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韩湘调整好状态，去林想眠的公司见了她的经纪人。

为了尊重夏天，韩湘换了条新裙子出门，在公司楼下的冷饮店买了杯冰沙。

她走在街道上，听见蝉鸣，让阳光把自己晒透，觉得恍如隔世。

她离开肖亦晚的时候，还没到春天，而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林想眠穿着热裤凉拖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把她送到了经纪人的办公室门口。

辰星传媒不愧是大公司，和酒吧后台的休息室相比，要正规得多。

“老师您好，我是韩湘。我之前给您发过简历。”她敲敲门，鼓起了勇气走进门。

“你好呀，终于等到你了。”办公桌前的男人抬起头，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她。

“你今天有化妆，等下把妆卸了，我看看底子。你可以叫我海哥。”

"脸动过吗？"

“没有。”

“纯天然的？”

“嗯。”

“你之前在台上的表演视频我已经看过了，各种类型的歌你都表现得很好，台风很吸引人。”

韩湘坐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发觉自己格外紧张。

“我给你做了未来五年加入辰星之后的简单的职业规划，你可以先看看。”海哥把一份文件递给她，她双手接过。

正如林想眠说的那样，他们公司没打算放弃乐队。之前的乐队由于主唱离开，就一直搁置下来，海哥想让韩湘去顶替乐队的主唱，带领乐队重新出山。

“海哥，我···其实我没组过乐队，一直以来都是独唱，我更倾向于自己出道。”犹豫了一下，韩湘还是很抗拒这样的安排。

乐队是个团体，相较于个人而言，也就更容易出问题，反而不太稳定。她只想平平稳稳赚钱，比之前的状态再稍微提高一点点就好。

“我觉得加入乐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她说。

“我懂你的担忧，但我们公司目前来讲确实没有推出独立新歌手的计划。乐队项目是我们未来五年的主要项目。”海哥笑着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这是我们初步拟好的签约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份合同你拿回去好好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

韩湘拿着合同道了谢，转身离开。

走出办公室，她吐出一口气。

“怎么样！”林想眠等候多时，迫不及待地询问。

“海哥问了我一些问题，还给了我一份合同，但是我还没想好。”韩湘苦笑。

大公司确实不太一样，她当初跟陈哥合作，都是口头合约，陈哥说收益跟她四六分，那就四六分。

“你还犹豫什么呀，这不比继续在酒吧唱歌要好得多？”林想眠不解地问。

她从音乐学院毕业就直接跟公司签了卖身契，作为乐队成员出道，一直很顺利，直到主唱离开，他们的各种演出被迫中断，即使这样公司也给她发着基本工资，还是很有保障的。

“我没组过乐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而且，当主唱，我压力好大呀。”韩湘还是有点心虚。

“你唱得很好，比我们之前的主唱唱得还要好。”林想眠说，“你知道海哥其实已经面试过好多主唱了，但每个人都是空手离开，只有你拿到了合同。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你了。”

韩湘翻了翻合同，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她有些眼晕。

“签了以后，公司会给你租房子的哦。”林想眠继续劝道，“你很有实力，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们乐队目前有不错的粉丝基础，你要做的就是和我们一起努力更上一层楼。”

“我还以为会让我唱个歌什么的，结果完全没有。”韩湘拿着合同，和林想眠一起走出大楼，她回头看了看，觉得很不真实。

“我当时也没表演，海哥说他是在线上看到了我毕业演出的视频，就这么把我给签了。”

“而且···海哥想让我们两个炒cp,这件事你知道吗？”韩湘想起刚才看到的职业规划表，她很意外，没想到会有这个安排。

“我知道，咱俩不是之前录制综艺的时候就已经在炒了嘛，等播出之后，正好官宣我们乐队的新专辑，海哥不愧是老牌经纪人，安排得很鸡贼。”

林想眠连连赞叹，真是老狐狸，一个人能有八百个心眼子。

韩湘回去把合同条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拿不准主意，想了半天还是去找陈哥帮忙。

陈哥果然是老江湖，帮她改了好几条不太合理的条目。

她恭恭敬敬请陈哥吃了饭，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这种事情竟然还要麻烦他，而且也只能麻烦他，她不知道还能找谁一起商量。

“没关系。”陈哥说，“其实你应该让你那个医生女朋友看看，她比较聪明，能帮你把把关。”

韩湘停下了筷子。

她认认真真看着陈哥。

“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她说。

“你这单方面分手确实不太厚道。你说分手就分手啊，人家之前又没答应。”陈哥翻了个白眼，又看到一个不合理的条款，马上圈了出来。

韩湘不再说话。

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提起肖亦晚，她在心里又泛起了熟悉的难过。

好难过啊，肖亦晚。对不起。你应该比我还要难过。

“而且你要分手，自己去当面跟她说啊，你让我去跟人家见面算怎么回事，也不太厚道。我都，我上次见她，我都说不出口。”陈哥想起上次和肖亦晚见面的场景，他就觉得难受。真的很不忍心。

韩湘一声不吭，低头看着手机。

“人家还跟我打听你过得好不好，挺关心你的。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我告诉你，你要去加入人家乐队，就一定要跟人家队员搞好关系。”陈哥不放心地叮嘱道，“他们之前那个主唱离开，十有**就是因为人际矛盾，虽然他们不说，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怎么办，陈哥。我都有点不想签了。”她眼巴巴看着陈哥。离开陈哥她还是很没安全感的，她觉得陈哥对她就像哥哥一样，是她在滨城的唯一能信任的朋友。

“你以后有任何问题还是可以来找我帮忙，毕竟你也让我赚到不少钱。”陈哥说。

“对了，我之前参加那个综艺的劳务费，是不是已经发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沉溺在和肖亦晚分开的情绪中，好像忘了什么大事儿。

她忘记还钱了。

“已经打给你了。”陈哥说。

“我真是，这段时间浑浑噩噩，都忘了要给人家还钱了。”韩湘说着，急急忙忙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你等一下。”陈哥拦住了她。“你女朋友，那个肖医生，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陈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早就帮你把钱还清了。”

韩湘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手按在水里，无法呼吸。

肖亦晚帮她还了剩下的钱。

她看到陈哥的嘴在动，可是听不清他的声音。

泪水克制不住地溢出眼眶，世界变得一片模糊。

为什么啊，肖亦晚。

我不值得。

第二天上午，韩湘肿着眼睛，拿着修改好的合同去了辰星传媒。

“怎么，一个晚上就想开了？我还以为要等十天半个月你才会回来。”海哥高兴地看着她，盼星星盼月亮，他终于为乐队等来一个合适的主唱。“哦哟，今天没化妆，虽然有点肿，但还是漂亮。”

“···我看到里面有一个条款，是需要报备自己的，负面的，背景或者感情状况。”韩湘开门见山地说。“我···背景不太好。我爸爸几年前因为医闹，伤了人，现在在坐牢。”

见海哥没说话，她继续说道：“我大学也没毕业，上了一年休学了。”

“我···爸爸为了给我妈妈治病，之前欠了很多钱，一直都没还完，我最近才刚借了朋友的钱，把剩下欠款的还清。”

“我本来没打算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但既然，海哥信任我，想要让我加入乐队，打算和我签约，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您。万一等以后这些事情被爆出来，可能会给大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她一口气说完，抬起头，发觉海哥的脸色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说完了吗。”海哥等了半天，见她不再说话，问道。

“目前就这些了。”她说，“所以，您还想要和我签约吗。”

她看到海哥伸出手，他说，欢迎你加入辰星。

她懵懵地伸出手，和海哥握手。

“我的签约条款，有一些需要修改，这里都圈出来了。”她把昨天修改好的那份合同递给海哥。

“没问题。”海哥翻开合同初稿，扫了一眼需要修改的部分，爽快地答应了。

“这星期我们乐队就会开始排练，你到时候一起来。我等一下会把训练时间发给你。”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临走时，韩湘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

“我有个女朋友。”

“我本来是打算和她分开的，但现在还没处理好，我和她之前还有一些债务。”

“我说完了。”

她看着海哥不算好看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