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觉得像混的

唐劲有点难受,从胃里涌出来的难受,一股恶心感顺着喉咙溢出来。

四川的夏真热,热的要把人活活熬死一般,全身上下都覆了层汗,胃一直在叫腾,捂着肚子的手心出了层薄汗,贴着小腹抖个不停。

广东的夏也热,但他没在广东留到最热的那个时候,他爹死了,无依无靠,只有远方的姑姑愿意收留他,有地方住他就来了。

他不晕车,只是长途奔波的绿皮火车实在过于颠簸,从广东到四川将近40多个小时的车程太难熬了。

车厢里人多且杂,像个蒸笼般,他买的最便宜的硬卧,下铺是个拎着个女娃娃的大叔,看着满脸凶相,泡面的时候一只手搂着女娃,另一只腾去挤调料包。

女娃又哭又闹的,豆大的眼泪哗哗从脸上砸,她哭的直吸鼻子,大叔嫌烦扯着嗓子恐吓了几句。

唐劲没法,翻了个身继续睡,旁边是个小姑娘,拿着手机和男朋友聊个不停,时不时还激动地蹬几下脚。

得,反正这几天他是没怎么睡好。

下了火车以后想吸口新鲜气,却不料旁边杵着个大爷,他就这样猛吸了口二手烟,呛得他直咳嗽,眼泪就挂在眼角。

最后还是人挨人地出了火车站,看着手机上一个极为非主流的动漫男头给自己发的地址,还附赠一句,“你随便拦个车报这个名儿就成。”

头顶着太阳反光,唐劲用手遮了遮才看清手机屏幕。

早知道宜宾的司机这么抠门,连个凉风都不肯开,他干脆就扫个共享单车沿着江边骑着去了,至少还有点风,也不至于坐在一个满是烟草味的的士里憋的浑身都是汗,肚子也难受。

报地名的时候用的普通话,师傅笑着露出一排牙,“耶,弟弟是外地嘞啊?”

果然他们都说宜宾话是四川话当中最字正腔圆的,它不像重庆话和成都话,后面要夹着个音转个弯儿才成,唐劲听了个全,但胃里一阵捣鼓,他也只能强撑着嗯了一声。

司机是个话唠子,眉毛舒展开来说个不停,一口一个我们宜宾有多好:

“这几年宜宾发展的好的很哦,不管你啥子时候去合江门那边看,都是脑壳挨脑壳的,害,都不要说那些外地人了,我一个本地人都挤不进去,都为了去看那颗球球儿,硬是整得抓紧的很!”

唐劲象征性的点头全当听过去了。

司机将他送到了一条老街上,唐劲从后备箱拿行李的时候手是抖的,付了钱以后在路边扶着柱子干呕,从包里摸了瓶矿泉水,猛灌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手机震了几声,是对方在问自己到没到,唐劲刚想打字回复,非主流的撕漫头一个语音通话就甩了过来。

他接的快,开口的是一个略微有些嘈杂的男声,周围有些喧嚣,他的声音显得很低,“在哪儿呢?到了吗?”

唐劲回复,“到了。”

他望了一眼周围,除了卖衣服的还是卖衣服的,他盯着眼前不断在冒出水的“红”出神。

“我在一个喷水的消防栓旁边。”

喷出来的水淌到他的脚底,他把裤脚往里拢了拢,免得打湿,这次把对方整的不会说话了,过了半响才开口回复。

“不是,大街上这么多消防栓,我咋知道哪个喷了?能不能找一点儿有标志性的?”

唐劲思考了一番,看见一个小卖部门口蹲着个衣衫褴褛的大叔,手里捧着个带着缺口的瓷碗,用矿泉水涮着。

“噢,小卖部,门口有个乞丐。”

“.....”一阵沉默。

那个被称之为乞丐的人耳朵灵,叉着腰站起来反驳道:

“喂!你小伙儿说的好听安,老子哪里像个要饭的了?我不就是去楼上打扫了个卫生,弄得浑身是灰嘛!再说了,我手头的碗是我今天中午吃饭的碗!停水了,老子用矿泉水涮几哈而已!”

大叔说的很快,唐劲听得有点懵,但看模样可以看出那人生气了,手机那头传来了一阵笑声,是明朗的少年音。

唐劲问道,“你在笑什么?”

对方迅速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情,“算了,还是我发定位给你吧,哦,走之前记得给刚刚那位大叔说抱歉。”

不等唐劲回答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秉着多一桩事,不如少一桩事的原则,于是诚恳地鞠了个躬,说了句抱歉。

所幸对面不是个难缠的,心胸宽广地扯着嗓子说,“莫得事,下次不要乱说就要得。”

唐劲顺着定位找过去,隔老远就看见一戴着鸭舌帽的男的,他正靠在一辆破自行车旁玩手机,偌大的街头,就只有他一个人立在那儿,想必就是他了。

车立在一家破牌子的理发店门口,一股香得呛死人的洗发水味从里头飘出来,唐劲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那人才抬起头。

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他骨骼分明的下巴,那人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略带怀疑的开口,“唐.....劲?是你么?”

唐劲被他强硬的态度给刺到了,一阵热风没过头顶顺着他的脖子直往空荡荡的后背窜,他耐下性子说:

“如假包换。”

那人还是有疑虑,从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将帽檐往上抬了抬,比着照片望了唐劲好几眼。

“啧,还真不像,你小时候和现在差别真大昂。”

唐劲疑惑着将脑袋凑过去,“哪儿呢?”

那人伸手指在了一个头上夹着粉色发夹,身后背着一对蝴蝶翅膀的小孩身上,“你自己瞧瞧,差别是真大呀,认不出来不怨我。”

唐劲脸沉了几分,“这是我表妹。”

“啥?那你是哪个?”

唐劲扫了一眼,伸手指在了相框最边缘的一个白衣服的小男孩身上,这张照片甚至没有将他框进去,只留了半张模糊的脸。

那人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哈哈,看来我妈把照片给我拿错了,没事儿,人接到了就成。”

他将照片收起来,两脚一蹬,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哥带你回家。”

唐劲看着这辆有些弱不禁风的自行车,犹豫半倾还是妥协了,只是提着行李箱有些不方便,但摇摇晃晃,终究还是到了“家”。

自行车随意的撂在保安室旁的一块小空地上,上面覆了层苔藓,车轮一碾轮胎就印在上面,唐劲被那人领着往里走。

这是个老小区,但不缺生气,树荫下围着一堆歇凉打牌的人,几个头剃的溜圆的小屁孩儿在周围乱跑,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孩在唐劲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唐劲一顿,伸手去扶他,前前后后将小孩身上的灰拍干净了,才让人走。

肚子里的那股酸劲儿消了大半,他想,看来未来的日子不算太难熬嘛。

“啊!”

刚向前走了一步,唐劲就被地上翻出来的一块砖绊倒了,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停下,立在一旁笑,但还是主动的将人拉起来,并把推行李箱的活揽到了自己身上。

“哦,忘了跟你说了,夏天要是来这附近散步的话最好不要穿拖鞋。”

唐劲不解,他便解释道,“因为码不住脚后跟会一头扎缝里去,到时候可比现在尴尬多了。”

唐劲尴尬的用左踝骨蹭了蹭鼻尖,苦笑了一声后就没在吭声了,男生也觉无趣,只是一味的领着唐劲向前走。

开了门,进了屋,唐劲观察了一圈,房子很有年代感,虽然不大,但整洁,进门的墙上就挂着个老式挂钟。

脚下踩着早年间铺的青瓷砖,沙发是皮的,上边布着深深浅浅的划痕,边角翻了块皮出来,窗台上摆放着几盆花,或许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显得生机,花盆边缘虽已经破损,泥土也从裂缝中溢出,但花却开得旺。

唐劲想到了什么便问,“宋......”

遭了,忘了他表哥名儿了,只依稀记得姓宋。

没等自己磕磕绊绊的把剩下的名字想出来,那人就已经开口了,“宋致远。”

唐劲回神问,“致远哥,家里平时就你一人?”

宋致远将行李箱推进去,底下的轮子磕了几个台阶,打着转儿,“我妈在浙江。”

他抬手将客厅里的风扇打开,老旧的扇叶吱呀转着,只不过吹过来的风都带着阵热浪。

唐劲说,“噢。”

宋致远将行李箱推到阳台,唐劲跟着过去发现阳台还有个房间,半透明的玻璃门上垂下半截暖黄色的帘子,阳台上也没有晾那些令人发臊的贴身衣物,只有寥寥几件短袖,角落处叠着几个塑料碗,不知道干什么的,只感觉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跑。

房间不大不小,被单早就铺好了,床头柜旁支起个小书桌,这间房是深色的木地板,倒也给房间加上了一层温馨的滤镜。

宋致远将行李箱放下,指了指一旁的衣柜,“里边有多的棉被,你要是觉得晚上冷就自己添点儿。”

他伸手打开了另一边空的衣柜,“这里专门给你腾出来了,以后你衣服就放这昂。”

衣柜被关上,门板处嵌进一面镜子,刚好照到唐劲的脸,他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至少没发白了。

“我房间就在你隔壁,从阳台那扇门出去左转就是,卫生间就在我对门,有点小,可能咱俩早上洗漱的时候要打搅。”

宋致远最后说那几句话是笑着的,透过一层鸭舌帽看见了黑压压的阴影下一双明亮的眸子。

唐劲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点头,“致远哥你不热吗?一直戴着帽子。”

宋致远说,“想着今天和你第1天见留个好印象,就去剪了个头,谁知道剪毁啦!”

唐劲歪头,“你摘下我看看呗。”

宋致远倒是坦然,伸手直接把帽子取下了,唐劲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帽子压着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他伸手给捋正了。

唐劲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成,剪的不算丑,只是耳廓边的鬓角没了,和寸头比起来半像不像的,但这样更衬着他的五官立体了。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剑眉斜插入鬓,眼神看着就不好惹,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时,又让人瞬间忘却他眼中的冷冽。

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左耳上一枚小小的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显得痞气。

宋致远一直在笑,唐劲打量了好几眼都觉得不丑,唐劲说,“帅的。”

宋致远说,“嗯?开玩笑,别逗我了。”

唐劲也笑着说,“不骗你。”

宋致远将帽子勾在手里打转,“成,我去做午饭你自己收拾收拾,一会儿我来叫你昂。”

出门前顺手帮唐劲将房间里的风扇打开了,他瞥了一眼,这把风扇和外面那把比起来新的多,甚至按键上还有一层膜没撕,看得出来是新买的。

食用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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