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诚挑了挑眉,看白灿灿拿着温存的手机给左瞰临打电话。
纯黑色手机,看不到任何logo,很薄,特殊稀有金属材质。这种手机的芯片材质更为稀有,还未投放于市场,只做小批量生产,他们家都买不到。
这样的手机他有幸见过一次,是某个十分重要的国家外交要务人员,那人出行都配好几个保镖,保镖也是从秘密基地挑选的人。
这只能是左瞰临给的。
他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否过于草率。
白灿灿说温存喝多了,吵着要人来接。
电话里左瞰临的声音听上去很冷,但非常好听,白灿灿搓了搓耳朵,“左哥,你要是不想接,我和虞诚送他回去也行。”
“地址。”
白灿灿松了口气,说了餐厅地址。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落下,左瞰临就把电话给挂了。从打通到挂断,他就听见左瞰临说了三个字,一个“说”,一个“地址”。
他把手机塞回温存口袋,看向虞诚:“我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宝贝,那是左瞰临,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去看他。”
白灿灿看了眼侧身闭着眼躺在椅子上的温存,凑过去低声叫道:“存宝。”
温存轻应了声。
“你现在思绪还清醒吗?”
温存说:“凑合。”
他红唇微张,长睫轻颤,瘦削单薄的身体轻而易举就能让人产生怜爱之情。腰际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肉,经过锻炼线条显得更为紧致了。
白灿灿走到虞诚那,“你说,左瞰临不会发疯伤到他吧。”
“怎么说?”
白灿灿笑了声:“他这模样,我不信哪个gay子不心动,你不也偷看了好几眼,别以为我没发现。”
虞诚很是坦然:“偷看不代表就要行动。”
“你也没那胆子,那可是左瞰临的人。”
“我有你就够了。”虞诚说着,把手伸进白灿灿衣服里。
白灿灿把他的手拿出去,“滚开别耽误事儿。”
虞诚哭笑不得,“你这么费力撮合,也不怕他俩后续有什么麻烦赖上你啊。”
“温存不是那种肤浅的人。”白灿灿嘟囔着:“别搅合,也别挑拨我俩。”
“我没挑拨,我是提醒。”
“用不着提醒,我的世界里从没见过温存这种人,你知道吗?他刚才居然给白月月递纸巾。”
他把球馆发生的事给虞诚说了,“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是吗?庸俗的人我已经见的太多了,但是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有时候光是看着他,我就觉得,很多世俗的烦恼和我无关了。”
左瞰临来的很快,到了餐厅被引进来,进门精准发现温存,直接拦腰把人抱怀里,冲虞诚和白灿灿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出去了。
“我靠,酷哥。”虞诚说:“你俩刚才到底研究什么?”
“没研究什么,没什么能瞒过左瞰临,所以一切阴谋诡计都不如直球来的重要。”
闻到熟悉的气味,温存直接把头埋进左瞰临的胸膛。
六七月份的天最擅长变脸,原本风和日丽就突然掀起狂风,闭着眼的温存能感觉到空中的亮度压低了好几个幅度,周围暗下来。
街道上原本熙熙攘攘步履缓缓的人潮加快步伐涌动起来,像是一场喧嚣的油彩画被投入雨中,画纸很快被浸湿,变得晦暗又充满了水淋淋的潮气。
温存睁开眼,听到左瞰临说:“两分钟后会下雨。”
这一睁眼,他感觉到一阵明显的眩晕,看到被层层叠叠乌云挤满的天空,有点像罐子里的沙丁鱼。地上的人类也是如此,像是罐子里蜂拥而至的鱼群,乌泱泱一片片,朝着四处散去。
他搂住左瞰临脖子,打了个喷嚏,看着男人帅气冷峻的面庞,说:“不躲啦,不躲啦。”
两分钟和雨如期而至。
雨滴像冰凉细密的锥子,砸进他的身体。像镶嵌了一圈锥子的牛排锤,砸进他的肉里。
他搂着脖子的手用力,忽然就转而握住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在这冰冰凉的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他闭了闭眼,眩晕感加重了。
雨中人都在匆匆疾走,雨声哗啦啦,哗啦啦,他的耳膜被这雨声封闭起来。他从未感觉有哪一场雨下的这么酣畅淋漓,不是他见过最大的,也没有雷电,但是就是好舒服啊。
舒服的他想要流泪。
温热的眼泪甫一落下就被雨滴分走了热气,像极了归顺的叛徒。
他听到左瞰临问他:“为什么哭?”
又问他:“谁欺负你了?”
是你呀。
温存在心里说道,是你欺负我。
他脑子在转,剧烈的转,转进了雨声,转进了淅淅沥沥,哗哗啦啦,转进了汽笛轰鸣,人声叫喊,转进了汽车尾气和路边绿化带生涩的植物与泥土纠缠翻腾的腥气,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握着左瞰临的脸,在他脸上亲,亲那冰凉的皮肉,亲那柔软的唇,亲又不满足,就开始咬,咬他那寡淡的表情里唯一的深色。
雨一直在下,他一直在咬。
我喜欢你,左瞰临。没人会不喜欢你吧,你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男人呀,在我18岁这一年,在我如此浅薄又单薄的年纪里,我还未真正认清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纷繁复杂,我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像你一样的人,又或者在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时,你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在我看来,没有人会不喜欢你,只有你不喜欢别人的份儿。我看不到你身上的任何缺点,你的强势霸道都散发着无穷的魅力,我不是不清醒的人,相反,我克制,害怕,胆怯,小心翼翼,这个世界上伤痛的形式多到不计其数,我只是经历了那么一点点,就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我是个脆弱的人,我总是在难过无助时幻想能有人来帮我。那是一个强大到令我瞠目结舌的人,那是一个有一天真的出现会让我怀疑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的人。
你的出现让我的世界开始混乱起来,那个游离在社会边缘的灵魂开始真实地感悟从前感受不到的情绪,尴尬窘迫与羞恼,□□贪婪和**,全部发酵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我不能认识的自己。
我是多么的悲伤,在这雨水里,悲伤被冲入城市的每一个下水道里,我不敢正视却又真实存在的悲伤,那里面有我的自卑自厌和自怜,我同情自己,因为我仿佛看到了到头来一场空的自己,那个即将在未来两手空空的自己,已经对我打好了招呼。
他告诉我别去招惹你,他和我都得不到你。
他把脑袋嵌进左瞰临肩窝,一动不动了。
左瞰临到家,单手抱着人,开门,直奔浴室,在浴缸里放水。
温存躺在他怀里,软趴趴的,浑身没骨头,像条蛇。
少年红润的嘴唇肿了起来,像口红脱妆。
左瞰临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干净,把人塞进了浴缸。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有一扇通风窗开着,雨声不客气地登堂入室,让宽敞的浴室产生了一些混沌的回声。
左瞰临没去管自己身上湿漉漉的痕迹,他单膝蹲着,盯着双目紧闭的少年,沉默了很长时间。
热水驱散了凉气,左瞰临会在他翻身时捞他一把,以防他沉进水底。
少年的身体光滑如玉,在氤氲的水雾中犹如羊脂,胸口那心型的胎记在高温时颜色会更深,像是雕刻上去的宝石。
左瞰临伸手从额头往后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的气息也无比冷静,只是眼睛一直没从温存身上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他浸湿了热毛巾给温存擦头发。
擦好头发,又调了一遍水温,随后脱了自己,在旁边淋浴开始冲。
如果温存此时睁眼,一定能看到那骇人的身体变化,但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擦干头发和身体,他把人抱起来,回了自己卧室,把人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左瞰临随便穿了身短衣短裤,戴上耳机,坐在床上,接通电话,声音很低:“许喆。”
“怎么了老左,最近没受伤吧?安娜问你最近精神状态怎么样,用不用做心理疏导?”
“练兵的事提上日程。”
“练兵计划吗?这么早?!老冯不是不赞成吗?什么情况?”
左瞰临声音低沉,透露着嗜血的冷漠:“他们迟早要上A级战场。”
许喆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什么意思,你要退役?”
尽管他们没有严格的退役说法,但如果左瞰临从最危险的A级战场退下来,那也跟退役没什么区别了。
左瞰临没说话,许喆也没催促。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但没有点燃,就夹在手里一根。
随后他把烟放回去,用指腹按摩自己的头皮。
“先执行练兵计划,A级战场的事再议。”
许喆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左瞰临的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压抑,他直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不算严重,他想不到什么事能严重到连左瞰临都无法解决,是天崩地裂宇宙毁灭还是三战。
“对了,老冯不是快退下来了吗?他岁数也到了,身上伤病太多,这段在着手找个地方养老,政府应该会给他安排进大院,找个大家族帮衬,如果清家接手,那老头一向想撮合你找个抚慰者,你留神点,如果清水真找到你了,你提前心里有数。小温那边儿,是吧?”
“是什么?”
“你总得选一个不是嘛?”
“我为什么总得选一个?”
“不然呢?”许喆说:“这俩人是和你性格匹配度最高的,基准分不分伯仲,老左,相信科学,相信数据,数据是跟着人走的,人心易变,但数据是最稳的。”
左瞰临声音冷漠:“我一直奇怪。”
“哟,您还有奇怪的事儿,说来我听听!”
“你连温存的性取向都没问清楚,就那么笃定把他划成我的备选,许喆,你是不是有点狂妄。”
“我狂妄?哈?我是对你充满信心好吧!都和你住一块儿了,还有能不被你魅力折服倾倒的人?不是我说啊,就小温那种老实巴交干净温顺的小孩儿,你随随便便——”
左瞰临掐断电话。
连许喆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刚成年,单纯,稚嫩,柔软可欺。
他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写在眼神里。
左瞰临收到过无数他认为无关紧要的喜欢,那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就像生活中的灰尘,多,随处可见,对他造成的最大干扰,不过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喷嚏。
可有些喜欢是不同的。
是他倘若就要战死病死,会在弥留之际骤然想起的错过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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