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连年大旱,庄稼地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差,许多边远地区的百姓也逃难来到这里。
如今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
今日一早,天还未亮,冬宜便揣着钱袋子从家中出发。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时刻保护好自己,若遇上流民生事,便舍了钱袋子逃命。
冬宜一路惴惴不安,生怕遇上劫道的土匪和流民。
等平安到了京都城外,她才发现,这里的情况与她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城外不仅有人建了粥棚,还会发放帐篷棉被等取暖物资。
流民吃得饱,穿得暖,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就连冬宜也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粥暖身。
冬宜看向慧安公主的眼神多了一份感激。
“母亲叮嘱过,一定要把这笔钱交到公主手里。
至于公主要用这笔钱做什么,我们无权干涉,以后每隔三月,我都会把钱带来,今日事已了,我也该回家了,冬宜先行告退。”
萧晴看向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让马夫亲自把冬宜姑娘送回家。”
此话一出,众人倍感惊讶。
就连慧安公主的贴身丫鬟青莲都感到不可思议。
公主向来不喜欢旁人碰她的东西,这次竟然主动让出车驾……
冬宜连忙摆手道:“公主不必客气,如今时辰尚早,就不劳烦公主了。”
“不麻烦。”
萧晴忽然伸手摸了摸冬宜凌乱的头发,柔声道:“本宫与你投缘,日后得闲,要常来王府陪我说说话。”
说完,萧晴将随身佩戴的玉环塞进了冬宜手里。
有了这块玉牌,冬宜便能随意出入明王府。
她不过一个下等贱民的女儿,王妃为何独独对她另眼相看?
孔嬷嬷匪夷所思,又觉心中惶恐,心想:这丫头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还好刚才没有为难她……
冬宜乖乖坐上了马车。
萧晴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青莲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系在萧晴肩头,又将旁人打发走,这才开口询问道:“公主,您为何对她另眼相看,这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萧晴笑起来,“你也叫我公主,还没听出其中的差别?”
自从入了明王府,身边的人除了青莲以外,对她的称呼都从公主变成了王妃。
可她不喜欢明王妃这个称呼。
青莲拧着眉,还是不懂,“只是因为一个称呼?”
“不仅如此。”
萧晴提裙拾阶而上,满心感慨道:“这孩子身上有一股鲜活的生命力,很有朝气,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看起来温柔无害,实则暗中藏锋,且她很有巧思,就连编草鞋,都编得如此与众不同,着实令本宫刮目相看。”
“只是一双草鞋而已,也值得公主如此夸赞?从前能让公主不吝言辞夸赞的人,只有咱们世子……”
青莲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奴婢说错话了,请公主责罚。”
提起这个儿子,萧晴眼中泛起红波,眼底尽是藏不住的落寞。
她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自打北境一战,青洵双腿落下残疾,至今已有一年,这一年,他将自己关在默园,不与任何人接触,甚至连本宫这个母亲也不肯见……”
青莲的眼中亦是浓浓的惋惜。
想当年,世子周凌十一岁披战袍,征战沙场,十七岁便战功赫赫,名扬天下,是大骊王朝百姓口中备受拥戴的常胜将军,不败神话。
可他的传奇人生,却在二十五岁时戛然而止。
战神成了残废……
他们这些旁观者尚不能接受,更不用说当事人了。
“那个小姑娘的眼神像极了以前的青洵,骄傲不凡,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萧晴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冬宜的身影,心中忍不住泛起希冀,“本宫一直想找个周全妥帖之人照看青洵,你说这个冬宜如何?”
“她?”
青莲起初有些惊讶,但细想过后,却又觉得如此甚好。
之前公主也曾派府中的丫鬟前去照料世子起居。
可这些人,要么嫌弃世子性情古怪执拗,不愿诚心伺候,敷衍了事。
要么就是觉得世子双腿残疾,反而有了机会,存心想攀高枝,蓄意勾引,闹出不少祸事。
世子因此迁怒于公主,至今不肯相见。
冬宜这个小姑娘,却有几分与众不同。
她年纪虽小,处事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且她父亲恰好也是双腿残疾之人,想来照顾病人,也很有经验。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人选极好。
只是若要成事,还需要一番计划。
天色越来越晚,风势也逐渐猛烈起来。
此时此刻,冬宜窝在温暖沁香的马车里,倍感庆幸。
慧安公主派来送她回家的马夫姓葛,名叫葛贵,他也是来自乾县的同乡。
冬宜掀开门帘,唤了句:“葛叔。”
葛贵扬着嗓子问:“姑娘有何吩咐?”
“风太大了!”
狂风卷起沙砾,扑向冬宜的脸,她忍着疼关切道:“等回到我家,你休息一晚,等风停了再返程吧。”
“多谢姑娘好意,不过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能如此随心顺意的过活?”
葛贵笑呵呵的说:“别说只是刮风,就算天上下刀子,那也一刻不能耽搁,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早就习惯了,这点小风,无奈我何。”
冬宜试探着说:“公主仁善,想来不会计较的。”
葛贵干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冬宜觉得葛贵的反应有些怪怪的。
还有方才慧安公主对她那份莫名的亲昵,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不知想起什么,冬宜又冷不丁问了句:“慧安公主有女儿吗?”
“王妃膝下只有一个独子。”
提起这位明王府世子,葛贵的语气很是唏嘘,“我们这位世子从前可谓是风光无限,只可惜世事无常,如今成了残废,自暴自弃,泯然众人,实在是可怜。”
残废两个字狠狠触动了冬宜的心弦。
她的父亲柳瑞双腿有疾,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治不好,所以村里村外的人都叫他柳瘸子。
这个名号包含了无限的恶意与讥讽,可父亲浑不在意,每次都笑呵呵的回应。
可冬宜听了三年,还是觉得刺耳。
冬宜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说世子吗?”
葛贵用稀松平常的话音说道:“他叫周凌,盛气凌人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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