。

他这会儿已无心处理政事,起身离开了书房。

此时的南桥院依旧亮着灯。

阿月伺候洛九娘梳洗完,便进屋为她换药。

大夫说了,如夫人这伤得早晚各换一次,这样才能好得快。只是这伤口太深,即便是痊愈了也会留下伤疤。

“如夫人,换药时有点疼,您忍一下。”

洛九娘衣衫半褪,露出一节白皙圆润的肩头,但再往下的那处伤口却格外的明显。

就像是一块白玉上有了一抹擦不掉的污痕。

阿月看着麻麻赖赖的伤口,心头不由得抽抽了一下。

当时她都吓坏了,也不知道如夫人哪里来的勇气,竟舍身上去为郎君挡剑。

话音刚落,屋外忽地传来脚步声。

主仆两人皆望向门口,看到谢无陵背着月光而站,许是天太黑,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来。

阿月连忙行了礼:“郎君。”

“出去。”

谢无陵声音阴冷,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留给阿月。

“是。”

阿月垂着眸,退到一边,带上房间门就离开了。

阿月一走,偌大的厢房重新陷入平静。

洛九娘拉了拉衣衫,遮住泄露出来的春光。她唇角微动,还没开口,就听谢无陵问道:

“听说,你今天把随身佩戴的玉牌送给了徐家表兄?”

洛九娘迎上谢无陵的目光,点了点头,“徐郎君赠送人参,救了妾身一命,妾身理应相报。”

她抿抿唇,看向谢无陵时,眸中有几分彷徨与不安——

今晚的谢无陵,似乎有些不悦。

这两天太忙了呜呜都来不及更新,这章还是送个小红包给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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