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庸医

初尘被领北边的房子了,他在那里发现了小白,黑黑一团躲在梨花树下乘凉,他恍然明白自己方才确实没有认错人。

小白同小黑一样都是灵偶,除了发色和额头印记不同之外,几乎一模一样。当时取名时,师父觉得直接按发色来太好猜,念叨什么不想自己的灵偶被人捡到后能正常使用,所以给两人取了相反的名字。

此时被初尘抱在怀里,高高兴兴地说个不停,一下是昨日屋檐的鸟雀,一下是池里的金鱼。

“春水居,名字倒是好听,”初尘饶有兴致地戳了戳小白的脑袋,垂头问:“这也是你取的名字?”

小白跟着探出脑袋,认真看去,长长的黑色辫子搭在初尘手臂,他摇头道:“卫琮写的,小黑说字太丑,要帮他拆。”

春水居位于卫琮的房子的后方,右边是参天梨花树,左边是池塘假山和石子路,睡莲卧于水面,在明亮日光下格外生机盎然。

与先前看到的阴森寒凉完全不同,仿佛单独开辟出来的世外桃源。

初尘将小白放下地面,把人摆正,自己坐在廊下问话:“你同我说说,是卫琮把你们带过来的吗,来多久了,住的怎么样?”

小白托着脑袋消化了一会,“唔”了一声,说一段就掰一根手指头,回答道:“是他,他还带了你过来,多久,有好久吧,住的也挺好的。”

说完他想了想,脑袋蔫下来:“就是小黑不喜欢这里,总和卫琮不对付的样子,我也有点想回药谷了。”

这回糟糕了,初尘心想。

他到春景城前,曾拿三个月的劳动力担保,有小白小黑在,药谷一定不会荒废的。

现在却告诉他,两只小灵偶早就不在药谷了。

初尘不敢想那些失去控制的药草会野蛮生长成什么模样,弱势的小花一定会嘎巴一下死给他看。

等师傅发现了,他也会嘎巴一下死在那里,烂在那里给他们当花肥的。

一阵风过,引起簌簌声响,花落如雪,小白被飘下的白色吸引兴趣,只犹豫了半秒,就转头丢下初尘,浮浮沉沉地飘去捡花瓣玩了。

卫琮站在角落隐匿气息,目光疯狂而压抑,翻滚复杂又汹涌的情绪,紧紧盯着廊下初尘。

初尘从坐着变成躺着,望着长廊顶端,苦恼地唉了好几声:“不是说晚点就放我走吗,天都见黑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阿梨要出去,你也不喜欢卫琮吗?”小白在树下垂着脑袋问,一边捡起一片洁净新鲜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初尘现在全是对卫琮的怨气,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放着好端端的药谷不敢回,便气闷地捶了下地板,答道:“不喜欢了,当初我怎么死的你也知道,自然是先躲着他好,而且药谷一个人都没有,我得赶在师傅之前回去。”

石子路的拐角处,忽然一阵碎石声响起,动静不大,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的闷响。

又是一阵风来。

初尘下意识支楞起脑袋,寻声看去,却没见着什么异常。

小白此时正好收集好一捧小白花,献宝似地举到初尘面前:“最漂亮的,阿梨吃!”

初尘有个小癖好,喜欢吃带点香气的花花草草,无聊就摘一点吃,能解决许多不好的心情。

于是在药谷卫琮不开心的时候,他就想当然的请他吃当时新发现的香菜,希望他不要再下雨了,只是卫琮可能不太喜欢,表情僵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刚吃一片叶子就吐了。

初尘又瘫了回去,睁眼就能看见那捧小白花。

药谷也有一棵梨花树,高大威猛,尽管是初尘的原身,但他也不记得这棵树在那里呆了多久。

他喜欢那棵梨花树,遇到有缘的人就折一枝花送出去,表示自己认可对方为自己很好的朋友,当初卫琮也被他送了一枝。

只是可惜现在不在药谷,不然也要给送自己来的好友折一枝最好看的。

初尘捏起两片往嘴里放,还不忘悠哉悠哉地点评道:“就是这味道诶,外面的梨花都不如药谷的清甜,这里的竟能有七八分像,你们是怎么种的?”

“不知道啊。”小白忽然想起什么,托着脑袋认真补充道:“卫琮种的,大概在我们过来的第二天,他不要我们管。”

“什么?”初尘一下子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把三四层楼高的梨花树上下打量好几遍:“六天就种那么高,他下药了还是摆阵了,这般厉害?!”

说完,又抓了一把白花吃。

小白摇头表示不知道,眼巴巴看初尘吃的如此有滋味,自己也试着尝一口,依旧没有味道。

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石子路一端,瑰丽中掺杂诡谲。

初尘怔愣看去,清风扬起一缕发丝,划过面上的遮挡,染上轻薄的冷香。

不远处,卫琮长身而立,眼眸深而沉,看不出情绪,黑色的衣袍堪堪触地,随风扬起片缕薄纱。

天地仿佛都在此刻噤声。

初尘一时不知作何言语,直至卫琮停在面前,在自己身上落下一片投影,才恍惚回神。

他下意识往颧骨摸了一把,确认面具还长在脸上后,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缓缓抬头试探道:“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袍袖下指节微动,嘴唇张开一条缝,良久,才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

初尘想了想,既然他都亲自过来了,英爱就是要放自己走的意思。

他背过手,不着痕迹地牵来躲在后背的小黑,估量着能不能顺便拐回去:“可以走了吗,那我——”

一只银白色手镯忽然递至初尘面前,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语。

那手镯大抵是白玉做的,质地温润,银白色的走丝构成细密精巧的图纹,在阴影下流动温和的光影。

初尘疑惑地仰头看他,眨了一下眼。

卫琮五指捏在手镯环外侧,指腹用力到发白:“这个给你。”

初尘低头与小白面面相觑,站起身一手把手镯推回去,一手顺势拍了拍卫琮肩膀,不在意笑了一下:“不用啦,让我——”

手掌被顺势一拉,初尘整个人被带进坚实的怀抱中,四周全是冷淡的熏香,骨节微微痛了一霎,玉质镯子就挂在了手上。

连续被打断两次的初尘:……?

“你就那么想走?”声音贴着头发自头顶传下,小声又含糊,初尘没听清,只感觉声音干哑地厉害。

“你说什么?”初尘从怀抱抽身出来,因着医师本职,忍不住问上一句:“你声音很干,醒来后没有喝水吗?”

卫琮垂眉抿唇:“……没有。”

小白跟在初尘后面,紧紧抓住他的一角衣摆。

“行吧,”初尘顺手牵羊,把小白带到自以为卫琮的视野盲区,一手偷摸把小白往前推,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尽力晃起每一片衣摆给自己打掩护,还不忘丢一句混淆视听:“那我先走了哈,你记得喝水。”

卫琮静静看着他,那人笑颜如山涧溪水,清冽无忧,不独属于任何一个人。

甚至要将他抛弃。

他抓在初尘胳膊上,不容抗拒地将人带回了室内。

哐当一声,正跟着要飘过门槛的小白被关在了外面,怔愣地抬起头。

初尘整个人被摁到位置上都还是懵的,呆呆地看着酷酷往外冒冰渣子的卫琮。

卫琮把手推到初尘面前,扯开衣袖,冷声道:“帮我看病。”

初尘双手靠在一起,撑着凳子,仰头不解地“啊”了一声。

“你不行?”卫琮语调上扬一分。

“谁不行了!”初尘一把抓过那条胳膊,咕哝着没礼貌之类的话,注入一丝灵力帮他检查。

复诊就复诊,搞那么大动静好像苦大仇深做什么,小心我一个不开心给你扎笑穴。

奇怪的是,灵力一路畅行无阻,一天不到,就算把药当饭吃也不可能好的那么快啊。

初尘严重怀疑病人不遵医嘱,一会扒拉人家胳膊检查淤青,一会扒拉口眼寻找异常。

但卫琮就是健健康康的。

他只能放弃,拱手道:“你病好了。”

卫琮冷笑一声:“庸医。”

初尘:“嗯??”

卫琮抓过初尘的手,强硬按在自己心口处,道:“既然病好了,为何我依旧周身痛楚?”

心脏在手掌之下灼热跳动,将原先有些发凉的手捂的温热。

初尘头一回被骂,终于信了城主性情不定的话。

他横臂挡下卫琮的逼近:“等等,你先别激动,你不满意那我再给你看看嘛!”

卫琮便由他再探。

可是初尘硬着头皮试了好几次,依旧没找出什么毛病,迫于淫威,他甚至把手上的灵力薄膜撤下,结果铺面就是叫嚣的风暴,凛冽狂风差点要将他刮地原地后摔个倒栽垂杨柳。

初尘被冻地打了个哆嗦,立刻将灵力薄膜重新覆上,努力晃手同卫琮解释:“你真的好了,你很健康!”

卫琮再次冷笑:“庸医。”

初尘头一回被这么欺负,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奇耻大辱,你了半天骂不出一个词,只能忍下来继续解决问题:“那你说,你有什么病!”

卫琮冷酷批判:“身为医师,连病人得什么病都不知。”

初尘睁大眼,满是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嘴唇张合说不出话。

于是转身要走。

卫琮冷眼看去,骨节有力地钳住对方胳膊。

他一点点地将万般挣扎的人扯过来,围困在方寸之间,阴冷逼仄的气息让人仿佛陷入被毒蛇包围的沼泽。

那面具真的碍事,他心下想着,拇指覆上初尘表情空茫的脸,指腹微微用力,在白皙的皮肤按下一抹惹眼的绯红,擦去湿热的泪痕。

“医师大人留在我府上,若想早点出去,就多费点心思帮我治病,如何?”卫琮嗓音轻哑道,带着一丝诡异的蛊惑,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初尘后背抵在门上,被他那摄魂般的眼神吓地心底发怵,想要离开,目光却像被死死拽住一样,怎么也不能动作。

这绝对不是卫琮,他脑袋混沌地想。

还欲开口,眼前先一黑,瘫倒下去。

卫琮接住了他,将人拥进怀里,手臂一寸寸收紧,唇瓣贪恋而执着贴在发顶,不停地呢喃初尘的名字,呼吸间全是初尘清冽的气息。

门外炸起一声轰鸣,整个春水居被震地发颤。

卫琮置若罔闻,一手环上初尘腿弯处,将人横抱起来,轻轻捂上初尘耳朵,往床榻送去。

约摸过了一刻钟,门扉轰然倒塌,月光下皎白的头发大幅晃动,小黑举着春水居的牌匾,看见门开了,便将牌匾随处一丢,甩开辫子就往里间去。

牌匾不知什么做的,如此折腾也只是边角微脏,旁边等候区的小白见怪不怪,见着小黑气汹汹的进去,喊了声“等等我”,也跟了上去。

屋内很安静,小白左顾右盼的飘着,一个不经意,和急停的小黑撞上,不疼,只是发出一声结实的脆响,权当敲了个鼓。

他好奇的随小黑视线看过去,只见昏黄烛火下,白天见着的面具已然褪下,睫毛垂下一片阴影,干净的面容恬静放松,脑袋枕在卫琮腿上,呼吸均匀。

小白呆呆看着,不知言语。

“你在做什么?”小黑质问道。

小白怕吵醒睡着的人,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小黑的衣袖,摇头示意。

但小黑好像没懂,反将棒槌塞到了他手里。

卫琮垂眸,手掌轻柔的捋着初尘的头发。

气氛凝滞,小□□:“他已经因为你死过一次了,这般躲着你,你为何还要纠缠他不放?”

卫琮凝视着初尘的脸,轻轻捏了捏,在初尘无意识的皱眉时面容微微地笑起来,轻声道:“何为纠缠,我不过是有病,得请医师大人治病罢了。”

他缓缓抬头,感慨似得轻轻重复道:“我有病啊。”

小白躲在小黑身后,扒着人肩膀,漏出两只眼睛,怂怂的小声道:“你们可以不说话吗,会吵醒阿梨的。”

问,对象太尽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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