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后一两米处就是路灯，晚风绕着灯泡的黄晕，明明晃晃，万物皆能倾倒，倒映在的方格石板上，一片片黑影因光晕而重叠。

从洗手间回来的温沄老远就看见郁余笙独自站在路灯下接电话，她走过去等着，听见对方是在和等会儿要入住的民宿老板沟通，她们定民宿的时间太晚，只剩下一间普通标间，两人只能先将就一晚。

待郁余笙沟通好，温沄问她：“怎么你一个人了，小许仙女呢？”

郁余笙心不在焉：“不知道。”

“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风有些大，温沄压了压裙子下摆，朝厨房那边瞅了一眼，没有许初的身影。

“你对她很感兴趣？”郁余笙往民宿的方向走。

温沄跟上她的步伐：“倒不是感兴趣，看着挺乖的，文文静静又害羞，没什么坏心眼，你不喜欢？”

郁余笙没回应，抬眸看了眼朦胧的月牙，有些不耐烦地理了理又被风吹乱的发梢。

不全是因为时而张牙舞爪的风而躁动。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几分钟前，在许初靠近她，说哄人的办法是亲一亲时，她震惊片刻。

初次见面就对着谋生人亲吻，哪来登徒子如此轻浮，郁余笙欲躲开，又停住了动作，躲开了岂不是显得她胆子小了。

活了三十年了，若是被小姑娘给吓唬住了，面子往哪搁。

郁余笙没动，嘴角噙着笑，微微仰头，朦胧的灯光缀在瓷白孱弱的脖颈上，薄汗晶莹地覆在上面，做出很适合接吻的姿势。

看似暧昧，无形中形成一种生人勿进不可肖想的气场。

她这样，逐渐靠近她的小许师傅果然没动静了，吻没落下来。

很近的距离里，不知是夏日的夜风，还是对方温热的呼吸，或是两者都有，撒在她的脖颈上，她莫名地颤了一下。

郁余笙呼吸放得很轻，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夸一句都会害羞的小姑娘哪敢真亲，在要放松的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脑勺。

郁余笙颤眉，真要亲过来？

直接握住许初的下巴，力道有些大，眼神锋利如刀，戒备道：“谁给你的胆子？”

许初下巴被抬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略微委屈地解释：“你头上有树叶，我帮你拿下来。”

郁余笙扫了眼她的掌心，一片嫩绿的叶子静悄悄躺在上面。

“疼。”见她愣神，许初小声说了一句。

郁余笙发觉自己还握着人家下巴，把手收回去，许初下巴上落了红印，在她那我见犹怜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

眼尾也泛着红，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被她弄哭了？

郁余笙觉得她好像没用多大力气，瞧着对方的反应，她也拿不太准了，难道劲儿真的用大了？

轻轻一弄就哭了，应该不可能。

许初说：“真的是在拿叶子。”

今日风比较大，这不又刮了起来了，刚好将躺在许初掌心的小绿叶吹落在地，和地上其他落叶混在一起。

郁余笙看着叶子落地，再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掌心，一脸坦然：“哪有叶子。”

许初颤眼睫，略微茫然：？？

“你怎么……”

“好了，”郁余笙说，“你别解释了，我不追究。”

她想，若是温沄在场，指定会骂她为老不尊，倚老卖老，睁眼说瞎话。

但是没人在场，又不傻，才不会承认自己误会小许要亲自己。

许初见她这样，微不可查笑了一下：“嗯，我没解释。”

意思是你说的都对。

还给人台阶下，郁余笙心情舒畅起来，看人的目光柔和许多，仔细看了几眼她的下巴，红印还没散去：“还疼吗？”

许初不断揉着下巴：“一点点。”

“抱歉，没掌握好力道。”郁余笙说。

许初说：“下次轻点。”

“下次？”

郁余笙抓住关键词。

“没说和我的下一次。”许初一脸认真。

郁余笙：……

刚下的台阶，没喘口气又上去了，她再次认真打量眼前这张单纯的脸蛋，若有所思。

“也是。”见她还在揉下巴，郁余笙左右看了看，道：“过来点。”

许初什么也没问，乖乖靠近她，她再度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瞧着那块红印，并没有大碍，皮肤太细嫩引起的泛红。

瞥见对方震惊的眼神，郁余笙低声笑了一下，松开手时才道：“你也没说不是和你的下一次，不是吗？”

“啊，我、我……”许初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接着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在郁余笙看来，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郁余笙的视线从她背影离开，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如此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别说冒犯她了，可能都不敢摸……

等等，郁余笙笑容凝固，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后知后觉，除了那几根头发，许初至始至终没有碰她一下，反而是自己，对着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又捏又摸。

闹了半天，登徒子是她自己？

郁余笙重新抬头看向对方消失的方向，早已没了人影。

郁余笙深呼一口气，脑海中回顾方才发生的事，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眼尾泛红的小许师傅十分……

赏心悦目。

若是真哭出来，岂不是……

发散性思维有点过多，郁余笙打住了，去民宿的路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过几条街道，快到民宿门口时，郁余笙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温沄喝着路边买的橘子汁，问她：“又迷路了？”

郁余笙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着自己。

温沄差点被橘子汁呛着：“干什么？”

郁余笙看着她的眼眶，“你能哭一下吗？”

用的问句，听起来很有礼貌，但是内容让人不解，温沄不知所云：“我哭？为什么要哭？”

“罢了。”郁余笙把手放下去，自己发什么疯，快步走进民宿。

温沄：？？？

在搞什么啊，大晚上的让她哭一下。

办理好入住，拿着房卡去了二楼，正常标间，条件一般。

这次出门，随身就提了一个中号的包，里面放了一套换洗衣物和睡衣，除了郁余笙的相机外，没有重的东西。

其他行李还在运输中，快递明天应该能到。

温沄走得有些累，进屋后坐在椅子上休息，拿起手机玩了一阵，听见浴室开门的声音，抬头看着素面朝天，头发湿润地披着的郁余笙，依旧美得不像话。

这模样比很多女明星都好看，做导演可惜了啊。

*

夜色笼罩着整坐小镇，虽然不是旅游的热门地，晚上也不冷清。

依旧有游客来北街炒饭寻夜宵。

阿婶们正在收拾桌椅，打扫卫生。

“不好意思已经收摊了，对面街那家炒饭也挺不错的，你们可以去那里试试。”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了？”

“没食材了。”

“我们可以等等，老板你去买点食材吧，随便炒点什么都行。”

“厨师已经走了，实在不好意思。”

前来觅食的人走后，阿婶们聊了起来。

“你觉不觉得小许今天有点反常？”

“有吗，我没注意，她怎么了。”

“我给你说啊，小许今天颠勺颠得老厉害了，几十份饭嘎嘎颠多累啊，之前也没见她这样，还抢了我的活，跑去上了一次菜。”

“上菜？”

“还把口罩取了，洗了脸，涂了水润润的唇膏，看起来可乖了，水灵灵的招人稀罕。”

“居然取口罩了，她不是不喜欢别人老是用手机拍她吗，会妨碍她做事，无论多热都带着口罩。”

“中途还去买了橘子回来。”

“她买橘子干什么，不是不吃橘子嘛。”

“不清楚，对了，小许明天还来吗？”

“王大厨明天回来了，小许应该不来，她本来就是帮王师傅的忙，顶几天班，哪会一直干下去哦，马上到节假日了，来旅游的人会多起来，她阿姐家的民宿应该会缺人手，可能留在家里帮忙吧。”

“不说了，赶紧收拾完回家。”

*

凌晨一点。

房间的夜灯开着，奔波半日，本该进入梦乡的两人此时睁着眼睛。

温沄坐起来，一拳头打在枕头上，不耐烦道：“有完没完，让人睡不睡觉！”

酒店隔音太差，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嗯嗯啊啊的动静，吵得人不安生，左边的房间停下，右边的房间又闹起来。

“你带耳塞了没？”郁余笙问。

温沄苦恼：“忘了带了。”

“我也没有。”

话音刚落下，不知道是左边还是右边，响起很大一声呻|吟，啜泣声绵延不绝，噼噼啪啪。

郁余笙：……

没有听人床事的癖好，也不能半夜去敲门让人小声点，别人自己的房间，做什么都是个人自由。

只能怪房间隔音太差，住宿没选好。

温沄真怕隔壁的人身体太好，一夜不眠：“明天一定要换一家没人叫的店。”

郁余笙表示赞同，不知过了多久，逐渐安静下来，烦躁二人组这才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从窗帘探了进来，地上出现一块块光斑，尘埃飞舞，郁余笙翻了身，有些愣神。

趴在另一张床上追剧的温沄见她醒了，开口道：“发什么呆，没睡醒吗，要不再睡会儿，时间还早。”

“不了。”郁余笙起身洗漱换衣服，她可不想在这里睡了，可能是昨晚受了隔壁房间的影响，她的梦里也全是哭声。

她在仅有一面之缘的小许师傅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不仅如此，还拉着小许师傅的衣领说着要亲亲才能好，娇羞无比。

郁余笙打了个寒颤，对自己的梦感到无语，她可不是会朝着别人撒娇哭泣的人，而且对方还是个无比害羞的小姑娘，梦境与现实眼中不符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

不过些邪门。

还有些尴尬，万幸和许初不会再见面，当事人也不会知道她哭的样子，尴尬才消散许多。

收拾好东西，郁余笙说：“一会儿我们先去吃个早饭，再重新找一家民宿。”

“不用找了。”温沄在画眉。

郁余笙：“你想继续住这里？”

“不是这个意思，”温沄弯起眉毛，“我已经找好了，保准让你满意。”

“在哪看的，网上吗？”

这家就是在网上找的，评论还行，实际体验很糟糕，郁余笙不是很放心。

温沄定好装，把化妆包放好：“不是网上看的，朋友推荐的。”

“你在这里还有朋友？”郁余笙感觉不太靠谱。

温沄站起来，拍胸脯保证：“相信我吧，保准你住得通体舒畅，骨软筋酥，神魂颠倒。”

推销的有些过分了，郁余笙摇了摇头，没当回事：“那走吧，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真能让我住得神魂颠倒。”

她不求环境有多好，半夜没床叫就行了。

床：谁叫还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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