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宴无好宴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进来,祝鄞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昨夜的烦忧早已散去,只余下一点懒洋洋的倦意。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噼啪轻响,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还好那破球没响。

啧,算它识相。大清早的要是真的给我下点那么不正常的任务,我真的要吊死在侯府门口……

祝鄞揉着额角,内心狠狠吐槽了一下那个不靠谱的机械球系统。这玩意儿就跟间歇性诈尸似的,专挑尴尬的时候诈尸。

他像是只慵懒的猫,在卧榻间又来回滚了几圈,又用脸颊蹭蹭绣着金丝的连云枕,轻声唤了句贴身的侍女。

洗漱完毕,用过早膳,管家便呈上了一张烫金请帖——户部侍郎家的嫡次子陈宣今日在城郊别院举办赏春宴。

“陈宣?”

祝鄞挑了挑眉,接过帖子。

他对这人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热衷交际的公子哥儿。这类宴会无非是世家子弟们聚在一起吟诗作对、赏花品酒,顺便互相探探风声、拉拉关系。

无聊。

祝鄞内心翻了个白眼

一群半大孩子装模作样,跟开展销会似的。

他骨子里那点属于现代灵魂的疏离感又冒了出来,对这种应酬兴致缺缺。

不过想归想,镇国公府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祝云旗虽然性格潇洒不羁,甚至有点“心大”,但从小在权贵圈子里耳濡目染,该懂的礼数规矩一样不少。

这种帖子,接了就得去,不去就是不给侍郎府面子,也显得镇国公府倨傲。

“备车吧。”

祝鄞懒洋洋地吩咐。权当去郊外踏踏青,看看热闹,总比闷在府里强。

护国公府的马车低调而舒适。祝鄞斜倚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窗边缘。

窗外春光明媚,柳絮纷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他思绪却有些飘远,想到了偏房里那个捡回来的少年——林倘。

那小子伤得不轻,昨晚应该睡得十分不好受。也好,让他尝些苦头。

那本破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从奴仆到天下之主》…啧,名字真够直白的

他对系统的“关键人物”说法还是半信半疑,但既然捡回来了,总得管到底。回头得让管家多照应点,再送点好的伤药和补品过去。

马车平稳地驶出城门,沿着官道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陈侍郎家在城郊的别院——揽翠苑。

园如其名,入眼便是深深浅浅的绿意,花木扶疏,亭台水榭点缀其间,倒是个雅致去处。

门口已是车马盈门,衣着光鲜的仆役们穿梭引路,一派热闹景象。祝鄞整了整身上那件月白云纹锦袍,确保自己风流倜傥的仪容万无一失,这才施施然下了车。

他刚踏上通往园内的青石小径,一个爽朗带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云旗!你可算来了!”

循声望去,只见顾郢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劲装,更衬得身姿挺拔,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剑眉星目,带着武将子弟特有的英气。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嗯?顾郢也来了?陈宣是有多大的面子……

“余凌。”

祝鄞也扬起笑容,嘴角勾起,拱手回礼,心情也好了几分。

顾郢想去拉祝鄞的衣袖,却又顾忌下人都在这,总归是太过亲密,最终只是轻轻拍拍祝鄞的后背。

“竟然连你都来了,看来陈宣那小子弄来的‘醉春风’味道是真的不错,待会儿多喝两杯。”

啧,这家伙,手劲还是这么大。

祝鄞面上笑容不变,冲着顾郢眨眨眼

不过…有他在,无聊的宴会总算有点意思了。醉春风…有点好奇,但是我酒量又不好……算了算了,就喝一口好了。

两人并肩往园内走,顾郢兴致勃勃地跟祝鄞说着刚才在园子里看到的趣事,比如谁家公子对着盆兰花吟了半天酸诗,结果被蜜蜂追着跑。祝鄞听着,时不时插科打诨两句,气氛轻松愉快。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道月洞门,步入主宴所在的宽阔水榭平台时,祝鄞随意扫视的目光猛地一顿。

在水榭最不起眼的角落,靠近回廊的阴影里,安静地侍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护国公府下人的靛青色粗布短衫,身形依旧带着消瘦,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雪地里一株孤拔的寒松。

他低垂着眼睑,仿佛融入了背景,但那沉静到近乎漠然的气质,与周围衣香鬓影、笑语喧哗的华服贵胄们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是林倘。

祝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瞳孔微缩,心头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在这里?!伤成那样,不好好在府里躺着,跑这儿来干什么?!谁让他来的?!

一连串的震惊和疑问瞬间冲上脑海,让祝鄞的脚步都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离开时,林倘还虚弱地躺在床上,连起身都困难。这才隔了一夜,他竟出现在这权贵云集的宴会上,穿着下人的衣服,像个真正的奴仆一样站在角落里?

疯了吧???这书的作者有病吧??给这男主这么变态的恢复力啊??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攫住了祝鄞。他看着阴影中那个少年沉静的侧脸,心中无语,却又感到后怕。

他的伤如果真的好了,这种程度的伤口都能轻松恢复,那他以后……说不定真的会……

寒意,悄无声息地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

寒意只是一瞬,随即被一股更强烈的、混杂着不悦与掌控欲的情绪取代。

祝鄞敛去几分笑意,目光移向那个身影。

伤没好利索就敢擅自行动,还跑到这种地方来…谁给他的胆子?又是谁带他来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在与顾郢继续谈笑时,那抹笑容又挂回了唇角,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

但他的目光,却仍会分几分给那个平静的少年。

他在这里……

林倘的心脏在祝鄞目光扫来的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隔着喧闹的人群与明媚的春光,那道视线精准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他无法解读的冷意。

林倘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不是因为被抓包的慌乱,而是因为那目光本身带来的、近乎灼烧的压迫感。

神明……在看着我。

这个认知让林倘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注视”。

“云旗?看什么呢?”

顾郢的声音响起,他顺着祝鄞的视线方向也望了过去,只看到几个侍立的仆人,有些不解。

“没什么,”

祝鄞收回目光,端起旁边侍者奉上的清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散。

这茶难喝死了……什么死味…

“瞧见个眼熟的下人罢了。顾郢,你刚说那醉春风在哪儿?这茶可解不了馋。”

顾郢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哈哈一笑:

“就知道你惦记着!走,我带你去找陈宣讨酒去!”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祝鄞的肩膀,动作亲昵熟稔。

啧,余凌这蠢狗…

祝鄞虽然心里想着,可终究还是任由他搂着

林倘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这一幕,心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快。

那随意搭在神明肩上的手,那毫不设防的亲昵,都让他觉得……刺眼。

莽夫一个,也配如此靠近主人?

这念头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的自惭形秽压下。他算什么?一个卑贱的、被神明从泥泞里捡回来的奴仆罢了。

……不该这样的。只要主人喜欢他就好…

他咬着自己的唇,目光却始终移不开顾郢搭在祝鄞肩上的手。

…真应该砍掉……好碍眼…

宴会正式开始。水榭中央铺着华美的波斯地毯,丝竹管弦之声悠扬。

公子小姐们或吟诗作赋,或投壶行令,一派和乐融融。祝鄞身为镇国公独子,身份尊贵,自然成了众人围拢的中心。

他言笑晏晏,应对自如,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气度。

月白的云纹锦袍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玉冠束发,几缕不羁的墨发垂落鬓角,更添几分洒脱。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顾盼生辉,眼尾微微上挑,张扬又夺目,比林倘记忆中在梨树下惊鸿一瞥的侧影,更加鲜活、更加……令人窒息。

林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在被祝鄞捡回家后,在梨花树下那匆匆一瞥,其实并不是林倘第一次见祝鄞。

还在花楼时,他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可还好,他还能看看汴京的第一公子。那样美丽,张扬的人,林倘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那人。

门板狭窄又老旧,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那人骑马时,却又只能看见仙人的衣摆和金靴。

他曾无数次透过门板缝隙,偷看祝鄞的身影。那年是个暖春,春日梨花如雪,簌簌落在祝鄞肩头发间,公子执杯斜倚,仿佛画中谪仙。

那时的震撼已刻入骨髓,可此刻,在这衣香鬓影的繁华之中,神明融入了人间烟火,那份光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璀璨逼人,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比梨花树下……还要……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心脏被攥紧,血液奔涌,又带着卑微的、隐秘的狂喜——他离神明如此之近,即使只是作为阴影里的背景。

祝鄞抿了一口杯中的“醉春风”,醇厚的酒香在舌尖化开,他舒服的眯起眼。

好喝诶!不太辣,还带着点甜。

祝鄞像只餍足的猫,若是有尾巴,现在一定甩的很欢快。

宴会过半,祝鄞状似不胜酒力,揉了揉额角,对身边的顾郢低语:

“余凌,这酒后劲有点大,我去廊下吹吹风醒醒神。”

“我陪你?”

顾郢知道祝鄞酒量不好,现在有点担心

“不必。”

祝鄞摆摆手,笑容带着点促狭

“你在这享受美酒佳肴,顺便……看看有无佳人入眼?”

他笑着调侃了一句,却换来顾郢一阵皱眉,刚想开口,却又赌气似的转过头喝酒

祝鄞离了席,脚步虚浮地走向回廊,目标明确地朝着林倘侍立的角落踱步而去。

随着那月白的身影越来越近,林倘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神明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一种清冽如松雪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头晕目眩。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垂着头,姿态恭顺到极致。

祝鄞在他面前站定,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无声的威压如同实质。

林倘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主人。”

祝鄞没有应声。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醺的热意,没用力道,却仍然抬起了林倘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微热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刹那,林倘浑身剧震,被迫抬头的瞬间,他撞进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里——那是怎样的一双眼……风流含情只是表象,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令人心悸的游刃有余。

神明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颤。林倘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沉静都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和注视彻底击碎。他只觉得灵魂都在战栗,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神……神明……的手…

“伤好了?”

祝鄞的声音不高,带着酒后的慵懒,却字字清晰。

“谁准你下床的?又是谁,带你到这儿的?”

那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几乎要灼伤林倘的神经。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所有的伶俐在绝对的威压面前都化为乌有。

他只能遵从本能,哑声道:

“奴…只是不想辜负主人的恩情。听闻主人赴宴,怕府中下人伺候不周,故而……自请前来听候差遣。”

自请?

祝鄞的眼前因为酒劲变得有些昏花

好个伶牙俐齿。

他指尖微微用力,感受着少年下颌骨清晰的轮廓,目光扫过那人嘴角的疤痕。

“哦?是吗?”

祝鄞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林倘苍白的脸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危险的蛊惑

“那你可真是好忠心呀?”

带着酒香的气息拂过耳畔,林倘只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动弹。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来自神明的审视和……似乎带着一丝不悦的质问。

祝鄞松开了钳制林倘下巴的手

“既然来了,就跟紧点。”

祝鄞直起身,恢复了世家公子的从容姿态,只是那双看向林倘的桃花眼里,再没了半分轻佻。

“本公子身边,正缺一个懂事的自己人。”

棋子,该摆在棋手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祝鄞转身,朝着喧嚣的宴会中心走去,不再看身后的林倘一眼。

林倘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钉住。下巴上被神明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和灵魂。

那近在咫尺的容颜、眼神、话语……一切的一切都让林倘无比兴奋。脸滚烫的几乎要烧起来。

自己人……自己人?

我对于主人来说……可以算得上自己人吗?

这个认知如同甘霖,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献祭般的激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激荡,重新垂下头,迈开脚步。他沉默地、顺从地跟在了祝鄞身后几步之遥的位置。

两人重新回到浮光掠影的宴会里。

接下来要断更一段时间了TT,可能要七月开始复更,放心!我有存稿![墨镜][墨镜][墨镜]七月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可以日更半个月吧……大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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