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动静透过门窗清晰地传到外面，令再度折返回来的小鱼儿觉得好笑。江玉燕不肯同他走，便不得不承担与此同时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便是身为风月浮萍之人注定要遭受的命运。
她不相信他，便只能等着被迫害。
心中百转千回，他双手环臂，不安分地跷着脚，对身旁同样坐在屋檐上的花无缺努嘴道：“喂，你看到没有。”
一个人思考这些有什么意思，不如听听这位正经的老花怎么看。
这一问倒是勾出了花无缺心底的好奇。事实上，自跟着小鱼儿来此后，他便憋了满腹的疑云。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现下屋子里面的情况他自然可以料想到七七八八，然而他独独不明白的是，这个小鱼儿明明那么担心里面的姑娘并且想要救她，而现在那个姑娘也正被人欺辱着，按理说这时正应该是挺身而出的好时机，可为何他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端坐在此，看她笑话？有时候，他还真是看不懂这个少年。
“看到，他们进了姑娘的房间。”
小鱼儿笑了，也不知是在笑他老实巴交的回答，还是别的什么：“当然啦，这是妓院，不是和尚寺，有什么稀奇嘛。”
不同于对方的面色如常，花无缺仍有些担心，听着里面江玉燕的惊呼声，他眉头一蹙，开始迟疑着道：“那姑娘好像是被迫的。”
他自小在只有女子的移花宫长大，对于无辜女子被欺辱最是看不过眼，如今这种逼良为娼之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然而小鱼儿却不一样，想着方才自己在江玉燕那里碰到的软钉子，他冷笑一声，嗤道：“自愿。”
“你怎么知道？”
许是涉世未深，励志要杀尽天下负心人的花无缺在这一点上竟然意外地单纯，小鱼儿心里头一次觉得，原来无所不能的老花居然也有这么傻的时候。口头上却不露分毫，为他解惑道：“一个时辰之前，我去救她，她不愿走，情愿终身为妓，也不让我救她出火坑。”
“有这样的事？”
花无缺很是吃惊，自踏入江湖以来，自己只见过一堆被辜负、欺骗乃至厌弃过，但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弃自己，并且一直想要脱离苦海的女子，像里面那位这样义无反顾往苦海里去的，还是头一回。
小鱼儿喟叹一声：“你们移花宫不食人间烟火，吃饭不知米贵，一种米养百种人。”
这是变着法儿地说他傻呢。
花无缺浑然不觉，心思只被底下的动静牵扯着。屋子里的闹剧仿佛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眼见那个女子的呼救声越来越高，甚至已经趋向绝望，他有些无措，再次对小鱼儿道：“她……她喊救命呢。”
“听到了。”小鱼儿很淡定。
“还在喊。”
“那是职业病，下贱。”
“是这样吗？”
“是啊。”
二人一问一答，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花无缺心知里面情形不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索性直接起身，直奔那屋子而去。小鱼儿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心道自己的这个新朋友果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公子，自己以后果然还是得多多教他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啊……
“砰”地一声，门被人大力踹开。花无缺一进屋便直奔主题，出手向那两个大汉攻去。区区两个龟奴又怎是堂堂无缺公子的对手，不过短短几息时间，二人便接连倒地，边上缩在角落里衣衫不整形容落魄的江玉燕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花无缺知她恐惧，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安抚道：“姑娘，你放心，江湖中人认得出，他们是死于移花宫的碎心掌。”
江玉燕仍有些不安，迟疑道：“可是，金姨她……”
“对，那个婆娘怎么会放过你呢。”小鱼儿自门口缓缓步入，边说边拿着方才打斗时被花无缺踹倒在地的凳子想要耍帅，结果技术不到家，凳子没接住，摔在地上滚了一滚。这就有点尴尬了，面对屋内两道认真投来的视线，他只好厚着脸皮装作无事发生地悻悻坐下。
幸好在场二人都没有过多关注他的发挥失常，江玉燕只是道：“那，那怎么办呢？”
“简单呀，我去前堂、厨房、草房放火放蛇，顺便教训一下卖你到这里的两个混蛋！老花，你带她先走，我垫后，马上跟你们会合。”
花无缺颔首，对江玉燕道：“姑娘，随我来。”
面前的男子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显然要比嘴上口花花不停的小鱼儿要可靠得多，可江玉燕犹豫一瞬，还是道：“不行。”
小鱼儿瞪大双眼：“又不走？”幸好这次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来面对江玉燕这个硬骨头，是以他终于可以苦着脸，对身边的花无缺大吐苦水，“你看看，这茅坑里长出茅草，桐油坛盛桐油，还是桐油，稀泥巴糊不上墙！还要解释吗？”
江玉燕被说得难堪，有些艰难地将蔽体的衣物往上遮了遮：“我……”
“好，我不看。”小鱼儿知她终于被说动，因而从善如流地伸出十指挡住脸，容她换衣整顿。花无缺见他虽然挡着脸，十指之间却还留有缝隙，心中暗道一声臭流氓，手中折扇一开抵着他步步后退，二人如此这般出了门，这才给了江玉燕一丝喘息的机会。
夜色醉人，花无缺将已经换好衣裳的江玉燕带在怀中，运起轻功越过无数屋檐向外而去。江玉燕原本还有些畏高，然而这个怀抱却是如此地富有安全感，本还有些惶恐的心瞬间被丝丝缕缕的暖意环绕，激起涟漪一片。
望着眼前谪仙一般的男子，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何其有幸，才能在今朝遇见他。许是这谦谦君子的坐怀不乱太过有冲击力，自卑过后，她又是一阵心神激荡，迷迷糊糊想道：玉燕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轻飘飘的，好像在云端里飘……他人长得英俊，胸膛又这么结实，挨着他的感觉好实在，好安全……如果能一辈子靠在这个胸膛上，玉燕什么代价都愿付出……
竟是由此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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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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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