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进去时,铁心兰正守在药炉前拿蒲扇轻轻扇着。见状,她把手中提盒放在桌上,对她道:“你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铁心兰依言出去,结果关门之时恰好在门缝中瞧见苏樱掀开提盒盖子。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对劲的是,铁心兰仿佛瞧见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堆虫子,看样子好像是蝎子……
苏樱拿一堆蝎子干什么?铁心兰当即皱起了眉想要进去询问,但想到方才与对方承诺过的事,她抿抿唇,还是选择关好门离开。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
她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返了回去,躲在门外,悄悄用手指在窗纱上戳了个洞,凑在那里观察里面的情况。
见苏樱将那堆蝎子都倒在了小鱼儿扎着许多针的胸腹上,铁心兰又是一急,一脸纠结地思忖道:苏樱与我们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害小鱼儿呢?
转念又想,反正没有她,小鱼儿也是死,就信老天这一次,希望她是老天爷派来救小鱼儿的救星吧。
这样想着,铁心兰咬咬牙,索性转身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免得等下看到更过分的“偏方”,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便在外头焦急等着,等到苏樱关好门出来后,铁心兰忙走到她跟前关切道:“怎么样啊?”
苏樱看样子也松了口气,把提盒放在围栏上,掏出一张纸递给铁心兰,道:“他的命保住了,这是调理的药方,到药材店就能买到。”
她说罢,便抱着盒子往外走。铁心兰小跑几步跟上,松了口气,向她道了谢。谁料苏樱却笑道:“我很欣赏你,虽然你在外面偷看,但是看到我用这种骇人听闻的偏方去治病,并没有打扰我,那是一种尊重。”
铁心兰笑了笑,道:“当然啦,是你说的嘛,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二人相携着走到客栈门口,苏樱道:“希望将来能有机会,我们成为好朋友。”
“一定。啊……忘了告诉你,我叫铁心兰,”看着门口那顶孤零零的轿子,她忍不住问道,“轿子里面的是你娘亲吧?”
苏樱道:“是啊,她有怪病,每天要睡十一个时辰,只有在午夜子时醒过来,所以,我还想再赶一段路。”
没想到竟是这种缘由,铁心兰对于自己无意中戳到别人痛处一事有些尴尬,只好讪讪道:“那你一路上辛苦了。”
见她好言相劝,苏樱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振作起来,笑道:“后会有期。”
铁心兰目送她走到轿边,苏樱提前雇好的轿夫也已经赶来,几人正准备离开,铁心兰看着苏樱单薄的背影,突然出声问道:“哎,我上哪儿去找你啊?”
说实话,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心里对这位苏樱姑娘还是很喜欢的,如果可以,真想跟她做个朋友。
苏樱没有回头,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传到铁心兰的耳朵里,叫她有些茫然。
她听见苏樱说:“老天爷是很妙的,假使有缘,千里也能相聚,假使无缘,对面也不相识,随缘吧。”
虽然对于她的回答有些不舍,但铁心兰还是应了一句“绝对会的”,惹来苏樱的一阵轻笑。她站在原地,目送着苏樱和轿子走远,心中暗暗道:“苏樱,希望能再见到你。”
等人走远了,铁心兰看看手里的药方,莞尔一笑,转身回了客栈。
小鱼儿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他满头大汗地醒来,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大口喘气,惊得靠在床边小憩的铁心兰一个激灵,见他已醒,眼中的茫然尽数化作欣喜,坐到他跟前扶着他肩膀关切道:“你醒啦。”
看来苏樱果真是个奇女子,她心中暗暗感激。
她开心笑着,发自内心地为义兄的苏醒感到高兴,可不知怎的,小鱼儿却心有余悸地对她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慕容无敌拿蝎子咬我!”
听到这儿,铁心兰一笑,解释道:“不是慕容无敌,是苏樱。”
小鱼儿满头雾水:“谁是苏樱?”
“一个路过的女神医,她看到我把一班老大夫都打跑了,就出手相救,真的治好你啦。”
原来不是慕容无敌,那就好,那就好。被铁心兰这样一宽慰,小鱼儿这才从方才那股惊悸的情绪中走出来,向后仰头叹道:“真是多谢苏婆婆……”
铁心兰又笑了,说:“不是啊,她比我还漂亮呢!”
什么?这就不够意思了,小鱼儿猛地弹起来,嗔道:“那你不叫醒我来看看她?”
铁心兰撇嘴:“你能醒已经很不错啦,再说,还有我这么一个大美女在旁边伺候你~”
小鱼儿病痛全消,那股皮劲儿便又上来了,见铁心兰满脸疲惫,便存心逗她,左顾右盼道:“大美女?哪里?”
铁心兰很配合地说道:“我呀!”
“你呀?把手伸出来。”
“干嘛?”
“把手伸出来~”
一来一往中,两人便做起了无聊的拍手游戏。意识到小鱼儿在捉弄她,铁心兰娇笑着,作势要打,小鱼儿心知不妙,立马下床往楼下跑去。
客栈里回荡着二人的打闹声,小鱼儿从一桌桌坐着客人的桌子经过,一遍遍喊道:“谋杀亲夫,谋杀亲夫啊!”
喊了好一阵子,铁心兰脸皮薄,好不容易在窗子前逮住他,勒令道:“好啦我不打啦,换一句换一句,不许讲这一句。”
小鱼儿任她搭着自己肩膀,耍无赖道:“为什么,不准讲什么,不准讲谋杀还是不准讲亲夫啊?”
铁心兰的手当即扒拉在他脸上,又气又羞道:“就是不准说亲夫!”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闹将一阵,小鱼儿的脸已经被挤成了鸭子嘴,调侃道:“为什么不准讲谋杀亲夫啊,是怕谁看到,还是听到啊?”
明知他只是随口一问,可铁心兰却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头想了想,这一想,不由就有些害羞,因为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一个翩然的白衣身影——花无缺。
想到那个超凡脱俗的白衣男子,铁心兰心中一阵羞意,心想如果能在这里见到他就好了。谁料,小鱼儿话音一落,她竟在余光里看见一个白衣身影,扭头一看,正是阔别已久的花无缺。
见那人已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她一愣,心中已被欢喜填满。小鱼儿察觉到她的怔愣,转身一看,亦是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花无缺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听说你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
“家师告知,铁盟主可能在慕容家,令我前去。”
小鱼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去过慕容家?”
花无缺颔首。
小鱼儿又问:“有没有跟慕容无敌交手?”
“有。”
“赢还是输?”
“狂龙掌对碎心掌,他退三步,我退十七步。”
小鱼儿张大嘴巴后退几步:“啊?那你不是输了?”
花无缺清朗一笑,自豪道:“他吐血,我没有。”
厉害了我的老花。小鱼儿当即转换神情,又走了过来,在他肩膀拍了拍,感谢道:“老花你果然是好兄弟,帮我报了大仇!”
虽然不抗拒他的亲近,但花无缺身为一个翩翩公子,“老花”这个称呼用在他身上委实有点掉价,他难得提出了抗议,挑眉道:“可以不叫我老花吗?”
“好!”小鱼儿答应得很爽快,当即掰着手指数道,“那荷花,桃花,豆腐花野菜花,你选?”
花无缺长叹一声,合起折扇:“照旧。”
小鱼儿嘴角一勾,显得很是开怀:“我就知道你喜欢,对吧,老兰?”
铁心兰不意他会将话题扯到自己这里,无语怼道:“什么老兰啊,难听死了。”
“你可以叫我老鱼啊。”
铁心兰把头一撇,嫌弃道:“你是咸鱼,臭鱼,死鱼~”
二人正犟着嘴,忽然听到客栈外边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扭头一看,竟是一美貌女子被两个壮汉拖着,不知要带到哪里去。
同为女子,铁心兰自然能理解女子在江湖上生存有多不易,更何况那粉衣女子又是个肉眼可见的柔弱性子。鱼花二人尚愣在原地时,她便率先跑了出去,拦住他们,道:“放手!为什么要欺负女人?”
其中一大汉不耐道:“关你什么事,滚开!”
“欺负女人我就要管,报上名来!”
见状,那大汉一把将手中女子推开,刷刷做出两个威风的把式,口中叫道:“东邪!”
另一人亦站在他身边,高声道:“西毒!”
铁心兰无语,身后跟着她出来的小鱼儿更是憋不住笑了出来,被那个大汉看见,不高兴道:“小子,笑什么你?”
小鱼儿当即敛了笑,一本正经道:“没有,两位的武功实在太高啦,我好害怕啊~我在极度惊慌的时候就会笑,笑是哭的反射条件之一,是因为肾上腺素急增,导致脑下垂体分泌失调,因此……”
“哎呀说完了没有?”
铁心兰没想到他会扯这么多有的没的,当即动手将那两人踹翻在地,然后对旁边那女子关切道:“没事吧?”
那女子见欺负了自己半天的两个壮汉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铁心兰打倒,一时还愣了愣,回过神来,才对铁心兰摇了摇头。见她如此,铁心兰便又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粉衣女子瑟缩一下,才轻声道:“我求他们带我找我的一位亲人,可能……他们觉得我太拖累他们了。谢谢你姐姐,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他们了,没有他们我就找不到我的亲人了。”
铁心兰感觉她十有八/九是受人蒙骗,便问道:“你的亲人在哪里?”
那女子眼睫一垂,摇摇头,看向那两人道:“只有他们知道。”
见她说得不甚肯定,铁心兰便道:“我帮你问问。”
说着就要上前,结果却被那女子一把拉住,“你别问,我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铁心兰还要再说什么,小鱼儿却走到跟前抱臂劝道:“算了吧,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干嘛那么烦。”
语落,那两人也已从地上爬起,一边捂着胸口被踹的地方后退着,一边指着那粉衣女子骂骂咧咧道:“玉燕,你来不来,不来我们走了!快点,来不来!”
“我来我来!”那位玉燕冲他们应了一声,又急急向铁心兰与小鱼儿道了谢,便匆忙追着那二人离去。
“喂!”看着她的背影,铁心兰不平道,“这两个坏蛋分明是想占她便宜嘛。”
小鱼儿亦道:“看来这个玉燕有难言之隐。”说着,他看了铁心兰一眼,玩笑道,“你这么爱管闲事,我也这么爱管闲事,该偷偷跟上去,了解一下有什么内情~”
铁心兰当机立断:“走。”
她说走就走,小鱼儿瞪大了眼,“哇”了一声,指着她的背影道:“你真爱管闲事~”
说着,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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