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前，张南两家人一起去采购了一次年货。

两家六口人浩浩荡荡上街，四位父母走在前边，把南昭和张扬落在最后面。

“你们小同学之间多聊聊天。”童敏芝这样嘱咐自家儿子。

张扬敷衍地答着，实际上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上次从网吧到家已经是晚上8点，好在来电了，两人上了楼，随意道了个别，各自回家。

“待会儿回去，你就说见停电，和我去图书馆了，看书看得忘记了时间。”刚出网吧，张扬就和她串好了供词。

他倒是无所谓，童敏芝知道他去网吧，顶多念叨几句，南昭可不一样。

她家那老妈跟灭绝师太似的，要是知道宝贝女儿去了网吧，不止南昭要挨骂，连带着自己也要被划入共犯行列。

张扬想得不错，陈慧芳看南昭这么晚回来，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要不是她及时说是和张扬去图书馆了，免不了要挨一顿打。

“没说不让你去图书馆，你这么晚回都不跟爸爸妈妈说一声？”

“对不起，我看书看得忘记时间了。”南昭很少撒谎，但说起来居然脸红心不跳的。

妈妈的眼镜反光，看不到她眼里是什么神色。

“算了算了，小昭这不是看书嘛，也是学习啊。”南杰赶忙上来劝和。

于是去网吧这件事，就伴随着愈发严寒的天气，散在了北风里。

南昭比平常人还要怕冷，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太阳从云间冒出一丝太阳花儿，可她裹得严严实实，帽子耳罩一个不少，尽管如此，还是冻得直打喷嚏。

“感冒了？”张扬今天第一次开口。

“没有。”她戴着手套，动作笨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擦了擦鼻子，“就是风吹得有点难受。”

“你倒是出去锻炼啊。”身体这么差。

“没有时间。”

南昭听妈妈说，张扬寒假还要去学校训练排球，忙得很。

她的寒假也同样忙碌，除开过年的几天，其他时候都要上补习班，上完课哪还有力气锻炼。

假期，对她而言已经是很遥远的词语了。

一旁的张扬懒得跟她扯什么“时间挤挤就有了”的理论，他居高临下瞟了一眼南昭的帽子顶，加快步伐跟上了前面的家长们。

……

张扬和南昭家情况相似，老人们都离得远，一年难得一见，于是两家人经常凑在一起过年。

大年三十，南昭刚醒来就闻到了厨房的饭菜香。

今天张扬一家人要来他们家吃饭，南昭刚从被子里探了一只手出来，又被刺骨的冷逼回了被窝。

等到她顶着接近零下的温度勉强爬起来穿衣服，客厅传来童敏芝的声音。

“小昭还在睡啊？”

坏了，敏姨她们都到了。

“是啊。”这回是爸爸的声音，“我去叫她起来。”

“没事，小孩难得放假，多睡会儿好。”童敏芝劝到。

客人都到了，自己还在睡觉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南昭匆匆套好棉袄，本想扎好头发再出去，到了镜子前，却又犹豫了。

她短发长长后便一直一股脑扎起来，妈妈说这样精神。

可班上有的女同学偷偷烫了头发，有时候会披着发，头发就像海藻一样好看。

南昭头发有一点自然卷，而且她脸小，皮肤又白，放下头发，仿佛稚气散去，一夜长大。

然而此刻的她自然是没有想到什么一夜长大的。

南昭只是仗着家里来客人，妈妈不会顾到太多，大着胆子披头发走出房间。

家里满是烟火气味，陈慧芳一年到头难得进了厨房，童敏芝在厨房给打下手，张复生在和爸爸聊天，张扬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边吃橘子边玩手机，放肆得像是在自己家。

“张叔叔新年好。”南昭乖巧地跟张复生打招呼，拘谨得像是来做客的客人。

“小昭新年好啊。”

“快去洗漱吧。”南杰冲女儿道。

南昭点点头，洗漱完，又去厨房跟童敏芝打招呼。

“敏姨新年好。”

“哎呀小昭来啦。”童敏芝为了方便干活，只穿了一件毛衣，想找个东西擦手都没找着，还是南昭反应快，赶紧给她拿来毛巾。

擦干净手，童敏芝领着南昭到客厅，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敏姨也祝你新年快乐。”

“爸爸……”南昭犹豫了，下意识看向南杰。

“看什么爸爸。”童敏芝轻轻捏了一把南昭的脸，怎么看怎么喜欢，“阿姨给你，你就拿着，张扬收红包的时候可从来不犹豫。”

童敏芝这么说，爸爸也点头了，南昭这才乖乖收下红包。

“好了，我去厨房了，你们玩。”童敏芝满意地拍拍南昭的头。

一起床就收了个红包，开心自然是开心的，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把手伸到衣服兜里偷偷摸一摸。

南昭在沙发上坐下了，张扬才从手机里抬起头来。

“哟，新年好啊。”说着，拿了个小橘子放到她手里，的确是主人姿态十足。

南昭早上还没吃东西，不想吃橘子，于是把橘子重新放回果盘，拿了包饼干。

“怎么今天赖床了？”张扬状似无意地问。

一天365天就赖床一天还被你逮住了！

南昭不想解释，又愤愤不平，“赖床怎么了？”

张扬不知道这次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但想到今天是新年，只好别扭地道：“没怎么，赖床特别好。”

南昭无语。

两位父亲聊得开心，完全把小辈们放到了一边，南昭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和张扬正好隔了一个靠枕地距离。

“这个橘子真的挺好吃的。”刚刚给南昭的橘子她没吃，张扬不依不饶地推荐。

这回她没有不理睬，接过去慢慢剥着。

电视里在放往年的春晚，外面有小孩玩炮竹的声音，没有补习班没有课业，南昭慢慢嚼着橘子，冰凉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绽开。

“爸，我们也去买点炮竹。”张扬跟张复生打了声招呼，没等南昭点头，便拽着她出门了。

理智让南昭出门之前加了一件羽绒服，但她忘记系围巾了，脖子里呼啦啦灌着冷风，一下把人都吹懵了。

“又不下雪，还这么冷。”南昭小声嘀咕，语气里下意识带上了埋怨。

张扬被她的幼稚发言惹笑了，又不禁给她泼冷水，“听说今年不会下雪。”

对于“不知道怎么回复就不回复”这门课程，南昭已经修得炉火纯青，她带上兜帽，把拉链拉到最高，勉强有了一丝抵御严寒的勇气。

碧湖小区周围设施本来很齐全，超市菜场应有尽有，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北芙中路畅通的前提下的。

自从修路，配套设施齐全这句话也成了空话。

现在连买个炮竹都要绕那么远路，南昭光想到这件事就累了。

她兴致缺缺往小区外走，却被张扬叫住——

“等等。”他说着，带南昭绕到了小区停车场。

停车场是一片空地，风更大了。

“你干嘛……”

话音未落，张扬从停车场尽头的单车棚推着一辆电动车出来了。

“你看，我没有买摩托！”他兴奋地搓搓手，像是在邀功。

还自豪起来了？

南昭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这个年纪的男生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但大过年了，又不好扫兴。

“不会摔吧。”迈上车之前，她小心翼翼地确认。

“摔谁都不会摔你。”张扬不知从拿了个头盔出来，还是粉色的，“自己戴。”

南昭取下兜帽，规规矩矩戴上头盔。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电动车上，张扬握住方向盘，南昭怕死，一点也不避讳地揽住他的腰。

“冲——”

……

说得这么气势昂扬，开起来却和路边的自行车并驾齐驱。

这速度要是能摔到，那才是见鬼了。

不知道是包得太严实，还是张扬的速度确实是慢，南昭甚至觉得比走路还暖和。

寒假回了老家的蜀南梦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眼中的大佬居然乖巧骑电动车，而且连速度都不敢提，明明按他这张脸，好歹得是黑亮的大摩托才能符合大佬气质。

南昭自然不会想到这些，绕过围栏的时候，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电动车确实有用。

两人虽然这学期见面次数少了，但往年经常一起出来玩，买炮竹也是过年传统活动。

陈角巷外的批发部，许多家长领着小孩在挑吃的玩的，南昭站在一堆身高只到自己腰的小孩中，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反正看上去是融入其中，没有半点窘迫的样子。

“我拿多点这个？”张扬指着被插在箱子里的“魔术弹”。

魔术弹长长一条，外面裹着五颜六色的纸包装，只要手握住底部，再点燃最上面的引线，里面就会有小束的烟花冲出来。

南昭一直不敢玩这个，下意识摇头。

“不敢啊。”张扬明知道她害怕，却还是要欠揍地说出来，不出意料地迎来了南昭的白眼。

小蜜蜂、仙女棒、擦炮，还有魔术弹，两人喜欢的不一样，又三心二意什么都想要，于是最后买了满满一袋子，迎着孩子们艳羡的目光中走出了批发部。

张扬尤其享受这样的时刻，大概因为这是仅有的，会觉得长大真好的时候。

南昭是小蜜蜂和仙女棒爱好者，她抱着满怀的烟花，脸颊和鼻头都被风吹得红红的，满脸傻笑，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张扬很少见她这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干嘛？”南昭疑惑地看着他，“我脸上有东西？”

“嗯。”张扬点点自己的鼻头，“你鼻子也太红了吧，有这么冷吗？”

南昭：……

每天都在赖床的扬哥：赖床的人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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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