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中。
一身侍卫服的吉雪,正站在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脚,还试探着往前迈开步子走,或是弯下腰,但大多时候她还都跟鸟一样,双腿一起使力,往前蹦啊蹦的。
总之,一时间她自己在那玩得不亦乐乎。
原来修炼出仙身是这种感觉啊!
也不对,她不是修炼出来的,她属机缘巧合,运气好罢了。
那日吉雪醒来后,庄穆给她讲了当日的情形,虽然她仍一点都记不起,可只听听就觉得自己好威风啊!
后来吉雪也试过,看自己能不能再变成那日那样遮天蔽日的大鸟的模样,可惜,她每次变回本体时,都只能变成一只比原先那只小山雀时体型要大一些,模样更好看一些的大山雀,却离遮天蔽日还远着呢。
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边想,吉雪边又迈开腿,往前走了一步。
嘿嘿,不错不错!
原来凡人在地上走路是这种感觉,一步就顶她做鸟时的好多步,以后她再也不用羡慕山林里的小鹿了,嘿嘿,真好!
转过头,吉雪就看向了正坐在那,也在端详她的庄穆。
“喂!你真的不害怕我?”
庄穆不禁轻笑出声:“呵,怕?怕还会带你回来?早一把火趁你沉睡,将你和你的那堆羽毛都一起点了。”
吉雪几步蹦过来,显然她走路还不太熟练,一着急仍愿意像只鸟似的两条腿一起往前蹦,等蹦到庄穆跟前,她最后一步没收好,身子一歪,就直直砸向了对方正喝茶那张小长几的一个角上。
预料中身子被撞疼的情形并没发生,倒是自己腰身被一双厚实的大掌给扶了住。
“还不会走呢,就想跑?”
庄穆扶她站好。
“记住,以后人前不可直呼孤的姓名,要称太子殿下,也不可这般不知礼数,要稳重一些,但私下里都随你,不然叫人看出什么端倪,届时与你将有不小的麻烦。”
吉雪眨了眨眼:“哦,记住了。”
她早记住了,这两天他都快念叨无数遍了。唉,做人可真麻烦!
“那你为何就一丁点都不怕我呢?”
吉雪又绕回了刚刚自己那个问题。
庄穆不紧不慢,从小几上的一个碟子里拿过一块松软的甜糕,朝吉雪递过去:“不是刚喊饿了?给,先吃这个。”
吉雪很自然地接过,托在手心,低头用嘴啄着咬了口。
嗯,好吃!
但她还没忘记纠缠,就唇齿间囫囵不清地追问:“你还没答我呢!”
庄穆抬眼看她:“不是说过好多次?孤从遇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不是一只寻常的雀,最后能化出人形这一点孤虽没想过,可真遇了,也并没觉有多惊奇。”
“你就不怕我是只妖精,又或魔族,到时候会趁你不备吃了你?你都不好奇问问?”吉雪又问。
庄穆笑笑:“你不都说了,你不是妖,还很坚决,且也不许孤唤你一声妖,若唤了,你就生气,还拼命强调你是仙。那既是仙,应该更不会吃人,孤干嘛要怕你?该拜你才对。另外,你说你是仙,到底什么仙?又哪的仙?又为何直至前几日才能化成人?结果每次一问你,你就都只开个头,仙字还没说完便不肯再往下说了,那孤干嘛还要问?”
其实,他还真挺想听听她的来历。
吉雪皱了皱眉:“不是我不想说,是不知为何,每当我要讲些仙界的事时,喉咙里声音就像被封住,再发不出来一丁点。因为,仙……”
看,她又说不出来了。
大概,这就是松叔曾给她讲过的,仙阶不过中筑,便往往会在凡间处处受限。
在仙界,仙者总体上分是为两大仙阶,即上仙和下仙。
下仙都灵识浅薄,灵力低微,又被分为临渡、中筑、游散三个小仙阶,并以游散为最低,就那种连仙身都修不出来的,譬如此前吉雪。
但一过中筑,她立马拥有了仙身,可在凡间仍无法畅言,也许后面她再修到临渡,就能跟庄穆想讲什么便讲什么了。
至于上仙,则全灵识深厚,灵力丰沛,又被分为御顶、玄真、初渡三个级别,御顶最高,玄真次之,初渡最次。
像吉雪的父神母妃,便全是御顶级上仙。
吉雪发不出声,就朝庄穆比划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
庄穆看着她这般模样,垂下眼,想了想:“难道说……关于你来历的那些都说不出口,一出口就封声?”
吉雪连忙点头,她被封住的声音像又突然被放了开:“对对对!”
庄穆了然地也点了点头:“嗯,知道了。这大概就叫天机不可泄露吧!那便算了,咱们还是说回当下。”
他又抬头看她:“雀儿,孤近几日一直在忙于与颏利国这场大战的收尾,前日才将他们彻底打退,昨日又帮两座卫城重新巩固了一下城防,今日终于得空,能坐下来与你好好谈谈了。那孤便想问问你,接下来,你要作何打算?是想回长兴山山顶去继续修炼,还是……就留下来,从此在这人间历练?”
吉雪听罢皱了皱眉,她不自觉往庄穆身边又蹦一步,然后突然将脸凑近,好似以往雀儿那般,想用自己尖尖小嘴,去啄一下对方发髻或眉宇,来表达对他话里意思的不满。
但吉雪才刚靠近,对方立马像被烫着一般,将脸往后撤开老远,然后双手扶住她肩,略推开些,无奈道:“雀儿,孤不是告诉过你,凡尘间男女,要讲究大防,你不可再像现在这般,毫不顾忌就往任何一个男子的身边靠,包括孤!”
吉雪更不高兴了:“雀儿!雀儿!雀儿!那你可曾记得,我也告诉过你啊,我有名字的,我不叫雀儿,我叫吉雪!吉雪!记住了吗?”
说罢,她便一脸不开心地蹦着后退了一步:“再者,我现在这样子不是一副男子打扮吗?此前在军营,你不都已对外宣称,我是你在朝城那场大战中所捡回来的一个男孩。那我是男子,你也是男子,我们之间还要讲什么男女大防啊?”
庄穆干脆被气笑了,他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叹气。
唉,不愧是只雀儿,真伶牙俐齿。
“好!那孤记住了,你叫吉雪,以后孤便唤你雪儿。可,雪儿,男女大防一事绝不能如你那般理解。因为无论作何装扮,实际你毕竟是个女子,虽眼下暂被充做了男子,那也只是表面而已,不过权宜之计,至于男女大防,该防一样要防,听到没有?”
话到后面,庄穆语气都严肃了。
她是他带下山的,还为救他而化出人形,那么在人间,他就要对她负责!
再者,她……
庄穆不禁目光扫过吉雪那张懵懂的面庞。
再者她生得如此人间绝色,明明心性纯洁如白纸,若因不懂人间规矩而显得举止轻浮,那会叫很多心思下作的人心生出不轨。
他不是护不住她,可他连旁人对她心生龌龊……都只想想就不免要攥紧拳头。
“哎呀,听到了!听到了!你可真啰嗦。我刚刚不过是忘了自己这会儿正人形呢吗!”
吉雪又蹦着退开一步,然后伸手又从小几上拿过一块甜糕,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道:“我,我当然是要留在人间了!我松叔,哦,就是你在山顶看到的那棵大松树,以前都他管我,现在他……他暂且管不了我了,那我没人管,你带我下山的,你不管我谁管我?”
松叔的事,她也没办法对庄穆说,依旧会封声,便只能这般含混带过。
“呵,还赖上孤了?”
莫名,庄穆心情很好。
“嗯,对呀,就是赖上你了啊!”
吉雪心情也很好。
庄穆笑笑,站起身:“行吧,那就赖吧。不过赖之前,你先练好吃饭和走路,别总这般一会儿用嘴去手上啄甜糕吃,一会儿又两脚一起蹦,四处蹦着走。等你都练好了,孤就带你出去,跟大家宣布,以后你就是孤的贴身亲卫了。”
他那日将吉雪裹得严严实实带回,便与大军中宣称,这是战场上偶然救了他一命的一家百姓所留下的唯一一个男孩,其爹娘兄弟当时为护他都被颏利国的敌兵给杀死了,所以他要替那一家人养好这个男孩,以报他们一家子的救命之恩。
这都是庄穆回程路上就想好了的。
因为吉雪在边关,若以真女儿身待在他身边,那毫无疑问必将遭人非议。
她会被猜,是他养在将军府中的小妾,又或更不堪,连小妾名分都没有的那种暖床的侍女。
再者,无论小妾还是什么其他,只要女眷,她就很难再随意跟在他身边,走出这将军府,更别提去军营了。那以她那活泼爱玩的性子,又岂会在这人间待得开心?
总之,还是以男装示人更方便一些。
如此,吉雪在人间的身份就算这么定了下,包括她需要的身份文书,毕竟是边关,说战乱中遗失也无可分辨,后面待战事结束,庄穆再给她凭空补一份便也齐全了。
吉雪听庄穆说完,她嘴里正鼓鼓嚼着甜糕,没空回答,就只点了点头。
庄穆见自己交待得差不多了,即要出这大帐,外面还许多事在等着他,可又想到什么似的,忽又停住了脚步。
庄穆回头看向吉雪。
“对了,那日在朝城城外的那场战事,孤之所以会落单,乃是当时那些颏利国的兵丁身上都淬了毒,在冲锋最前的几名将士倒地后,孤不想自己的兵和坐骑全被毒杀,便死命他们都远远躲开,藏到安全地方,不许靠近。
“那毒很怪,并不是普通的毒,像某种毒雾,不需接触就可以令近身之人立即毫无战力,以至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但奇怪的是,这毒却于孤无碍,甚至可以说毫无影响,这也是为何到后面就只孤一个人去迎战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雪儿,重点是孤想问你,那毒雾可否能为某种法术?因为颏利国只那一队人身带毒雾,并且,在他们出现之时,天空中曾飞过一只很特别的翠鸟,翠鸟是围着他们每个人飞了一圈后才飞走。
“首先,北境极寒,就不该有翠鸟,再者,那翠鸟开始时周身就围绕着一层淡淡黑雾,所以孤十分怀疑,颏利国是否用了什么法术。
“雪儿,你在长兴山山顶时,可否见过这样的翠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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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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