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景一方做大,皇帝卧病,储君立后,朝政的事务可不少。
权利零散分摊。
贞景皇帝儿子不少,死的死残的残,如今剩下来的几位,可以说都不容小觑。
几个儿子当中,司沂身为东宫,又最出色,自然大权独揽。
剩下的皇子拔尖聪明也有,虽说权利越不到太子的头上去,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防。
河西的案子有些棘手,司沂召集大臣几番商议不下,不得不折中来办。
他得亲自盯着,因此很抽不开身。
承伯侯府上的请帖递上来,邀他去游园过生辰宴。
翻着请帖,司沂才恍然想起来,东宫府上还养着一个小药奴呢,给唐舒窈的解药。
忙碌操劳的这段时日,谁还顾得上芙潼这边。
本来是想着。
人就放在东宫府上,她性子妥帖了,看管的人多,再如何也出了什么大事。
料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用来试试药,归置她。
林简整日盯着,若是真出了事,必然来报。
邺襄的这株药材至今下落不明,暗地里还有不少人出去搜寻。
司沂灭了邺襄,本就惹风头,如今规避,这边风声鹤唳,更要处处小心,免得有人趁虚而入。
万一有人搅了荤水妄图摸鱼,不能让人有可乘之机,否则得不偿失了。
今日总算是能腾出时辰小憩,司沂便抽了空,过来看看。
林简说芙潼一直都很听话,并没有什么反常和不对劲的异常,很规矩。
说来说去,还真要再得益于唐令呈的恐吓和鞭打,再一次给了芙潼好果子吃,让她越发地乖了。
也省得出手设局,还要他费尽心思再弄一些所谓的机缘巧合。
让邺襄女知道他的好心,拴住她的腿。
就照着眼前的局面,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达成目的。
司沂刚进门。
便见到小姑娘百无聊赖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猫坐在花廊底下晒太阳。
那只猫很肥很大,眼睛也是蓝色,瞳孔的颜色也幽深。
不过没有邺襄女的好看。
她蹲在猫的对面,手指时不时穿梭在猫背之上轻摸,给它喂小食。
喂得太过于专注认真了,推门的吱呀声响起时,吓得她起一个激灵。
看着一些滑稽,莫名又透出几分可怜与可爱。
她自己都怕,两只腿下意识蜷并缩到了一起,还记得抱住那只肥猫,将它护在怀里。
转过脸望过来,那双无辜清澈的眼睛,是真的比猫儿的还要浑然漂亮。
而她好似猫妖成精化形,在渡劫。
司沂看着她的美貌眯去了眼,莫名在心里觉得颇有些碍眼。
她这样漂亮,会不会棘手?
不考虑药材效用,若被人看见,会不会又被偷窃走的风险。
“司....司沂?”
偷窃的念头转瞬即逝,司沂被自己的想法笑到。
偷?
且不说这是什么地方,谁能进得来太子东宫里他的管制之下,来偷。
窃?
若是真的有人跟着她窃,只怕就照她快被人吓破了的胆子,也不敢真的走吧。
何况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如今辨别黑白好坏的能力都没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两人好几日没有见面了,芙潼看到骤然出现的身影,有些不敢确定地揉了眼睛。
欣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的脸蛋。
她小跑到太子殿下面前,这下子,连猫都忘记抱了,嘴角抿出一抹笑。
发辫被她辫得有些乱,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样的发髻。
娇仰着脸,脚还踮着,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窃喜唤他。
“司沂。”
司沂来了。
司沂虽不知道她素日里是个什么性子。
就照着目前的局势来看,从前大概也是个娇软的小公主。
药材的淬炼,以及来到满江东宫府上的人为的驯化。
而今的邺襄女。
怯生,是她最为显著的特点之一。
“怎么了?最近不开心吗?”司沂问了第一句。
邺襄女浑身莹白细弱,让人有些觉得她有些虚幻,脸上赢弱又没有什么血色。
她的声音也轻飘飘的。
凑近了,司沂打量着芙潼,刚刚看着她只觉得瘦,近距离看。
她何止是瘦,简直就是瘦得吓人。
分明之前都还好。
本来就巴掌大的脸蛋,短短几日的功夫,几乎一点肉都没有。
司沂皱深了剑眉。“我忙碌的日子里,不得空过来。”
“你没有好好用膳?”
他上位者的威压即刻出口,又在落尾音之时,转得柔了一些。
“瘦了。”
这样瘦弱,真到了可以取血的日子,身上能放得出来有几两血。
芙潼见到男人的快乐都被他的问给唬了回去,分明是被责了。
闻言的同时,芙潼又暗暗在心里窃喜。
原来,司沂这段时日不是把她忘记了,也不是因为芙潼说错了什么话而生她的气,故意不来。
只是因为忙碌啊。
芙潼还担心,是不是那日,她有些得寸进尺,被人打怕吓傻了,回来后不听话,非要自己上药,还得麻烦司沂。
更是叨扰一直抱着司沂,让司沂讨厌她了,小姑娘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有......吃了。”
只是吃得比较少,也不是芙潼耍小性子不肯吃饭,满江的口味,实在过于辛辣。
芙潼吃得不惯,用茶水涮过之后,终于祛除了辣味,然而又太寡淡了。
司沂忙,过来的时间都没有,别说给她做膳粥。
芙潼食不下咽,不吃饭如何长肉,夜里想得太多,容易做噩梦,梦里黑黑的,什么都没有,可是能在暗处听到有人在凄惨地痛苦,听又听不清楚在叫什么。
就这样下去,芙潼的身形自是渐渐地消退。
胃口变得还没有怀里的猫儿大,越来越瘦了,送进来的膳食没有浪费,都被芙潼喂给小猫了,林简也没有发现她并没有好好用膳。
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有人跟芙潼说话呢,她的鼻子有点酸。
殿内的人谁都不愿意和芙潼交谈,因为她们不会说邺襄语,又觉得芙潼的满江官话不够纯正。
饭送进来就送进来了,不管她到底吃没吃,吃多少,只要送进来就好。
唯一肯理芙潼,就是前几日从墙院上摔下来的这只猫。
芙潼是巴巴数着日子。
她真的以为,越数越失落,好像失望落空,司沂再也不会来了。
如今见到男人的身影,真的有些忍不住吸着不断泛酸的小鼻子。
司沂不解,问她,“哭什么?”
怎么的又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了?
唐舒窈身子骨比她更弱,寒毒发作时,司沂带着太医看过几回,她面若死灰,也没有见掉几滴眼泪,她却总爱哭。
“我以为....”
芙潼低下了头,话本来卡在嗓子眼,却还是被她完整地说了出来。
“你生我气,再也不会来了。要将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想让司沂来陪,还想让每日都来,那个跟在司沂身边的侍卫帮忙传话问问。
司沂说的带她去打马还算不算数?
芙潼有心想,没有胆子开口。
不能说没有胆子,是懂事地没有开口,她在寄人篱下啊。
哪有客人总爱麻烦主人的。
自生自灭不是在眼前,她的作用尚且没有发挥,怎么可以死掉。
“你不要瞎想,我只是最近很忙,不得空而已,方才不是与你说过了吗。”
芙潼重重地点头,“嗯,我会等的。”
司沂看她一眼,吩咐林简道。
“重新去备份清淡的膳食来,要滋补养身的。”
太子殿下语气不太好。眼神是斜睨过来的,林简惶恐领命,很快退去。
也不怪他疏忽,殿下也没有格外嘱咐过啊。小药奴,不是活着就好了吗?
整日拖着下巴发呆,他也不知道芙潼不吃饭。不过就是一个药奴而已,谁管她是不是真的开心。
林简端上来的膳粥,芙潼用了小半碗就擦嘴了,还剩许多。
司沂看着,蹙眉跟她讲,“再多用些。”
她的胃口未免也太小了。
这点量,跟没吃有什么区别?
怕惹了司沂不开心,芙潼的小肚皮已经装不下来了。
还是顺从地端起碗,一口一口,吃得太慢了。
食不下咽,不吃又不行。
“不合胃口吗?”司沂压住碗沿问她。
如果还是要吃,芙潼小声嘀咕,“想吃司沂煮的粥。”
她还真是会使唤人。
太子殿下在心里冷笑,依旧站了起来。
“好。”
司沂出去时很快,进来时端来了一碗满当当的肉糜粥。
芙潼高兴,端起来全都吃得一干二净。
她还舔了舔碗沿,确保一滴都没有剩下。
献宝似的,给司沂看了看蹭亮的碗沿。司沂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动了动唇,勉强给她的傻样一点回应。
“嗯。”
“吃完就好,记得下次也要吃光。”
芙潼甜甜的笑,“只要是司沂做的,我都吃光。”
男人在心中嗤笑,提上条件了?
不过就是抽空过来看看而已,谁知道单是吃饭耽搁了这么久。
司沂陪她说了几句话,问问她的身子近况可又不适,嘱咐她要认真吃饭,就要离开了。
芙潼屁颠跟在他后面,又问,“那明天还可以吃到司沂煮的粥吗?”
林简眼观鼻鼻观心。
司沂心里觉得她烦的同时,看到她单薄的脊背,和风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吹走的身姿。
应下了,“可以。”
芙潼很开心,“太好了。”
司沂到了门口,酝酿出托辞让她回去,也许诺她,“东殿院子很大,这边也清静,你可以在这边转转。”
“不识得路也没有关系,我会让林简跟着你,保护你。”
主要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芙潼一听说要出去,脑袋摇得可快了。
“我不出去。”
可怜巴巴的模样,都这么多天了,还是在怕?
区区一个唐令呈,不就是声音大些对她说了几句而已,纵然抽了一个马鞭子。
那伤即使不上药,就她本身的愈合能力,这么久,也该好了。
何至于窝躲着,门都不敢再出了。
规矩是规矩。
可别坏了事情,太医说了她若是心事郁结,忧心忡忡。
长此以往,她体内的血液就不够鲜活,效用可能会适得其反。
“为何不去?你自己待着不觉得闷吗?”
芙潼点头。
“不闷。”说不闷,还非要这样看着他,司沂一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邺襄女想要他陪。
“我最近忙,若你想要我陪,还得再过些时日。”
“等我忙完了,再陪你好好转转,带你去打马。”
正巧过两日,就是唐舒窈的生辰了。
顺利的话,司沂的目光落在她晶亮的脸上,说不准还能试试药,看看药奴的效果。
芙潼鼓着勇气,刚想要说打马的事情,太子殿下率先开了口,她不说了。
芙潼不想去打马,那天马鞭打在身上,疼得芙潼身上起了阴影。
她想问可不可以换一个。
可是司沂提了,只要能跟司沂一起出去,打马也是可以的。
“好。”
相顾无言,司沂摸摸她的头发。
“回去吧。”
司沂要走了,芙潼很想留下他。
可是他的脚已经踏了出去,要说点什么司沂才会留下,陪陪她呢?
不知道说什么,小姑娘急得快要哭了。
她最近抱猫抱习惯了,就这样凑了上去,一双小手扣捏着太子殿下的玉佩。
依恋想念他的体温,司沂身上太温暖了。
想闻一闻,芙潼仰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委委屈屈。
“司沂,走之前,可不可以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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