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很难让人苏醒。

夏清在被子里沉溺着，既然闹钟还没有响，她在潜意识里安慰自己，没必要那么紧绷，再睡一下也没关系。

她伸着胳膊舒服地翻身，换了个姿势，突然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心里一惊。

费力地睁开眼，看着怀里的人，愣了几秒。

大脑一时间像闪屏一样一眼黑一眼白又一眼黑。

林想眠发觉有一只手在揉自己的脸，先是轻揉，然后是不轻不重地开始上巴掌。

她一把抓住这只冒犯的手，用力把它推开。

可下一秒这只手又一巴掌拍了上来。

“醒一醒。”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噌地一下睁开。

夏清撑着手，坐在床上，一脸怒气且不解地注视着她。

林想眠心里一咯噔，又把眼睛闭上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衣柜开门关门的声音，她判断是夏清在穿衣服。

她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

夏清正在穿内衣，刚调整好肩部的带子，一低头，看到床上装睡的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于是和她狠狠对视。

“早上好呀，夏医生。”

林想眠有点尴尬地低头看看自己，又看了看地板上，她的衣服正乱七八糟地落了一地。

夏清换好衣服，思考了几秒，顺手把林想眠的内衣捡了起来，直接丢在她的脸上。

林想眠眼前一黑，她听到夏清说：

“怎么是你？”

一向沉稳冷静的声音里带了几丝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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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想眠想解释些什么，可又无从开口。

她对上夏清审视的眼神，思来想去，还是无从开口。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还得要追溯到韩湘和肖亦晚和好之初。

滨城的冬天很冷，下过雪，一夜过后变得更冷了。

林想眠出门时却懒得给自己加衣服。她的衣柜里没有羽绒服这种土东西。

她光着腿穿着今年的新款长筒靴，搭配了小热裤，上半身倒是穿了件灰色马海毛毛衣，外面加了件皮衣外套。

她还戴了新买的chocker，**甜心，还有闪闪发光的钻石耳钉。

很酷，很迷人。

她站在镜子前满意地给自己拍了张照，然后才戴上墨镜出了门。

今天去医院复查，夏医生要求她保持眼部周围干净洁净，于是她没敢化妆。

“下一位。”

她推门进去，见到夏清坐在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你来了。好久不见。”

和对待所有患者一样，她按照惯例说着寒暄的话。

不过，介于林想眠的穿着在这个季节显得格外突兀，她又多看了两眼。

“最近感觉怎么样，出院这段时间，受伤的眼睛视力恢复得怎么样？”

“没有，还是会模糊。”

林想眠在夏清面前坐下，目不转睛地直勾勾看着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来，不要动，我看看。”

夏清靠近她的脸庞，拿小灯照射她的眼睛，两人之间变成了亲吻的距离。

林想眠瞬间红了耳朵，她意识到自己不是不动，而是僵了，虽然人还坐在这里但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复查。

她心想。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真是很倒霉。

怎么偏偏就在舞台上被灯砸中了眼睛，成为全场唯一受伤的人。

太倒霉了。

可是在医院见到了夏清，她忽然觉得这就是天意。

这次受伤不是倒霉，而是幸运。

夏清的眼睛很美，深邃，迷人，好像一片温柔的湖泊，连眼角的皱纹都那么美，像暖风泛起的水波。

夏清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像是精油的味道，闻起来很清爽。

林想眠离这双眼睛太近，视觉和嗅觉双双陷落，她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未如此心动，靠近的每一刻都成了她心中小小的永恒。

我们做病人的，最怕爱上自己的医生。

她在心里偷偷地说。

每一次检查对她而言都像是一次巧妙的**，夏清不知道，面前的人费了多大的劲才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好了哈，恢复得还可以，不过最好这段时间先不要化妆，不然后期还是容易发炎。”

夏清在电脑上记录了写什么，话说完，对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伸出一只手，在呆住的林想眠面前晃了晃。

“hello？”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啊。好。”

林想眠回过神，握紧拳头，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你们乐队现在还没有恢复演出吗？我那天看到你们公司发了澄清公告。”

夏清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热搜，又想到肖亦晚这个混蛋什么消息也不跟自己透露，于是八卦地问道。

她看着林想眠泛红的脸颊，觉得很惊讶。

不愧是年轻人，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还这么热，不像自己，她在很多年前已经无法在寒冷的天气裸露出自己的皮肤了，保暖第一，好不好看不重要。

“还没有，不过快了。”

她红着脸回答。她这才注意到夏清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白色的，和白大褂融为一体。

她戴了珍珠耳环，高贵又简单，看得林想眠又是一阵心动。

“眼药水我再给你开一瓶，记得坚持用药。”

夏清把病历单还给她。

“夏医生，我走了，再见。”

林想眠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她举了一躬，落荒而逃。

夏清愣了愣，冲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若有所思。

林想眠已经走出了医院，才想起自己忘了取药。

她又懊恼地返回去，觉得自己很可笑。

夏清只要看她一眼，她就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她自认为自己很擅长交际，在各种饭局酒局以及演唱会后台都能和人聊得很开，交朋友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手拿把掐的事。可是面对夏清，她的一切能力和准则全部失效了。

她不知道该和夏清说些什么。

真要命。

她不知道该怎么主动。

住院这些天，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机会和夏清建立进一步的关系。现在出院了，她还是感到毫无头绪。她觉得很好笑，自己像个惊慌失措的恋爱新手，面对喜欢的人第一反应是心动，第二反应是想逃。

她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拿出手机，她给所有人群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谁有空？坐牢结束，终于出院啦，一起庆祝下！

夜晚在帝企鹅酒吧，林想眠玩儿得很疯。

她爆发式地发泄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站在包间的桌子上，高歌一曲接着一曲。

直到耗尽了力气，她才安静了下来。

在热闹的朋友中间，突然间显得很落寞。

“你怎么了？情绪落差也太大了。”

一直在一旁安静围观的鼓手小哥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今晚本身是不想出来的。自从林想眠受伤那天，他目送海哥和韩湘带她去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他是个十足的淡人，和林想眠只是合作关系，谈不上朋友。

可看到林想眠出院的消息，还是觉得应该和她见一面。

“我挺好的。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你。”

林想眠拿起酒杯一口饮尽，有点新奇地看着他。

“我住院期间你都没来看过我。太畜生了。”

“你这不也没事吗。”

鼓手小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韩湘呢，怎么没见她？”

“在和女朋友热恋，没空出来。她上个月差点出事，你知道吗。”

林想眠想起上个月的公寓刺杀事件，只觉得浑身发冷。做艺人还真是挺危险，尤其是主唱这种出头鸟，虽然人气更高，整个乐队一直以来都像是主唱的陪衬，但韩湘摔下来的时候也更血腥惨烈，直到现在，针对她的网爆还没有停止，只是声音比之前小了许多。

“我知道，海哥跟我说了。我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出门。”

“她女朋友什么样？”

小哥好奇地问。

“很…很…微妙。”

林想眠想到肖亦晚冷冰冰的眼神，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我告诉你个秘密。”林想眠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在晃眼的灯下，音乐的吵闹中，突然说道。

鼓手小哥立马竖起了耳朵。

“我爱上…”

“你爱上？”

鼓手小哥一低头，看见人已经舒展地醉倒在沙发上了。

他内心一声叹息。

这人怎么这样，秘密说一半就没了下文，这不是要吊死他吗。

夏清洗好澡出来，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她看到林想眠发了的朋友圈，点进去，是一段视频。

环境音听上去很是吵杂很混乱，让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然后，她看到镜头慢慢推进，是林想眠在和一个女孩子接吻。

两个女孩都穿得特别少，林想眠比白天来复诊的时候穿得还要少，上衣只有一件单薄的抹胸，她和另一个女孩紧紧贴靠在一起，胸贴着胸，看得夏清心下一惊。

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真的接吻，两人是在用舌头传递一块糖，紧接着又传给了第三个人。

视频里充斥着年轻女孩的尖叫和笑声，她看着小视频播放完毕，又重新开始自动播放，连忙退了出去。

夏清坐在沙发上缓了许久，内心依然感到震惊。

这就是年轻人的世界吗。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点开，是前夫发来的信息。

“这周末我带佳佳去杭州了。”

又是一震。

她点开照片，惊讶地发现佳佳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搂着佳佳，对着镜头笑得很温婉。

女人打扮得很时尚，手边摆放着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精致到了头发丝，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光。

在直男的原相机里都这么美，真人必定是非常好看的。

夏清在心头不由地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沮丧。

她回复了一句好的，退出了聊天界面。

手机又震了。

她却不想再看任何消息，深深呼吸，把手机留在了客厅，自顾自回到卧室去休息。

半夜起来喝水，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解锁，看到一条未读消息。

竟然来自林想眠。

她点开消息：

姐姐，我觉得你好漂亮。

夏清捧着手机，在沙发旁边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

有些意外，有些惊讶，有些疑虑。

还有些许的悸动与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